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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试探 ...

  •   昏沉间,笑闹声不断远去.全身上下觉得轻飘飘暖洋洋的,无数张脸在脑中回放,我看见爸爸妈妈慈祥地笑着,向我伸出手来,我向他们跑过去,想握住他们的手,却是虚无的,怎么也抓不着......
      "爸爸,妈妈,别走!求你们了,你们要到哪儿去?带我一起走,求你们了!不要丢下我!"我焦急地喊了出来,双手在虚空中乱抓着,企图抓住些什么,原以为是徒劳,却有一股温暖紧紧地围住我,我微微笑了,最后唤了一句:"爸爸妈妈."便安心地睡去.
      次日清早,我清醒过来.待眼睛适应了光线,我看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不禁想起第一天的穿越,也是相同的情景,遂哑然失笑,这时,一个好听的男声想起:"醒了?"
      醒了,可是醒了.居然连问话都一样.
      我暗暗想着,看清面前的俊朗的少年:比我大不了多少,眉目英挺.我想肯定是康熙的儿子,康熙的儿子都遗传他的好基因.
      他见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也笑着回看过来,看久了,我倒被他看的很别扭,收回了目光,听他带着好笑意味的口气说:"诶,你抓了我一个晚上,该放手了吧."我一惊,才发现我到现在还抓着他的手呢.虽然在那个世纪里,这不是什么大事,但我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迅速松开了他的手,嗫喏道:"对不起."
      "这倒没什么."他依旧笑着回答.接着便沉默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做梦的时候,身子还很舒服,一旦醒来,便觉头重脚轻的厉害.我想了想,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大概都想起来了,心知自己一定是喝醉了,是他把我给送到这里的.但这里是哪里呢?他又是哪位阿哥?
      "我听到你昨晚上一直在叫爸爸妈妈,你爸爸妈妈是谁?"我还没考虑好怎么开口,他就解了我的疑难.我笑了一笑,反问道:"一直在叫吗?"
      "是啊,很是凄切呢,我都差点哭了."
      我细看了看他的神色,很认真,并不是在挪愉我,我再次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一遍,突然开口问道:"你是十三阿哥吧."
      他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你年岁和我差不多大,便是在十阿哥以下了.而且久闻十三阿哥年幼丧母.除了你,还会有谁听到我叫'爸爸妈妈'会想哭?"
      他定定看了我一会儿,低下头,有些悲凉讽刺般地笑说:"我不知道,'丧母'这样的事也可以'久闻于耳'."
      我方才悟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歉然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这样说的,我这人不太会说话."
      他神色一黯复又转晴,道:"没什么,我又没怪你."
      我无语,知道他心里还是很难过,但习惯了隐藏情绪,没表露出来.我也不知怎么安慰他,半晌,脑子里是一团糨糊,决定还是离开这里的好,先去找皇上要一套房子,总不能住在他这.想到这里,我撑起身子,他看到了,伸出手,半扶着我,我低声说了一句"谢谢",穿起鞋,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感觉他还在看着我,想了想,对他说道:"总不能一辈子陷在悲伤里,生老病死是人生常事.这些大道理,想必你都懂,不用我多讲,人的一生,本就短,应该努力使自己开开心心,何必这么多心事呢?"背后目光猛地一炽,我叹一声,转过游廊,直奔乾清宫.
      路上,遇见宫女士兵都向我行礼,但跪下去了,都不知怎么称呼.我暗暗好笑,心想:康熙你难我倒没难成,可苦了这些下人了.遂一路疯跑过去,不给别人请安的时间.我到门口,"唰"地止住,李德全依旧老样子,目无表情地看着我,请了个安,道:"皇上等着你."我向他回了一礼,心想康熙就是康熙,算卦都这么准.
      小太监为我撩起帘子,看见康熙就坐在台下,摆着一副棋局.他见我来,眼皮都没抬,喝了一口茶,说:"坐."我坐下了,后来又想起什么,一下子跳起来,给他请安.他看着我摇了摇头,慢声道:"你现在已是格格了,不用如此拘礼."我跪在地上,恭声说:"奴婢没有把自己当成格格,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他也没什么反映,依旧慢条斯理地喝茶,问道:"多少人想当这个格格呢,你确实比别人奇怪,你说说,为什么不愿意当?说的有理,朕就考虑考虑."
