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我们》取名惹人闲

23、第 23 章

　　萧宇的故事比郑琪的简单得多，至少她没有记不清长相的父亲。即使萧宇没有关于死去母亲的印象，但她却能和别人说母亲是爱她的，她还有舅舅会为她的学业奔波，她还有住在乡下爷爷奶奶惦念，甚至还有个可以一直写信的青梅竹马。对比起来，她简直幸福地令人发指。

　　在55路公交的终点站，萧宇和郑琪坐在一个小奶茶店靠窗的位置，死死盯着对面学校的出口，生怕放过一个出门的人而错失目标。整整三个小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在浓重的夜色里，她们已经看不清学校出来的人影。

　　郑琪按摩着眉间发酸的肌肉说：“小姐，你放弃没有，已经看不见了。”萧宇未动，心不在焉地说：“我的眼睛也好疼啊，冲动的那个劲儿也过去了，不过既然都坐着两个小时的公交来了，不看一眼总觉得好亏啊。”

　　夜晚的气温非常低，即使穿着厚厚的雪地靴羽绒服也不能在零下20度的室外长久保持温暖。萧宇只好在校警室周围找了个相对背风的地方，嘚嘚瑟瑟地等着。体温一直在降低，全身上下慢慢就已经感受不到一丝温暖，脚趾冻得也有些微微生疼。对着双手哈了口气摩擦生热，萧宇望天想，我这是造什么孽啊，怎么不远万里来给自己找不快呢？

　　前前后后站了一个多小时，看门的大爷都看不过去了，艰难地扯开一个窗户对萧宇说：“闺女，你在外边等人啊，要不进来坐坐？”萧宇不好意思笑笑地对大爷说：“谢谢大爷，请问几点放学啊？”大爷看了看壁上的钟，6点15分。笑笑说：“快了，7点半下学。”

　　等待总是比行动更加难熬，一个趿拉趿拉的脚步声在靠近，萧宇知是郑琪那货终于抵挡不住内心的罪恶感，以及受不了独自坐在店面里等待的煎熬，合着一起共苦来了。

　　郑琪搓着手站在萧宇面前说：“还要多久啊？”萧宇得意笑笑对她说：“不久，就一个小时而已。”接着入目的就是郑琪僵化的笑脸。

　　当郑琪终于后来居上，体温与萧宇持平的时候，那边也迎来了学校放学的喧闹声。

　　两人都如释重负都吐了口气，其实在那种极端的天气下，两人出来的初衷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不过两人还是死死地盯住出来的人群。

　　看着郑琪这么上道的样子，萧宇还是没忍住吐槽的言语：“琪琪，你不用那么费眼，反正你也不知道他长啥样？”

　　郑琪说：“我看看和我心里想象的样子差多少？”

　　等到人群散去，学校漆黑一片，还是没有等来想见的人，萧宇苦着脸哀叹：“我不就是想见一面而已么？至于这么惨么？”等了半天没听见郑琪的回应，哪知她是两眼冒光地盯着前边不远处。

　　夜色宛如浓情黑巧克力般，要不是前边的人有点动静，萧宇还真以为那漆黑里空无一物。

　　顺着郑琪的目光看去，习惯了黑暗的环境之后，模糊知道了是一对小情侣在激吻。萧宇嫌弃地扯了扯郑琪的衣袖说：“别看了，人家不好意思的。”

　　郑琪转过头来笑眯眯说：“那男的超正的，来了，那个车过来车灯的余光可以看见的，趁着没近视看点帅锅吧。”

　　车的速度很快，但看清那个“超正”男生的模样也是绰绰有余。

　　苦涩来得那么突然，完全不给人一点准备的时间。刺痛就由着下半身开始顺着脊椎往上，像蔓藤般超速生长起来。

　　不顾兴致正高的郑琪，萧宇拽着她想装成刚放学的学生就走。

　　郑琪当然不愿，就算敏感如她，被打扰看好戏的人也没办法马上发现旁人的些许不对，在和萧宇的拉拉扯扯中意料之中惊扰了那边甜蜜的氛围。

　　萧宇本能迅速转身低头，希望能恰巧来一辆的士，载着自己和郑琪扬长而去。不过一招手就有车坐的情境大多都是在电视里才会出现的。

　　郑琪见人影已暴露，便也不在扭捏地压低声音说话，不满地大声抱怨：“小宇你是作死啊，本来看得好好的。”萧宇扯了扯郑琪的袖口，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

　　郑琪不知道她那句普通的话是怎么激起了那对情侣的兴趣，确切说是那个“超正”男生的兴趣，他径直就向两人走来。

　　那人走到两人面前站定，还未张口。看门大爷就出现在眼前，笑嘻嘻地说：“原来是等男朋友啊，怪不得站个把小时跟不要命似的。”

　　神助攻，大爷您老说话不怕风大闪舌头么？

　　虽然萧宇思想里已经不懂得什么叫做尊老爱幼地开始问候大爷了，可现实里的萧宇俨然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郑琪机灵得很，笑眯眯地说：“大爷您老眼力不行啊，人小女朋友后头杵着呢。”

