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砂》七莫Miw

11、蓝锦（1）

　　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脑欲裂。我想伸手揉揉脑袋，却发觉自己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锦儿，你醒了。”

　　正想着，一道愉悦的女声传入耳中。

　　我费力地睁开双眼，半晌才看清床前的女子。

　　一个非常清丽漂亮的女子。

　　我张口欲说话，没想到喉咙干涩疼痛，竟一个字都发不出。

　　她连忙转身倒了杯水给我喝下。

　　我边喝边打量她。终于可以勉强开口的时候，我问出了心里的疑问：“这是哪儿？我这是怎么了？你又是谁？”

　　她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

　　我眨了眨眼睛，发现她除了微微蹙起的眉头，脸上已是一片平静。

　　“锦儿，你……”

　　锦儿？我又揉了揉脑袋：“你是在叫我吗？我的名字是锦儿？”

　　上天作证，我也不想的。但是无论我如何努力，还是什么都无法想起。

　　她凝着我，眼中皆是痛色，却是半晌不语。

　　我不明所以，只能同样盯着她看。

　　然后我知道了。

　　我叫蓝锦，她是我的双生姐姐，蓝柯，邻屋还有一个昏迷的有着可爱娃娃脸的男子，是我们的弟弟，蓝钰。

　　她还告诉我，我生了一场大病，可能烧坏了脑袋，才不记得以前的事。

　　我不疑有他，待在这个安静的小院，配合她的嘱咐，安心养病。

　　后来，我们的院中开始频繁出现一个名唤段杨的男子。

　　柯姐姐好像很不喜欢他，从不给他好脸色。但是他很奇怪，不管柯姐姐怎么对他，总是笑嘻嘻得毫不在意，一如既往地天天来报道。我觉得他很好玩，经常背着柯姐姐让他进屋聊天玩耍。

　　嘿嘿，我偷偷地想，他一定是喜欢着柯姐姐的。

　　等我身体终于痊愈的时候，柯姐姐却有事要离开一阵子，临走前只叮嘱我好好照顾钰儿。

　　我虽然舍不得她，但是只能点头答应。

　　那时起，段杨也没有再出现了。我知道，他定是跟着姐姐一块走了。

　　好在他们走后不久，钰儿终于醒过来了。虽然脸色苍白，也不能够下床，但总归我是有了个说话的人。

　　他长得真是可爱得不得了，我经常变着法做些好菜给他补身体，逗着他笑。

　　一个多月后，姐姐总算是回来了。段杨这次却并没有出现。

　　姐姐回来后，一门心思扑在钰儿的身体状况上，每天给他号脉、熬药、做药膳。钰儿身体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她竟然又离开了。

　　这次离开的时间很长，我和钰儿无聊地连书都没得读了，他们才回来。

　　柯姐姐和段杨一起。

　　他们是在傍晚晚霞满天的时候回来的。

　　我听到动静立刻惊喜地飞奔了出去。

　　“柯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天知道我已经无聊得快发霉了。

　　晚饭毕，我拉着柯姐姐聊了好久才罢手，愉快地回了自己的房间睡觉。

　　夜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梦到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拥抱在一起。那男子背对着我，看不清是何模样。

　　我正欲上前询问，突然发觉一枚飞箭向着男子的后心处射来，而那男子还是一无所觉。

　　我想都未想，连忙飞奔过去替男子挡下了这一箭。

　　这一箭直射入心脏，我一身雪白的华衫立刻被染成灿烂的红色。而那两人依旧忘我的拥在一起，甚至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巨大的悲哀裹挟而来，我只觉心脏处绞痛到无法承受。

　　然后，我一身是汗的惊醒过来。

　　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在我惊恐地陡然睁大双眼的时候，床前竟然真的站了一名男子！

　　那男子剑眉黑目，面上也是一派讶色，右手距我的脸只有一寸，震惊地望着突然睁开双眼的我。

　　“锦儿……”

　　我望着他，明明是一张陌生的颜貌，却让我陡然生出悲哀来，梦里那种绞痛的感觉再次袭来，我难受地捂住心脏的位置。

　　然后，眼泪开始急流。

　　我不知为何，但是内心就是倏然间被巨大的哀伤充斥，眼泪完全不受我的控制，哗哗哗直流。

　　他显然也被我的样子吓到，右手又开始往前递。

　　我条件反射地向后避开，难受地开始大喊：“柯姐姐，柯姐姐……”

　　他僵在当地，双眸紧凝着我，眼中是不可思议与哀痛欲绝。

　　我只觉得大脑已经不受控制地嗡嗡一片，口中不间断地唤着“柯姐姐”。

　　柯姐姐很快赶了过来。她看着床前的男子，以一种并非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他。

　　我并不在意这一点，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叠声唤着她。

　　柯姐姐这才调转视线看向我，走过来将我抱住，拍着我的后背安抚道：“锦儿不怕。”

　　然后她才看向床前僵立的男子，语气冷冷，道：“宋公子夜闯女子闺房是何意？还请离开。”