      我清了下嗓子,昨天喝多了酒,嗓子和胃都有点疼,回道:"皇上不只是想看看一场精彩的棋局吧?"
      他没答话.我也没等下去,继续说:"奴婢成了格格,下面的人心思各异,皇上你都是看得到的.奴婢的身份一抬高,势必会有人亲近奴婢,这亲近奴婢的人,皇上也不用奴婢明说.其实说白了一点,奴婢就是一颗很有用的棋子,皇上可以拿奴婢去试探别人,别人也可以从奴婢这得到皇上您的态度.但是皇上您是主动一方,你可以在奴婢面前随心所欲地做出假的姿态,反正奴婢是您的棋子,奴婢的小命在您手上,自然不敢违背您,奴婢会把您想给出的消息忠心地传给其他人.总言之,奴婢就是一颗媒介的棋子,你通过奴婢看下边各个人的反映,进行安排和调控,是不是呢?你封奴婢为你的义女,却不给封号,也只是因为奴婢是一颗有用的棋子,而不是您真的看重我.你选中奴婢,也只是因为奴婢够大逆不道,您说奴婢说的是吗?"
      沉默了一瞬,他笑道:"你确实是够大胆的,敢明确地表示自己在猜度朕的心思."
      我一笑,道:"多谢皇上夸赞."
      "不过其实你漏了一点,也错了一点.我选你做棋子,不但是因为你大胆,还因为你聪明.我以前确实很生你的气,也不看重你,但现在,不同了."我本来还笑容满面,但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我的目的达不到了,本以为他会大怒一场,把我逐出宫去,可是现在......
      果然,他说:"朕不会撤掉你的,别再痴心妄想了."
      我失望的站起,心想:白跪了这么久了.站起身,揉揉酸痛的脐盖,沮丧地做了个福,道:"奴婢告退."他挥挥手,说:"下去吧."我刚刚转过身,听见他轻轻道:"你既然是格格,以后不用自称奴婢了,你说着不累,朕听着也累了."
      我吃惊地转回头,他笑笑:"你那日说得很对,是朕的错了,不该迁怒于你.朕好不容易认了个直爽的干女儿,你就别如此给朕'做脸色'了."他的眼里,是不多见的慈爱与感叹.我知道要一个帝王承认自己错是多么不容易,心下有些酸,我底了头道:"奴......我怎么敢给皇上脸色看."他笑一笑,我突然想起房子还没要到呢,遂在他挥手之前赶紧问:"皇上,我还有一件要紧的事."
      "说吧."
      "我还没地方住呢,总不能一直住在十三阿哥家里啊."
      他笑道:"就这档子事,你也好意思说是要紧."
      我撇了撇嘴,笑道:"这对皇上来说是不打紧,皇上有这么多好房子住.可是对我来说,对天下的百姓来说,有件好房子却是件难事,所以还请皇上赶紧解决了我这件难事才好."
      他的神色突变,若有所思般看我,半晌,才笑叹道:"罢,罢,罢,你这是变着法劝戒朕呢.你说吧,想要哪间,朕赏给你就是了,用得着这么刺朕吗?"
      我故做无辜地回看他,暂时忘了他的帝王威严,突然觉得他这一刻也就是一个普通的父亲罢了,也是需要儿孙承欢脐下的.我认真的想了想,道:"皇上赏我一间清净处就行了.也不要下人服侍."
      "为什么不要下人呢?"
      "因为我自己也曾当过下人,深知下人的苦楚.况且古人说应当'居安思危',我不能因当了格格就摆起架子,这样反而给人瞧不起."
      他默然了好一会儿,道:"后圆的屋子都很清净,你自个儿去挑吧."
      我知道他又在对我刚刚的话进行反思,遂笑一笑退出.那些话本不该我说的,但是这几天相处,发现康熙相较他人而言,还算是一个好皇帝.我不希望他这有生之年是寂寞孤独的了,就算冒着被他猜忌的危险,我也想对他实话实说.
