26、悲欢离合总无情（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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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这几日大部分弟子都被遣出去助其他门派御魔去了，长留的防守严了不少，以免魔界之人趁虚而入。
“你是谁？来长留所为何事？”
被几个弟子围住的人只是扫了一眼左右，笑道：“倒是一些生疏面孔呀，难怪不认得我了。”
“你是？”
长留弟子见这人生得银发碧眸，一看就不是凡人，难道他以前和长留有干系？
“阿夜，我真是悲哀呢，自己在长留待了大半辈子，传道授业解惑，没曾想还只是出去了三十几年呢，倒被忘得一干二净了。”
长留众人这才注意到银发青年身后跟着一个黑衣卷发的男人，那人无声无息地站着，面无表情，真像极了一块石头。
“沈夜！”年岁最长的明楚一下子叫了出来，她见过这个男人人，三十几年前这人带着一个孩子走进了长留，微微一笑灼伤了她的眼睛。
明楚又仔细看了一遍银发青年，惊疑不定地说：“你是……朽木仙导？”
只是朽木清流原是黑眼黑发，面带胡茬的落拓大叔，如今的发色眸色尽改，身着
雪白大麾，好似风流贵公子了。
“哈，”青年笑了，“不愧是我教出的弟子，还算有点孝心，你叫明楚是吧？帮我禀告尊上，就说冥界原清流来见。”
“冥界？……”明楚更是诧异，不过仍是一言赶紧御剑去绝情殿。
原清流抬眼笑着对黑衣男子说：“阿夜，你说尊上看见你，是会杀了我呢，还是会杀了我？唉，要不是借着冥界的身份，我还真不敢来长留……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
黑衣男子却宛若没有听到男子的絮絮叨叨，垂着眸子，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几个长留弟子面面相觑，想着这人莫非是死人般，怎么没有半分生气。
原清流倒是没什么意外，叹了口气，刚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突然感到一道白影闪过，回过神来时就见白子画站在他面前，面色清寒，一双眼却直直地盯着沈夜，嘴唇微微蠕动。
“阿夜……”
黑衣男子却身形不动，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原清流道：“阿夜，抬眼看看，这就是你日后的主人了。”
沈夜闻言抬头，只见他面色惨白，一双墨瞳里面没有丝毫神采。
铿锵一声，原清流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横霜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冰冷的剑气侵入他的肌肤，似乎要把血液冻结。
“呵呵，尊上，你听我解释……”他捏紧了袖角，讪笑道。
白子画只冷冷看了他一眼，执剑的姿势依然未变。
“尊上，扶桑木枯萎了，”说完，原清流就感到脖子上的剑轻轻一颤，他顿了顿，又继续道：“扶桑树是昔日东方天帝帝俊十个儿子的栖身之所，可惜那些个儿子不省心，被后羿射死了九个，最小的那位就被命令日夜巡逻空中，这树也再无人看护，后来恰逢妖神出世，扶桑木在天雷中化为焦炭，唯有树心一部分木头因着帝俊之力幸存下来，因缘际会下为我先祖所得，可是……后来我把阿夜置于扶桑木上，不久再次探望时，发现扶桑木竟然枯死。”
白子画闻言，神色微变，收回了横霜。
原清流长舒了一口气，活动了下终于安全的脖颈，说：“阿夜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结局，对我说如若他身陨，就把他做成人肉偃甲。”
“人肉……偃甲？”
“他说妖神即将出世，想必你身旁应是缺人手的，虽说偃甲无知无觉，但亦能为你尽几番力。”
白子画慢慢走到沈夜面前，轻声道：“阿夜，你识得我么？”
沈夜看着他，面上好不容易添了一丝疑惑的表情，他说：“主人？”
“……叫我子画。”
“是，子画。”
平平淡淡的声音，里面没有包含半分情绪。
白子画的眼神黯了黯，半晌，才说：“阿夜，和我回绝情殿。”
“是。”
原清流看着那两人离去的声音，忽而就想起了那日沈夜的话——“若我真是死了，就把我做成人肉偃甲罢……就算是做个无知觉的偃甲人，我也是想再见见他的。”
他原以为沈夜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没想到啊没想到……
“仙导，您是要回长留吗？”明楚问道，虽然原清流换了个尴尬身份，但在她心中却仍是那个最爱美酒与美人的不靠谱导师，每次课上总罚他们喝水喝水不断喝水，害得她每次都顶个大肚子回寝。此刻见他呆在原地，不知想些什么，不由上前询问。
原清流摆摆手，笑道：“不了，我要回家了。”
“那，仙导不在长留小住几日吗？”
原清流刚想回答，却见空中忽然显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那人皱眉说道：“小弟，明月皎皎，冷露霜寒，何不早归？”
何不早归？
他笑了，对明楚说：“你看，我哥在催我回去呢，我就不多逗留了。”
外面风大雪大，而家里炉正热，酒正香，还有一人执酒说道：“小弟，晚来风雨雪，能饮一杯无？”
他长吁一口气，心想尘世繁杂，而自己总算能够回家……
绝情殿里，桃花染雪，带几分清寒。
白子画带着沈夜到了那方石桌前，问道：“阿夜，你可还记得这个地方？昔日你我曾一同饮酒贪欢？”
沈夜摇了摇头，他不过是一个偃甲人，往昔记忆皆散，又怎会记得这般恩怨情长？
白子画手中出现一坛酒，把酒启封，一股浓郁酒香便充斥在空气之中。
“你能喝酒吗？”
沈夜摇了摇头，又大约是觉得不妥，说道：“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酒是个什么东西，只是闻着这味道觉得十分舒服。
白子画从墟鼎拿出一个酒杯，倒了一杯酒，递给他，道：“试试吧。”
沈夜依言将酒一饮而尽，然后放下杯子。
“觉得怎样？”
“不知道。”
白子画并未再说什么，又拿出一个酒杯，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了下去。
却觉得入口苦涩冰凉，再不复当年模样。
突然见沈夜倾身过来，手向上抬起似乎要抚上他的面颊，心中起了一丝波澜，不由抱着一点点微末的幻想——阿夜，想起来了吗？
一朵桃花瓣悠悠落下。
原来，只是在帮他拂去发上的桃花。
物是人非，欲语还休。
白子画心中忽地就生了这般悲凉的心思，他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帮沈夜和自己倒酒，一杯又一杯。
沈夜也只是安静地喝着酒，白子画给他倒满一杯，他就喝一杯，一如从前，只是，再也不会醉。
他不过是个偃甲人，僵硬的肢体里，有一颗机甲做的心。
软红十丈，悲欢离合，都与他无关，那堆机关，怎么敌过人心复杂。
但，他看着面前的仙人一杯复一杯地饮着酒，心中忽然感到钝钝的疼。
机甲做的心，也会疼吗？
他不明白。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悲欢离合总无情（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