　　虽然柯姐姐的反应完全正常，但我就是感觉到了不正常。我觉得柯姐姐是讨厌他的，这种讨厌又不像是对段杨哥哥那种可包容的不耐烦，她甚至是有些恨着这个男子的。

　　不知为何，这种认知让我陡然难过起来，心脏处的绞痛似乎又严重了些。

　　他抿唇看着我，半晌终于叹了口气离开。

　　我的眼泪却还是止不住，靠在姐姐的身上继续任凭眼泪往下掉。

　　柯姐姐坐在床头温柔地拍着我的后背，过了好久才轻声问道：“锦儿怎么哭了？刚刚那位公子可有欺负你？”

　　我摇了摇头，从柯姐姐怀里退了出来，擦擦眼泪，道：“那位公子只是站在床前，并没有做什么。但是，柯姐姐，为什么我看到他就觉得好难过、好难过？我刚刚并不想哭的，但是不知怎么眼泪就是一直在掉。”

　　姐姐叹了口气，望着我没有说话。

　　我觉得奇怪，又开口问道：“柯姐姐，我之前是不是认识这个人？”

　　她身子僵了一僵，我疑心自己泪眼朦胧间看错了，擦了擦眼睛再看她，果然见她已是一脸平和。

　　“认识的，他姓宋，名宋严。”

　　“宋严……”我喃喃地重复了一下他的名字，心脏处又毫无预兆地疼痛了起来。

　　“锦儿若是不喜欢他，咱们以后再也不见可好？”

　　我惊讶地抬头看向柯姐姐，这句话竟然没来由地让我更加难过，我连忙摇头否定，过了会才轻声支吾道：“锦儿……锦儿并不讨厌他的，锦儿只是……只是……”

　　我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我无比惧怕姐姐再不允我与他见面。

　　“好了，”姐姐笑着打断我，“姐姐知道了，折腾了这半天你也累了，躺下来歇息吧。”

　　我点了点头，听话地拉过被子躺下。

　　她坐在床前看着我，我的心终于渐渐被安抚，放心地闭上眼睛睡下了。

　　第二日理所当然地起晚了，刚醒来就发觉外面吵闹得厉害。我迅速洗漱了一番，走了出去。

　　这个地方异常僻静，我从未见过还有别的人居住。而现在，在我们房子旁边，竟然围了一大群人，看那架势，明显是要建造房子的。

　　我不晓得何人会在如此荒凉的地方住下，正巧看在段杨哥哥坐在院子里，便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段杨哥哥。”

　　他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茶壶：“锦儿今日有口福了，我亲手泡的茶。”

　　“真的啊？”我惊喜地看着他。段杨是个很神奇的人，他经常会弄出些出人意料的好东西，所以，听到他这么说我是真的很惊喜的。

　　他从覆在桌子上的杯中随意取出一只，举起茶壶将杯子添得半满，递过来给我，道：“尝尝如何。”

　　我连忙接过，轻抿了口，细细品味一番，而后举起杯子一口气喝干：“好喝！”

　　他笑了笑，道：“不甚荣幸。”

　　“对了，”我指着正吵闹的地方，“那边是有人要建房子吗？”

　　他也转头望了望那边，才点头道：“嗯，是宋……”

　　“段杨！”他一句话未说完便被柯姐姐猛然打断，“还不过来添柴火，你想一大早吃不上饭吗？”

　　段杨站了起来，笑得有些讨好，话出口更是有些撒娇一般的娇羞：“蓝蓝。”

　　我忍俊不禁，慌忙掩住口鼻。

　　柯姐姐望了我一眼，又望向段杨，脸色黑到了极点，转身又进了厨房。

　　段杨自然是立刻跟了进去。

　　我一个人在外面笑了好久。

　　又看了看外面忙碌的工匠，我无聊地起身进了钰儿的房间，打算找他聊聊天打发时间。

　　外面果然是在建造房子。不过好在一切活动只是在白日，并不会影响睡眠。

　　不得不说，大概是房主很有钱，房子的建造效率高得不得了，一所三进的院子竟然只花了两月余的时间便已经竣工住人了。

　　我百无聊赖，出于好奇，经常想窜过去看看房主，也就是我们的新邻居，到底是何模样，却始终没好意思过去。

　　又过了一个多月，钰儿的身体终于算是大好，因为他可以下床走路了。

　　我们自然都十分高兴。

　　一日，正用着早膳，姐姐忽然开口道：“锦儿，钰儿的补药中缺了一味稀有药材，我要带他出门治伤。”

　　我点了点头：“哦，我和你们一块去。”

　　姐姐想了想，道：“不成。外面比不得家中，钰儿身子又不好，风餐露宿的，我怕顾及不到你，你还是留在家中吧。”

　　一个人留在家中？我当然是不愿意的，于是立刻反驳道：“柯姐姐，我已经这么大了，我可以照顾自己的。”

　　“锦儿听话，外面不是你所想的那般太平，处处是危险。我会托隔壁的公子照顾于你。”

　　“柯姐姐……”我嘟着唇撒娇，仍然抱着一丝希望。

　　姐姐的声音也软了下来，却并没有改变主意：“锦儿乖，我也不愿留你一人。可实在无法，听话，姐姐很快就回来。”

　　我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不情不愿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