      一路想,一路走,不觉已到了后圆,这里的屋子果然清净的很,我随便挑了一处,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天然挨着一处竹林,傍着溪水,考虑到夏日可在这坐着避暑.便唤几个工匠,将野草之类的修剪了些,再栽些蔷薇,梅树,分几块园子,待一切都做好.才发现自己没钱,我有点窘,不好意思赖帐,想了想,看着门上的牌匾,灵机一动,吩咐道:"你们今天也累了,明天把这牌匾换了,我一并算你们工钱."如今我已是格格,身份不同往昔,他们自然没说什么,齐声应了,陆续收拾好工具离开.
      不多时,园子里便空空荡荡,晚风凄凄,落日融融.我信步走入房中.想我在21世纪时,一家人都住不到这么大房子,而来到古代,不但没有穷困潦倒,还混了个格格当,想想这境遇还挺好笑的.我边笑边推开了门,一股子沉闷气味逼来,逼的我后退好几步.待到空气清新了些,看清这房子是很久没人住了,到处都是灰尘,我庆幸没有蜘蛛网之类的,我最怕昆虫.
      将各处的窗子都打开,光线入了来,黄昏的光,带着些温暖的色彩,没有正午那么炽烈,也没有清晨那么凉.我站在光中,好好享受了一下落日的照拂,便欲去皇上那要钱.转念一想又算了,他又不真是我父亲,又要房子又要钱,觉得过意不去.自己当宫女期间还有一些积蓄,再不及,找小荷借,她不会不给.当务之急,还是打扫一下吧,否则我晚上该"露宿街头"了.
      在角落处找了一把笤帚,先把房间打扫了一遍,房间很亮堂,窗子正对着阳光,看得出以前的主人还是很讲究的,梳妆台,床,布帘,都做得很考究,我本来舍不得换,但为了意喻一个新的开始,也就"忍痛割他人所爱"了.将房间打扫整理好,落日已经西沉.只剩微微的一点光,这时已扫到客厅.突闻脚步声响起,我直起身,有些奇怪:会有谁这么快知道我的栖身之所呢?我可没很张扬啊.
      一个欢快的声音传来:"如瑟."迷蒙中,两条人影踏进屋子,方才那个轻快的声音近了,语气转为惊讶,问:"这么晚了,你在干什么?"
      我才看清是十三阿哥呢,觉得还是不必要冷落他,毕竟现在我们都还小,而且为了我的前途着想,应该跟他结好关系.于是我笑道:"你自己不是看见了吗?"
      "可是这些活你可以交给下人们做,何必自己亲自动手呢?"
      我低了头,继续扫,道:"话是这么说,但我觉得要做一个好的领导者,应该学会体验人民的疾苦,你说是不是,四阿哥?奴婢该不该给你请安呢?"
      静了静,十三讶然而问:"你怎么知道四哥来了?"
      我不咸不淡地说:"我当宫女时,就注意到你老跟他在一起,但恐怕那个时候,你是注意不到我的."
      没有答话,我等了很久,有点慌,不知这番试探是否太过火了,正欲看看他们的神色时,一双手接过了我手里的笤帚.冰的,冷的,冷的我立马放了手,等我回神时,他已经认认真真的扫了起来.他大概从未扫过地吧,姿势有点僵硬,也不娴熟,我继而自嘲地笑了笑:他哪里可能扫过地?能让以后的雍正皇帝为我扫一次地,是不是很荣幸呢?
      "你笑什么?"十三问道,他已恢复过来,挑了挑眉,问我.
      我撅嘴道:"笑都不行吗?你看,四哥都帮我呢,你怎么不去帮忙?"
      他快速回答:"没工具."
      我气瞪了他一眼:这十三怎么对"帮忙"反映就这么快呢?
      "那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十三一拍脑门,笑道:"光看四哥扫地,正紧事倒忘了,我是来叫你回去的,皇阿玛说你房子大概该没弄好,让你先去我那里住."
      我哦了一声,觉得实在不能让他再扫下去了,再扫下去,他倒是泰然自若的,我却是过意不去了,看来我还得继续练脸皮厚的功夫.于是我忙走过去,脸上堆笑,说道:"扫的也差不多了,天色已晚,奴婢在此多谢四阿哥了."不知为什么,在他面前,我就是说不出"我"字,难道我生来就带有"奴"性的?
