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札记》姽蝶

6、 双生劫·双生（3）

　　离夏坐在老桃树上闭目养神，方才从羽禾晏口中得知苏临秋要来这儿小住半月的噩耗，她现在正在研究怎样才能在树上搭个窝，从而半个月不用和苏临秋打照面的方法。

　　离夏觉得“见苏临秋”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比跟羽禾晏去出席官相府一年一度的“流渠宴”还要麻烦。苏临秋不会武功，按理说占不到离夏的便宜，可要命的是，苏临秋有一个但凡遇到和离夏有关的烦心事就要往家里打小报告的毛病。如果家里收到了大小姐的什么消息，她们的那个号称“天下第一快剑”的老爹就会从天涯海角的任何地方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修理离夏，顺带羞辱离夏的娘。自从离夏知道了她这手杀手锏以后便想方设法地躲着她，从傀儡筑到宝镜台再到定安王府，总之就是要躲她远远的。

　　况且，苏临秋还有一个专门用来对付离夏的招数，屡试不爽，简直堪比平话本里老和尚念给猴子精的什么咒。

　　可是该来的总会来，缘分就是这么诡异的一个东西，你想要的偏偏得不到，你想躲的却偏偏无法回避。

　　离夏睁开眼看着老桃树下站着的少女，和自己有着同一张脸的、她的姐姐。

　　离夏看了她一会。想跑。已经来不及。想说话。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上一次见面是在去年中秋的家宴上。所以她万般无奈之下准备接着闭目养神。

　　“苏离夏!”听见树下的女人毫不客气地连名带姓地喊她的名字，离夏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却听树下又道，“见到姐姐不应该行跪拜礼吗？”

　　还是像以前一样，专门爱立一些莫名其妙的规矩使唤人。

　　“你怎么来了？”离夏在树上换了个姿势，看着她问道。

　　“妹妹订下婚约要出阁了，做姐姐的至少应该来探视一下，嘘寒问暖，不过，你应该没什么寒凉的，连晏哥哥都被你弄到手了，你很高兴吧？”

　　“你来这儿住半个月就为了等我成亲？”

　　“那是自然，我听说出嫁的女儿离家前必要抱着娘大哭一场，民间称之为‘离娘泪’。可惜我们从小就没有娘，我娘被你娘害死了，你娘是自己作死的，我这个姐姐怎么忍心看着你连抱着哭一哭的亲人都没有呢？”

　　离夏翻身从树上飘下来，扬手甩了苏临秋一记耳光，响亮而且力道十足，苏临秋没有躲，反而笑盈盈地迎上离夏的手掌。“苏临秋，你的心魔是羽禾晏，你要是喜欢，就尽管来抢，只是你少在这里诋毁我娘！”她和苏临秋站的很近，甚至能从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敢打我了？真是有长进，”苏临秋笑得诡异，却甜美，她伸出手，轻轻拍着离夏的右颊，“不过你也很疼吧？你别忘了，我是感觉不到疼的，我受到的疼痛都会反映在你身上。”

　　“那又如何呢？”离夏淡淡地问道，一把打开她的手，“即便如此，受伤的还是你。”

　　“你真的这样想吗，离夏？”她嘲讽似的笑了，紧接着眼睛里流露出了无限的恶毒，“你少装不在乎了，”她突然拔高了嗓音，惊起了在树上啄食叶芽的麻雀，“你装淡漠，装冷静，你明明知道就是因为你娘害死了我娘，你才会为我背负疼痛！这是你应有的报应！离夏，我只恨我不能杀了你。”她说着从袖中抽出一直暗藏着的匕首，反手刺进了自己的肩膀。

　　离夏连抢刀都来不及反应，她的动作太快了。

　　离夏只觉得右肩原本便受了伤的地方又椎心地痛了起来，她俯下身，剧烈地咳嗽着，像要把整个胃吐出来一样咳嗽着，干呕着。

　　而苏临秋，居高临下地欣赏着离夏的狼狈，肩上血流如注，可脸上甚至带着欣喜。她不怕疼，她可以淡然地看着离夏在她的折磨下痛不欲生。她拽着离夏的头发让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对着离夏因疼痛而涣散的瞳孔轻轻说，道:你跟我说过，心魔的名字是求而不得，你只知晏哥哥是我的心魔，却不知你这个痛苦的表情、知觉也是我的心魔，可为什么，所有我得不到的东西他们都给了你？”她悲鸣着，狠狠将意识不清的离夏掼在地上。

　　——你有什么好？

　　——你娘是勾引别人丈夫的贱人，你是身上背满了血债的杀手。

　　——族谱上没有你的名字，你死了也不能进祠堂。

　　——你根本就是贱货生的野种，身上流的是贱人野种的脏血。

　　——可是为什么……我想要的东西全都在你手里？

　　——这不公平……不是吗？

　　苏临秋看着刚才从离夏脖子上拽下来的项链，纤细而精巧的金丝链上坠着一个纯金打造的小圆环，圆环双层镂空，夹层中填着细碎的金沙，微有晃动便沙沙作响。她也有一个同样的坠子，上面分别镌着她们的名字。这是苏家用于暗信联络的鸽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