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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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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回家之前,英语月考成绩出来了,林修恺不负众望,也挂了。
黎艾敏气得脸色发青,之前批作业的时候还觉得林修恺的英语成绩渐渐好起来了,总觉得是自己的功劳,这会儿功亏一篑,格外恼火。临放学的时候把林修恺叫进办公室狠狠骂了一顿,顺便的又把方佳妮叫去轮候着,大概骂完了林修恺,还有她的一顿。
温越原本打算先回学校拿点东西再回家,所以早早地就已经理好包准备下班了,可看见林修恺进来又有点舍不得走了,也不知道是想看他被骂一顿解气呢还是担心他被骂得太惨。于是装成打扫卫生的样子又把办公室给扫了一遍。
黎艾敏将卷子放在桌上拿手指用力地敲了敲,示意林修恺好好看看。
“你看看你错的这些题,哪一题不是我讲过的。”黎艾敏对林修恺算是好的,即便凶,也不是横眉冷对,反倒看着有点痛惜的意思,只是林修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说什么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温越拿着一把扫帚佯装扫地,可一心两用,地没扫好反而扇起一阵灰,她从左边晃倒右边从右边晃倒左边,晃得黎艾敏都忍不住注意到她了。
黎艾敏以为这是实习生的小把戏,要表现出勤劳肯干的样子给人看,所以顿时觉得有些不耐烦,叫了温越一声,示意她可以回家去了。
温越一听,知道自己演不下去了,只得放下扫帚老老实实地说了声黎老师再见。她拿了包从林修恺身边走过,一抬头却发现林修恺正低着脑袋观察她,看就看吧,表情还格外讨厌,坏兮兮的,就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
温越心里顿时又恼了起来,心想自己也贱,管这么多的闲事也不嫌累。她嘟囔着出了办公室,找到去厕所的姚慧一起回了学校。
自从高水琴那事儿之后,寝室里疯狂地迷上了瓜子,得空了就嗑,那叩叩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温越几天没来,错过了开头几天的疯狂,可余威尚在,一进门就闻见了一股子瓜子飘香。
高水琴见她回来了,二话不说抓了一把塞给她,想把她也给拉下水,温越原本就爱吃零嘴,三下两下便缴械投降,丢下书包同高水琴她们一起磕着瓜子看起了电视剧。
孟妍那台小破电脑里正在放一部台湾偶像剧,不管男女说起话来都带着婉转上扬的尾音,嗲的人发抖,几个人缩在床上看了一集,又集体去食堂打了饭回来吃。温越好些天没吃到食堂饭,居然吃得津津有味。吃完饭,寝室里的人又凑在一起八卦了一会儿,说着说着过了8点半,温越连忙起身整了点东西准备要回去。高水琴看见她准备要走,猛地想起家里寄来的那些番薯干还没给她,连忙从床底下拖出一只洋铁皮箱子,打开抓了一大包塞进了温越的背包里。
“你拿回去吃,我妈新晒的,可甜了。”
高水琴笑得一脸朴实,就和早些年那些招贴画上的朝气蓬勃满脸红光的女学生似得。
孟妍嘴里含了一颗瓜子,抬头看见了,便含含糊糊地冲温越说道:“你快拿着吧,她一人塞了一大包,这包是你的份额,赶紧拿着。”
温越一听,咧开嘴哈哈一笑嗯了一声。她挨个儿同寝室里的人道了别,背着两件毛衣,三本小说外加一大包番薯干下了楼。
这一天格外的冷,外头嗖嗖地刮着西风,还零星飘了几片雪花,似乎预兆着盼了许久的大雪就要来了。
一楼传达室的阿姨正在炉子上烧水,小房间里被热气熏得暖洋洋的,温越从传达室里穿过去,掀起棉帘子推开了大门。门外头,晚上上课的学生已经纷纷回来了,抖抖索索地往寝室楼里涌去。传达室的收音机里还在放着一首忧伤的情歌儿,张宇用他特别的嗓子幽幽唱着雨一直下,配合着这天气,简直催人泪下。温越怕冷,带了帽子围着围巾还嫌不够,又拉起围巾包住了半张脸才鼓起勇气往校门口走,谁知走到半路就听见后头有人叫她的名字,她穿得鼓鼓囊囊,回个头简直费力,于是笨手笨脚地转过大半个身子才瞅见了后头叫她的人。
这一瞅,又给瞅出心病了。
叫她的人是徐剑亭,也不知道哪儿练出来的好的眼力,居然在黑压压的夜里将裹成了粽子的温越给认了出来。
温越好些天没见过徐剑亭了,又因为这中间事儿也多,差点的把这人给忘记了,这会儿他冷不丁地出现,又是在她这样没有形象可言的时候,真是惊远大于喜。
她用手指头拨了一下围巾,露出下半张脸,僵硬地冲徐剑亭笑了笑,这僵硬倒不是因为尴尬,纯粹因为太冷,冷到脸都没了知觉。
“好巧。”温越停下脚步等着徐剑亭,往常几次见徐剑亭,温越都不自觉脸红心跳,烧得慌,可也奇怪,这一次,脸和心都不烧了,大约是给这鬼天气给冻透了。
