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棵菠菜》依何

5、大黄

　　书上总是强调，内在美比外在美更重要。可是哥哥告诉我，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没有良好的外在，再美的内在都只能被关在黑暗里，直到活活憋死。

　　“你知道为什么人类把仓鼠养在精致的宠物笼子里，却高举起拖鞋将过街的老鼠一板拍死吗？”哥哥严肃地总结，“最主要的原因，是老鼠没能长出一张可爱的脸。”

　　我觉得微博上出镜率很高的那种叫做哈士奇的狗一点儿也不可爱，它既不会看门也不会抓贼，胆子小地连猫都打不过，还老是吃苦不记苦地去招惹它，猫一炸毛又灰溜溜地夹着尾巴溜走，简直逊毙了。身为一只地道的雪橇犬，它却怕冷！风一吹它就开始发抖，打着喷嚏求主人放它进屋吹！空！调！尼玛这货居然好意思说自己的祖先来自西伯利亚，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蠢货，连年荣获“最受欢迎宠物第一名”称号，只因为它长了一颗呆萌无辜极具二货特色的大脑袋。我真为主人家勤劳勇敢任劳任怨吃苦耐劳饿一顿根本不当回事饿两顿自己会跑去翻垃圾箱找食的大黄抱屈。它看得住大院打得过流氓，闲时还能抓两只耗子拍死几只苍蝇，到头来却连好吃懒做的哈士奇的一根白毛都比不上。听说城里人都亲切地管宠物狗叫儿子，哈士奇的家庭地位比男主人还要略胜一筹。可是对比之下我家大黄……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我忧伤地建议大黄去整容，它过得太苦了：“先天的不足，只有靠后天来弥补。如果你把毛染成哈士奇那种黑白相间的颜色，然后把耳朵弄成精神的立耳，说不定还有救。”

　　“你是一颗好菠菜。”它感激地谢过我的好意，可是坚定地拒绝，“我觉得我没必要整容，反正我女朋友阿花也没嫌弃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哪怕生活艰辛，靠自己也比靠别人踏实地多。你看，我一点儿也不担心主人会把我抛弃。因为即使没有主人接济，我也有自信活下去，可是哈士奇不行。吃惯了香喷喷的红烧肉，腐烂的臭肉会让它拉上一整天的肚子。”

　　“你真是这样想的？”我怀疑地看它，“遗弃狗的坏主人毕竟只是少数。你说话的口气让我想到了流浪汉的名言：‘我愿放弃一切，只为漂泊四方。’但是事实上，因为他们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所以才会四处漂泊。”

　　“呃，你真犀利。”大黄无奈地晃了晃脑袋，似乎在艰难地组织词汇反驳我。但是可惜，它失败了，“好吧，我得承认你是对的，我只是在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但是，我认真地想了一想，如果我出生时就是一条哈士奇，我一定会虔诚地感谢上天的安排，然后兴高采烈去当一条衣食无忧的宠物狗。可是，既然老天爷想让我当一条中华田园犬，那我也会扮演好这个角色——这世上有红花，有绿叶，有白云，有黑土，每一种东西的存在都有其深意，不管我们能不能理解造物主让我们降生的意义。”

　　想不到一条草狗的思维也会如此深邃，我深刻地体会到了“高手在民间”的真意。

　　可是，大黄走后哥哥一句话打破了我对这个世界的敬畏。他说：“你别听那条狗瞎说，它其实只是胆子小不敢去整容而已。”

　　努力不一定能换回收获，尝试了就要面对失败的风险。越是不敢迈出第一步的胆小鬼，越喜欢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盖自己怯懦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