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梦成殇》瑾年流苏

7、第七章

　　午夜的风真冷，我坐在河边看着河面上的彩灯，把自己抱得紧紧的，肥仔安静的陪在我身旁。额，肥仔就是那一坨，我刚刚给它取的名字。肚子好饿，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我要上哪去弄钱呢？想着想着，我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今天确实是累了······

　　幽暗的宫殿里，一位黑衣男子倚窗而立，那姿态虽娴静却给人无形的压力。
　　“说吧，为何擅作主张引她下山。”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低沉而又魅惑。
　　“少·····少主我是为你好。”地上跪着的女子瑟瑟发抖，但隐在袖中的手却紧握成拳。
　　“为我好吗？”黑色的衣襟在夜风中划出一道弧，转眼就已落到女子面前，伸出那洁白如玉的手指，轻佻的勾起地上女子的下巴，美若桃花的眼睛里充满不屑。
　　喀嚓一声，女子的下巴被卸掉，嘴边流出丝丝血迹。
　　“收起你的小心思，不然下次就不是掉下巴这么简单了。”站起身将那刚刚碰过女子的手指用衣襟擦了擦，嘴里啧啧道“又要做衣服了。” 便不疾不徐得走出宫殿。
　　地上跪着的女子把手握得更紧了。

　　好冷，怎么会这么冷，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
　　真的好黑，一点光亮也没。不对呀？团圆节通宵都有灯的，怎么会没灯？河，河呢？我明明记得在河边，心骤然紧缩。
　　“肥仔，肥仔，你在哪？”轻声呼唤了几声，没听见丝毫响动。
　　我是死了吗？是吗？死了也好，我就可以去找他们了。迷蒙中······
　　“水儿，你为何总不信我······”
　　“水儿，不要走······”
　　“水儿，······”
　　谁，是谁在喊我，谁？我向周围看去，还是那无边的黑暗。
　　“谁，你是谁？你出来。”蓦然站起身······
　　“呼”原来是一场梦，摸摸心口，那里还在剧烈的跳着，好真实的梦境。擦了擦汗抬起头看看天，大概四更了。睡意全无，干脆就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抱起肥仔准备出城去。这里不是可以久留之地，万一被姓刘发现我还没死，准玩完。
　　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城外的树梢男子躺于其上，一袭紫衣随风簌簌飘舞，周围仿若落了月光，透着丝丝光晕，甚是祥和安宁，刚毅的脸上长着一双勾人的狐狸眼。

　　啊，终于出城了，张开双臂伸伸腰，这几天过的也忒狼狈了，往后要好好补补才行。
　　估计那姓刘的以为我摔死了，也就没再折腾，到让我省事了些。
　　“湘平县，原来这些年我住的地方是湘平县。”
　　我还会回来的。
　　风，还在吹着，独自站在城外一个土丘上，看那些早起出城的人，他们是幸福的吧，有家人还在等他们回去。而我······再也没人会了吧······
　　天，渐渐亮起来，狭窄的官道上走着我和一团毛球。
　　“肥仔，我们去哪里呢？”走的累了，蹲下身摸摸肥仔的头，讷讷的问着。
　　“咕咕·····咕咕咕。”好饿呀，有多久没吃饭来着？摇摇头，算啦，想不起来了。
　　“咦，小姑娘着一个人准备上哪去？”转身向后看去，那男的长的一副流氓样，心想坏了，这后又狼，前有癞蛤蟆的，我运气还真丫丫的背。
　　“咕咕·····咕咕咕。”
　　“这是饿了吧，走跟着哥哥回家去，哥哥给你做好吃的。”说着就要来拉我的手。心中暗骂，你个色狼，还哥哥！一坨臭粪还差不多。看着那黑黝黝的手就要抓着我，当下也不由于一脚就朝那人下身踢去。
　　“哎呦！你个死丫头，找死呀，看我今天不收了你，他娘的，痛死老子了。”我转身就进了旁边的草丛。本来就没力气，况且此时天已大亮不好躲藏，没一会儿，那人就已追来。
　　“他娘的，给老子站住，敢踢我命根子，你是不想活啦！”
　　声音已在身后，今天怕是躲不过去了。从口袋中拿出霜儿姐临死时给我的小匕首，握在手中。不再犹豫，转身面朝追来那人露出一释然的笑容。祖奶奶，霜儿姐，晴儿我怕是给你们报不了仇了······
　　此时，树上被吵醒的男子静静地看着那手握匕首的女孩，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有意思，影，去救了。”轻起那薄薄的唇瓣，男子身后阴影处略微动了动一人已经从树上一跃而下。
　　铛的一声，我手中的匕首被一石子打飞出去。这变故来的太快，让我一下愣在了当地。等回过神来，那猥琐男已经倒在血泊中。
　　谁？是谁救的我，刚刚明明没有人的？
　　“这是吓傻了？”戏谑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循声望去只见男子一身淡紫华袍随风飞舞，其上有暗暗的似龙的金纹。一张刚毅的脸上偏偏长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甚是勾人。我警惕的望着这从天而降的陌生男子，慢慢后退几步，稳稳心神。
　　感觉那人的目光一直盯着我，抬头与他对视。那眼睛，墨黑如玉，深不见底，仿佛能洞察世间的一切。此刻正隐隐带笑凝望着自己。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小声的嘟囔着。不料对方的听觉如此了得，竟听见了。
　　“呵呵小丫头，那倒未必。”
　　“比如······今天我救你。”明明看起来很纯良的脸，却非要装的流里流气。让我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不想笑的话，就不必假装，很难看得。”天已大亮，我不想再多做纠缠，转身欲走。
　　“真不可爱，怎么说走就走，好歹爷我也救了你不是。”瞧这声音，不去做男妓可惜了点。
　　“那小女子谢过这位大哥了，慢走不送。”我笑咪咪的回望他。心想这咋就赖上小姐我了，难道今天走桃花运？而对面那位依旧笑容满满的看着我，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犯罪。
　　“咕咕咕······咕咕···”
　　“呀！这是饿了？”男子呵呵的笑出声。我不好意思的摸摸脸，不摸还好，这一摸吓我一大跳，这还害羞了不成，怎地就这么烫，估计都能把鸡蛋给煎熟了。
　　不行，还是先溜再说，这人不像穷人，万一和那姓刘的有牵扯······谁知世事难料，眼前一黑，倒下去的瞬间我隐隐闻到了一股幽香，我光荣的饿晕了。
　　“还真是个倔强的小东西。”男子身形一跃抱住了缘水那快要与大地做亲密接触的身体。抱住的瞬间男子好看的眉头皱了皱。
　　“怎地这么羸弱？”
　　“影，去找大夫。”话落，一黑衣人迅速离去。