徐剑亭也包得挺严实,他左手上拎着个塑料袋,等走近了,便将那塑料袋往温越跟前一送,黑黑的面孔上露出了一个属于老好人的憨厚笑容。
“上次不是把常馨给你寄的绿豆糕给弄丢了么,我托人又买了一些,算是赔罪了。”
温越听见这话顿时愣了,下意识接过塑料袋打开往里看了一眼,心里头又有些感动,又有些吃惊,觉得这人简直憨得可爱,瞬时间,心里又稍稍找回了先前那股子傻乎乎的紧张感。
她想说话,可一开口就被灌进一口冷风,呛了半天。徐剑亭站在旁边又着急又不好意思,手足无措的,本能想去拍温越的背,又觉得不合适,只能嘴里不停地安慰道:“你慢点说,慢点说,不急,不急。”
温越好不容易将气儿给喘顺了,心想,我这哪里是急的,我分明是冻的。
只是她嘴里没这么说,冲着徐剑亭温温柔柔笑了一声。
“你这样客气,真叫我不好意思了。”她说着红了脸,也不知是因为方才呛得,还是羞的。
徐剑亭还是笑笑,方正的脸上露出了小孩子似的害羞神色,一时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温越陪着他站着,也是想开口又寻不到话头,猛地想起包里还有高水琴给她的拿包番薯干,连忙脱下书包从里头拿出来交给了徐剑亭。
“投桃报李,这个给你。”
她扬起胳膊笑眯眯地说。
徐剑亭也是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回礼给他,仿佛一时间得了鼓励,接过东西又问了一句:“那么晚了,你这是上哪儿去。”
温越说:“回家,从学校去实习的地方太远了,所以这些天都住家里,今天不过是回来拿点东西而已。”
徐剑亭哦了一声,低头犹豫了一会儿又说:“我送你去吧,天黑,外头也危险。”
温越知道这是借口,她不傻,知道学校地理位置挺好,周围又是夜市又是餐馆,热闹得很,哪里会危险,徐剑亭这么说也不过是寻个机会同她相处罢了。她虽然没正经谈过恋爱,可这会儿也朦朦胧胧知道,徐剑亭对她八成也是有意思的。
她方才因为冷所以心里对这次见面并不热切,可二人聊着聊着心里渐渐的回了温,但凡恋爱,最美的时候便是这暧昧猜度的时候,每件事都有可供琢磨的余地,先前虽然也打过一些交道可到底常久不见了,那些可供咀嚼的事儿就像嘴里的口香糖,嚼着嚼着便没了滋味,再也榨不出甘甜来,这会儿徐剑亭巴巴地送来了东西,又给那堆快要熄灭的柴火上浇了瓢油,顿时一切又变得新鲜有趣起来。
两个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往校门口的车站走。徐剑亭听的时候居多,他并不多谈自己,总是问些温越的情况,实习的好吗?习惯吗?放假了打算去哪里玩之类的。他问什么,温越就老老实实地答什么,可问多了也会一下子发愣,无话可讲。温越最怕这说话间的空白,于是接了话题开始问他。
“前些日子常馨和我说你打算考南方的学校呢。”
“是有这想法,倒也不是有什么高尚的理由,只不过想去远点的地方试试,在这边被爸妈管着,干什么都不行。”
“你成绩那么好,肯定没问题。”
“说实话,也没那么好,干拼成绩哪里拼得过那些顶尖学校的人,况且现在也不是光看成绩的,考本地的学校,要是过线了面试找关系总找得到。可去了外地,就没这个可能了,山高皇帝远,谁的手都升不过去了。所以去南方还是不去,都有利有弊。”
温越看看他,说了句还真是。她喜欢徐剑亭不是没有理由的,大学里的男生,正是虚荣心膨胀的阶段,说话总带着叫人讨厌的夸耀口气,可徐剑亭没有这毛病,他说话总是实实在在的,一是一二是二,叫人觉得可靠。温越心里已经将他安插在了好男人的位置上,认为他这样的人,不会骗人,将来一定是好丈夫好父亲,没跑。
“我之前听说你是学生会外联部的部长,这个能加分不?”温越站在车站的站台上问,天上已经开始漂雪花儿了,纷纷扬扬落在地上,车轱辘压过去,剩下一长条亮晶晶的水渍。
“考本校说不定可以,考外校肯定是不行的,况且我这个部长也名不副实,做得不怎么样。好在开始招新了,到时候换有能力的人去做吧,我其实不太会和人打交道,嘴笨。”徐剑亭抬头看看天,知道这雪一时半会不会停,便从书包里翻出一把伞撑开来递给了温越,自己却站在了雨伞外头,雪花纷纷洋洋地落在了他的头发眉毛上,须臾便化成了水。
温越接过扇,只觉得心里暖乎乎地,看着徐剑亭站在雪里忍不住有点心疼,慌忙将手里的伞偏了过去想帮他挡一挡,可徐剑亭连连摆手说没关系,她还想坚持,可这当口上,公交车晃晃悠悠地驶了过来,正用一种难听的电子声报站。
徐剑亭催温越上车,温越迷迷糊糊地听了他的话,可一上车,才想起手上的伞是徐剑亭的,又急得想要下来还他。
徐剑亭在车窗外冲她摆手,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老实可爱的笑容。
“没事,我跑回去就行。”他笑得挺开心,但又带着克制。
温越坐在车里冲他挥手,心里也是甜丝丝的,心想反复想,这人真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