      他不吭一声,将笤帚交于我,自己大踏步想门外走去,反倒是我愣了一下,还是在十三的招呼声中小跑着跟去.
      我们三人一路走,谁也不说话,我生性不是好静的人,实在是忍受不了这么怪异的气氛,开口问十三道:"皇上怎么就让我住你家?"
      "怎么,不愿意啊?"
      我听他这语气有些怪,怪在哪我却说不出来,只得急忙解释道:"不是,只是......"话还未完,他已截道:"中秋那天,是我把你灌醉的,所以皇阿玛说什么你这喝酒的拼命劲很像我,就让我送你到我家去."
      我想起那天后来是有一个人不停地和我对酒喝,再想到小说里十三阿哥的外号,不禁抿嘴笑了笑,道:"那多谢你了."
      "谢倒不用谢了,反正你已经谢过我了.""不过."他顿了一顿转过头看我笑道:"还真没见过女子像你酒量这么好的."我暗地里吐了吐舌头:万一我告诉他我是第一次喝酒,不知他会有什么表情.
      "四哥,我们走了."我一愣,才知道要分道扬镳了,他略点了点头,似乎掠了我一眼,又似乎没有,径自冷着脸走了.我被他身上的气息冷得打了一个寒战,十三已不耐烦催道:"还不快走."说完,也不管我,自走了去.我只好跑着跟去,一路再无言.
      到了他家,我找了间中意的房,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洗漱后,就睡了.虽然比我从前的作息时间提早了很多,但我没事可做.
      我前脚进房,他后脚跟来,我一屁股坐床上,问道:"你找我干什么?"
      他再次仔细看了我一遍,也找了把椅子坐下,若有所思般道:"你跟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哦?是吗?承蒙夸赞,哪里不一样呢?"我笑问,自从来古代,已经有三个人说我不同寻常了,我已是见怪不怪.
      "第一:你先前默默无名,却在中秋晚宴上一下子就被封为皇上的义女,若说你没为这个位置做准备,似乎是不可能的,那么只能说你做了准备,而隐藏的太好了,我们都没察觉."
      我愕了愕,思衬片刻,道:"这你却错了,这件事我也没想到."
      他冷笑:"你总不可能要我相信真的是因为笛子吹得好吧,宫廷里要说笛子吹得好的人比你多的多,怎么没见着皇上封他们呢?而且你自己也说了,你在做宫女的时候,就注意到我们,这难道不说是一种准备吗?"
      我无话可说.我对他了解不多,总不能在不相熟的情况下告诉他事情的经过吧.
      "第二,你跟四哥从没打过交道,却在第一次见面就道破他的心思."
      "也算是吧,其实我只是在试探他而已.至于他的心思,其实不难猜.我说句实话,当今太子其实才能平庸,要说你们座底下的阿哥,谁没有争位之心呢?"
      他哼了一声:"好个说实话,你可知这实话可招来怎样的灾祸?这又是你的'一不同'了,不要说女子,就连我们也不敢轻易说出这句话,你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我狡鲒一笑:"既然你是来找我谈这么重大的机密,怎么还会让人在外面守着?即使有,也是心腹,我还怕什么?"
      "你......"他瞪圆了眼,最后摇头叹道:"说不过你.你既然知道了我们的心思,是帮还是不帮?"
      我缴着发辫,成心逗他,笑问:"你说呢?"
      他沉思片刻,道:"以你十三岁的心计,能想到这么多,已是骇人.你既这么问,我反而不敢确定了."
      "你不也只比我大那么点.我们俩是'彼此彼此',谁也甭说谁,不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贪恋这个位置,自不会向往更高的,谁若能把我带出这个高墙,我就帮谁!"
      他突地抬头看向我,眼中若有历芒一闪,凝滞了片刻,他起身笑道:"妹妹今天也累了,好好休息吧."随即出了房门.
      我舒了口气,只觉疲累无比,躺倒在床上:第一天就是这般唇枪舌战,字字带着机锋,那我以后岂不累死?况且八阿哥他们还未出现,若出现了,我又怎么应付局面?
      我长叹一口气:不想了,不想了,好好休息吧,明天的事明天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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