　　瀑布下，白衣男子毫发未湿。合十的双手微微晃动，蓦然睁开双眼，那眼睛空洞得令人可怕。
　　“八年已过，还是躲不过去吗？”男子飞身出了那瀑布，低低呢喃。
　　“国师大人，太后来了。”那小厮像是怕极了男子，头都不敢抬，怯怯的说着。
　　“知道了，你退下吧。”男子挥挥手。
　　“是。”

　　“好难受，头好难受。”躺在床上的少女嘴唇动了动，而这微小的动作就惊醒了旁边坐着假寐的男子。
　　“小丫头，哪不舒服。”男子温润的声音充斥着我的耳朵。几次奋力想挣开眼却都徒劳无功。
　　“小丫头，小丫头······”听着听着我又昏昏睡去。
　　夕阳渐渐下沉，床上的女孩依旧昏睡。男子就这样安静的看着她，直到月儿高挂。
　　黑暗中，我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上面的床帐，心倏然缩紧，这里是哪里？
　　“小丫头，你醒了。”又是这该死的戏谑声。
　　“托你的福没死成。”声音沙哑的······
　　“先喝点水，润润口。”
　　接过碗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咳咳·····咳咳咳。”
　　“慢点喝，没人和你抢。要是不够，外面还有一大缸呢。”带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我只当没听见，依旧大口大口喝着，不久就见碗底了，唉！从未觉得水是这般甘甜。擦擦嘴，把碗递回去就想下床离开。
　　“小丫头，要是没地方去，和我走吧。”我掀被子的手僵在那里，眼睛看着地面，久久没有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后面的话由于哽咽没有说出来。
　　“不为什么，心里想，就做了。”一句淡淡的话语，让我这几天紧绷的心瞬间安定，那害怕，那委屈，那无助，一时间占据了我所有的理智，全身都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泪一滴滴打在被褥上，晕开朵朵白莲。
　　一双有力的手将我拥入怀中，轻轻的拍着我因伤痛而颤抖的身躯。
　　“哭出来，别忍着。”
　　“听话，哭出来，哭出来会好些。”
　　我脑子里想起了好多，祖奶奶那祥和的笑容，胖师兄坚实的背影，霜儿姐安静的脸庞，晴儿气呼呼的神情······
　　太多的情感，太多的伤楚，忍的太苦，我终是在这相处不到仅仅一天的男子怀中放声痛哭。
　　南湖三十二年的八月十六，月光照耀下，男子就这样抱着女孩一直到天亮。