　　大爷也算通情达理，打了声哈哈就走了。

　　大爷的身影已经远去，可曾睿祈一八几的大个就真实地近在眼前，萧宇想了想准备绕开话题，摘掉口罩说：“对不起啊，我朋友不是故意的，我们一定当没看见。”说着还举起手做发誓状。

　　那女生也走了过来，是邹昕予。她一眼便认出了萧宇，略带尴尬的表情让她整个脸都皱在了一起，却还是笑着萧宇打招呼。

　　作为曾睿祈的现女友，果然对有关曾睿祈的任何事情都无比敏感，张口就来句：“刚刚大爷说你在这个把小时了，等谁啊？”

　　神助攻不只是大爷，人家现女友也来参一腿。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他俩之间有个邹昕予。

　　苦涩走心，经过鼻头，萧宇张着嘴想回应邹昕予一句，最终却变成了她不停地呼吸带动胸前起起伏伏的滑稽动作，终是求救般低头握住了郑琪的手。

　　郑琪皱了皱眉，终是反应慢半拍地说了声“我操”。

　　郑琪的指尖很凉，和萧宇之间的触碰完全没有温度的传递，但足以让人心安。

　　曾睿祈察觉到了萧宇的颤抖，习惯性地把手向她伸去，伸到半空又缩了回去，神色复杂地看着萧宇的头顶便说了句：“这么冷的天乱跑做啥？”

　　想见你。

　　“你管的着么？”

　　郑琪一句话，释放出了全身满满的敌意，不管是对邹昕予，还是对曾睿祈。

　　邹昕予并不傻，自然感觉到情况不对，看着萧宇便说：“你和他，真的只是初中同学？”萧宇抬头看了看曾睿祈，他视线正瞅着萧宇的手腕，那里有着萧宇故意扯出来的，一个极易让人误会的手链。

　　萧宇不答反问：“你现在幸福么？”邹昕予怔忪一会儿，非常不满萧宇拙劣的转移话题技巧，皱眉就看向曾睿祈。

　　萧宇的视线在开口问邹昕予问题时就和曾睿祈对上了，曾睿祈给了萧宇一个她看不懂的眼神，萧宇笑了笑才说：“我和他，只是同学吧。”

　　回学校的路上，萧宇跟郑琪说：“曾经我爸爸问过我一句话，很严肃地坐在我面前问我：‘萧宇，你希不希望爸爸幸福？’我坐着重重点头，然后爸爸接着说：‘我跟阿姨在一起就是幸福。’”

　　“那个爸爸口中的阿姨，有自己的孩子，不那么喜欢我。只是爸爸说，那个阿姨是我们的家人，我也就从不给她脸色。爸爸希望我叫那个阿姨“妈妈”，我便改口。阿姨不喜欢我去他们家，我便不去。”

　　萧宇笑了笑继续说：“以前杨晴还说过她不像我亲妈，哪里是不像，根本就不是。我本就不可能跟着父亲过一辈子，更不能为了自己阻断他追求幸福的路。如果我妈知道我做这些，虽然心疼，肯定也是会支持的。”

　　郑琪擦了擦萧宇那稀里哗啦的脸说：“如果我是你，我估计做不到这么好。”萧宇笑笑：“我有什么好，我要是好的刚刚跟那个男人接吻的就是我，哪有那个姓邹的什么事。”

　　不打扰，是萧宇认为她当时能给予曾睿祈的，最大的祝福。

　　崔玲曾经和萧宇说过，人们之所以看小说，是因为在小说中找到了寄托，可能是一个故事，一个人，或者只是一句话。小升初时期大多喜欢温柔又霸道的男生，所以《狼的诱惑》中的智银圣成为了绝大多数女生心目中的完美男人。偏偏在应该犯花痴的年龄，萧宇和崔玲左拐到了另一个枝桠，任她们把可爱淘夸得天花乱坠，她们只在关注韩寒和郭小四的互掐。别人世界中的灰姑娘总有王子的解救，而他们世界中的公主也只能自己靠自己。萧宇终是明白，为什么自己和崔玲会走到一起，这个世界并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渺小人类的故事会存在于历史的长流中，但历史里却不会记得每一个人。曾经那些欢喜，执着，岁月也会把它们冲刷得面目全非，萧宇说：“琪琪，现在大家一般都在看什么书啊？”郑琪思索地说：“嗯……总结起来应该就是无病呻吟矫情类的吧。”萧宇笑了笑说：“那我是不是也应该趁着年轻矫情一把？”

　　看着窗外飘起的雪花，司机师傅心情大好地说：“哟，下雪了，瑞雪兆丰年啊。”

　　这场雪下得正是时候，萧宇对着郑琪说：“琪琪，自夸一句，其实不打扰也算是我的温柔，明年会是个丰年的，对吧？”郑琪转头看她，笑着握住她的手说：“真可惜，那男的真的好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