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奴》小金庸

21、29、30

　　29
　　当磨勒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从没到过的地方的一张床上。九天玄女就在他的身边坐着，他看到九天玄女吓得一怔，想起来反抗却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九天玄女说道：“躺着别动，我若是想伤害你就不会救你了。”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桃花岛。”九天玄女身边多了一个人，磨勒在恍惚之间也没细看那人的模样，就只见他拿了一个净瓶来交给了九天玄女的手上。九天玄女接着说道：“他是桃花岛主黄先生，是他用九花玉露丸救了你，你已经昏迷七天了。来，再吃三颗。”
　　“我不稀罕，一个畜生不配吃那么精贵的东西。”
　　磨勒说着用了全身的力气将身体侧了过去面朝了里面。九天玄女说道：“你若不吃我就杀了那个新罗女子。”
　　磨勒闻听此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豁然坐了起来抢过九天玄女手中的净瓶，将一瓶九花玉露丸全都吞了。那黄先生说道：“不可吃的太多，这东西制造起来不易。”
　　“她在哪儿？他们呢？”
　　“他们现在应该脱险了吧。”
　　“我要去找他们。”
　　磨勒想下床，却如何也没了力气，九天玄女只微微一按，他便又软弱得躺下了。九天玄女对黄先生说道：“这件事现在连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他的父亲是个杀人无数的魔头，而他却为了救助一个不认识的人险些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那黄先生说道：“你救他是对的。你身边缺少一个护法，你看他怎么样？”
　　“我不会再予人为奴的！不会！！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给我自由——”
　　九天玄女将自己倚天剑上的双宿双栖鸳鸯蝴蝶扣的剑穗连带着那块绿玉解了下来，戴在了磨勒的脖颈之上，“戴上它，以后无论官府的人还是武林人士都不会为难你了，你就自由了。你跟我到外面来。”
　　这时候大约是磨勒体内的九花玉露丸消化些了，磨勒果然能够动弹了，跟九天玄女出了房门。九天玄女带他到了一个小亭子内坐下了，说：“如果你一个人，寂寞的时候晚上就数星星。那些星星是有灵性的，真的。”磨勒抬头虔诚地观看着满天的星斗，果然星星仿佛知道有人在看它们于是便一闪一闪的眨眼睛。九天玄女指着天上的星星，接着说道：“那颗，先明后暗，叫启明星，又叫玄星，是皇帝哥哥玄宗皇上的本命星，旁边的那颗是玉环姐姐。你知道我最爱看哪颗星吗？”
　　“应该是那颗吧？”磨勒指着太白金星说道，“很亮的那颗，太白星。”
　　“连你都知道？”
　　“他是李白，民间都说李白是太白金星下凡。你和李白的旧事我也知道一些。”
　　“就是他了，我要跟你说的是，人生几十年看上去很长，其实是很短暂的。将来见了你所爱的那个人，不管外界是什么情况，多么复杂的环境，最好尽早地向对方表白。这是我用一生领悟到的。”
　　“可是……”
　　“没有‘可是’，你要对我说的是她虽然是新罗婢，但毕竟还算是人，你是昆仑奴，是畜生，对吗？这些都是外界情况，一切都是人心在起作用，以前我们都错了。我再说一遍，不管外界是什么情况，多么复杂的环境，不管——知道吗？”
　　“我不懂，但我觉得有道理，我决定照你说的做。”磨勒仰望星空，寻找着红绡的星，“那颗是妈妈，她在看着我呢。你曾经见过我妈妈吗？听说她很好的。”
　　“在杨国忠的府里也许见过吧，应该是个很和蔼的母亲。”
　　“那颗，”磨勒找到了，是一颗最亮的星，至少在他的心目中红绡是那颗最亮的星，“那颗星星一定是红绡！红绡，我好想你，你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你一定要等我。”
　　那璀璨的星空，属于红绡的那颗星仿佛置身于茫茫大海的一叶小舟，也许它只属于磨勒的眼睛。
　　它在哪里呢？
　　她在哪里呢？

　　30
　　十年后，洛阳。
　　在洛阳南市的繁华地段，磨勒打理着一间铺户，经营的是药材，有本地产的，更多的是从西域、南海运来的稀有药材。
　　“买奴婢吗？”
　　磨勒正自埋头整理着药柜，听到柜台外面以人问，是个女人的声音。
　　“不买。”他没有回头便回答说，因为常常有推销奴婢的，他并没有觉得奇怪。
　　“新罗婢。”
　　“不要。”
　　“正宗的济州货色，买一送一，如假包换。”
　　磨勒对这人的声音仿佛是不记得了，可这几句话却让他忆起了往事。他蓦然回首，映入他的眼帘的竟然是她——红绡。
　　“你这个死黑鬼，我到昆仑国去找你，你居然躲在这里！”
　　“我每年都去新罗一次，不管千难万阻，可是一直找不到你。”
　　“你是个混蛋！”说了这句话，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是的。”磨勒也不禁哽咽了。
　　“我被波斯商人逮住，又贩卖回大唐，你知道吗？！”
　　“我知道。”
　　“你不知道！”
　　“对，我不知道。”
　　“死黑鬼，你一直在这里傻等……”
　　红绡把磨勒好一顿骂，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泪水已经模糊了眼睛。红绡骂什么，磨勒已经浑然不知了，红绡竟然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