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泪》步惊尘

4、琅华，痴女心欲碎

　　后来是怎么被南宫烨自人间带走的，凤珧已然想不起来。

　　唯一的记忆，只停留在那一日朦朦胧胧间醒来，望见的琅华居屋顶上挂着的头颅的那一刻。

　　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凤珧觉得自己是如此深深地记着一个人的容颜。

　　那个头颅是慕凡的。

　　凤珧的心里开始害怕起来。

　　南宫烨在她的印象里面，从来，都不是一个残暴狠戾之人。为什么，南宫烨只见着慕凡第一面，便狠得下心来动杀机？

　　难道他的占有欲，真是如此之强？

　　最终，凤珧所有的疑惑，在南宫烨端了碗乌漆墨黑的汤药进琅华居看她时，消失殆尽。

　　她还以为，她还以为自己腹中的骨肉，只有她一人知晓。不曾想，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南宫烨的两眼。

　　想来她的鱼尾，南宫烨早就瞧见了罢。

　　黯然闭上双眼，凤珧平静道，“殿下早就知道我不是凡人？”

　　“是，从我见着你的第一面时，我便知晓了你非凡人。”南宫烨边说着，边向着凤珧处走近。手里端着的牙白色瓷碗，在他的走动中，一颤一颤地，将将欲落，却又怎么折腾，也落不下去。

　　“我小时爹爹便与我说，在我们鲛人一族里面，是会有些天赋异禀的鲛人，生来，便会行那推算之术的。”回首向着南宫烨嫣然一笑后，凤珧再道，“殿下既然神机妙算，想必，三万年前殿下以太子妃之礼娶我凤珧，是冲着我生来就会的推算之术罢？”

　　这一次，南宫烨没有像上一个问题那般，给予凤珧以肯定或否定的回答。可是那无声胜有声的沉默，却道出了很多南宫烨说不出口，或者是不愿意说出口的东西。

　　比如计谋，比如假爱。

　　心忽然之间被人撕碎，凤珧的耳边，仿佛间还听见了那破碎的声音。她终于明白，她的心里一直以来，都隐藏着的不安是什么了。

　　顺从地接过南宫烨递了过来的汤药，凤珧低声道，“再告诉我两件事，我便喝了这碗汤药。”

　　“好。”凤珧看见南宫烨松了一口气，而后，他清朗的声音继续道，“你说。”

　　“为什么要杀了慕凡？”素手紧紧攥起，凤珧对视进南宫烨的眼底深处，想要找到一丝一毫的后悔，可终究无果。

　　“他该死！”

　　心里的怒气于刹那间被激发出来，凤珧彼时的心中再无半丝往日里对南宫烨的敬畏之情。由着性子地吼了一句，“我问你为什么！”

　　凤珧怒吼后得到的答案，是南宫烨惊愕的表情。

　　沉默。不语。

　　凤珧从来不曾像此时，憎恨过南宫烨对于任何事情，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

　　眼对眼对峙了片刻后，凤珧听见南宫烨软了口道，“你腹中可是怀了孩子？”

　　南宫烨的话，宛如一滴小水滴，轻轻地滴落在凤珧此刻正端在手掌心的药碗里，溅起一阵淡淡的药香。

　　若不是曾经在凡间之时，有一次慕凡投生后做了个大夫，她跟在慕凡的身旁学了点儿草本之术，她恐怕要以为，南宫烨还不曾知晓她已有了身孕。

　　“是又如何？”

　　凤珧的话才落，南宫烨忽地狠狠捏上了她的下巴，满眼轻蔑之意道，“你的肚子里面怀了别人的种，难道还想在我的东海里，将他诞下不曾？”

　　“什么？”凤珧惊呼一声，她的眼眶似乎被谁逼出了泪，可不知是因为南宫烨抬起了她的脸的缘故还是其他，那一颗一颗比豆还大的热泪，竟硬生生地卡在了眼眶里面，怎么，也掉不下地来。

　　难怪了，如果南宫烨是这样以为的，那么她眼前的一切，便都解释得通了。

　　想来，从始至终，爱了的只有她一个人，痛了的，也只有她一个人罢？

　　她如此愚笨的一个人，以失去亲人，失去孩子，作为错爱的代价，老天爷还真是从来都没有低估过她的承受能力。

　　猛地举起手中瓷碗，凤珧仰头，一饮而尽。

　　结束了，美梦已经结束了，爱也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