　　茵茵的雾气中，男子微闭双眼。
　　“见面了？”
　　“是的，少主。”男子挥退了女子，便起身走出温池，月光下，肌肤如雪，泛着点点光泽。
　　“三儿，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不管以前还是现在。”一句轻轻的低喃，像是在安抚早已千疮百楼的心。

　　清晨的曙光照亮了一室哀伤，男子怀中的女孩早已停止了哭声，沉沉睡去。
　　迷蒙中感到有一只温暖的手紧紧牵着我，我不知这一睡竟是三天三夜。
　　阳光热烈而不失温柔披洒下来，他就那样慵懒的躺在摇椅上，依旧一袭淡紫衣袍，垂落地面。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中投下淡淡的阴影，高挺的鼻梁，淡粉的唇色。那天下午，我从沉睡中醒来，推开门看到的就是眼前这无边的春色。
　　“醒啦。”
　　“嗯。”
　　他缓缓起身度到我面前，用手摸摸我的头，似是在安慰我。心中一暖，我抬头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愣了片刻，嘴角也勾起一个浅笑。这次的笑比起那虚假的笑好看多了。
　　“云子凌，我名字。”
　　我笑意更胜。
　　“秦缘水，你可以叫我阿水。”
　　“还是小丫头好听些。”
　　我撅撅嘴“我哪里小了，今年都十二了。”
　　“还真倔，不过，我喜欢。”
　　“对了，那小家伙是你的吧。”
　　我顺着他只的方向看去，一坨肥球正睁着水汪汪的大眼可怜兮兮的看着我，像极了怨妇。看到肥仔我就来气，当时我可记得清清楚楚，那不够义气的某球在敌人到来之际飞奔而去。现在看见我有人罩着了，又眼巴巴的回来了。
　　“我才不会有这么丑的宠物呢！”
　　“哦？不是你的。”云子凌挑了挑眉。
　　“那好吧，影，扔出去。”凉凉的声音刚落，一黑影就拎起了肥仔，准备扔出去。
　　“哎哎，等等，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一毛团计较，别扔了，是我的是我的。”
　　心中暗骂，你个死肥仔，你个不讲义气的家伙，你个没良心的······
　　某仔表示很无辜的，我是去找同伴帮忙了，谁知你丫桃花运正旺，那么快就被救了，呜呜呜呜······求安慰呀，求安慰。
　　“凌哥哥，那人是谁？”
　　“凌哥哥？······”云子凌邹邹眉头，以前她也是这样喊自己的。
　　“凌哥哥，你怎么了？”
　　“挺好听的。以后你就这么叫吧。”
　　“他是谁？”我指了指那黑衣人。嘴里小声地嘀咕这男的长得不错，奈何忘了身边的人耳力极佳。
　　“呦，这是看上了？”
　　“哪会，只是觉得他长的还算一表人才。再说，有你在，看也看上你。”我没脑子的一口接了下去。刚说完就觉得不对劲，这不明摆着调戏人吗！
　　哎呀，我错了。老天爷你劈死我吧。
　　抬头看看云子凌，这厮果然正眼儿弯弯，嘴儿弯弯的看我。
　　“我······我困了，睡觉去了。”头都不敢回的奔回屋内。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云子凌看着那落荒而逃的秦缘水，眼中笑意满满。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我都在养病，听凌哥哥说，我身子弱又受了风寒所以才会一直沉睡不醒。这半个月里，我也没闲着，和凌哥哥说了我的事。凌哥哥是帝都的人，来这里游玩，刚好碰见我要自杀，就救了我。他是这么说的，我也没多想。
　　要是我当时能留心想一下，或许我会因他的身份······那些事也就不会发生。可惜，天不遂人愿。
　　我们现在住的应该是与湘平县相邻的德州城，说也奇怪，那事还没和凌哥哥说多久 ，姓刘的就被满门抄斩。
　　他们被抄斩的那天我站在桂花树下看着天上成群的大雁，有些冷。
　　“小丫头，想什么想的如此入神。”一件衣服盖在了我身上。
　　“凌哥哥，你说错的明明只有姓刘的一人，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他们不也很无辜。”
　　“是无辜，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只杀他一人，如何震慑其他官员。”
　　“杀鸡儆猴，原来也可以用人命来比喻。”话落，被拥入一温暖的怀中。
　　不知为何，我对云子凌起不了丝毫的抵抗，难道仅仅因为他救了我？为什么我总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小丫头，跟我回帝都吧。”
　　在他怀里轻轻的点点头，算是做了回应。
　　现在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了······仇也不用报了······
　　别了我七年的家，但愿有一日我回来之时不再夜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