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会等你》樱朗

14、情书

　　温越晚上洗碗的时候将学校里那个黎老师爱摆脸抬架子的事儿说给了沈清让听，她长吁短叹，说自己这一个半月怕是难熬。沈清让心里虽然知道，有些人天生就爱拿腔拿调，确实难搞，但又担心若是附和着温越，反而是在放纵她。知女莫若母，沈清让深深知道温越这孩子也是个三分颜色开染坊的人，她若是顺着温越的话头去帮腔说那老师不好，哪天温越干得不舒服了，真有可能扭屁股回家不干了。

　　沈清让心里这么想着，嘴里便云淡风轻地说道：“你以为你们实习生去了，是去帮忙啊，其实也是给人家添麻烦。平时上课管学生就够累了，现在还得教你们，也不多发奖金，谁乐意多添个事儿做。你也别急着怪那个黎老师不好相处，她估计是之前带实习生带得心烦了，所以看见新来的没好脸色。你好好表现，能做的事儿多帮忙，不会的，就旁边站着学，别给她添麻烦，过两个礼拜，她肯定会对你好起来的。”

　　沈清让嘴里这么劝着行动上也注意起来，第二天一早，特意又提早了十几分钟叫温越起床，让她早点去学校，表现得勤快些，勤快努力的人总是讨人喜欢点。

　　温越心里不服，她觉得她妈的想法不对，在她看来，初来乍到就在单位表现得勤快肯干的那都是有狼子野心的，这种人才得多加提防。

　　可她这话一说出口，又惹得沈清让不高兴，说她就是懒，舒服日子过太多了，没了上进的动力。母女俩正在斗嘴，温国民从里屋走了出来，他早上要去西城开个专家论证会，因此也起的早，他看温越睡眼惺忪的，心里怪心疼，便提议让温越搭他的车走。

　　沈清让叹了口气，忍不住数落温国民这是要惯坏了孩子，可她要赶时间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能又叮嘱了温越几句便拿着饭盒下楼赶校车去了。

　　山中没了老虎，温越也没了顾忌，慢吞吞吃好饭，温国民的车正好到楼下，司机在门口按了声喇叭，温越便随她爸一起下去了。

　　他们起得早，所以路上不堵，一路上颇为顺畅，到十九中的时候，值日的学生才刚开始打扫校园。温越挂上校牌径直上了四楼的高二年纪办公室，办公室里黎艾敏也刚到，脱了衣服正准备泡茶，抬头看见温越也到了，似乎有点吃惊。

　　温越笑眯眯地躬身冲黎艾敏打了个招呼，看见黎艾敏要泡茶，便赶紧拿起办公室里的热水壶出去打水。

　　打水的地方在楼道尽头，从办公室走过去，一路可以看见高二年纪各个班的情况，路过高二五班的时候，温越随便扭头往里看了一眼，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点儿，林修恺已经在位置上坐着了。温越心里纳闷，心想这小子莫不是昨天彻夜未归，总不见得一个晚上苦思冥想决定奋发图强重新做人了。她抬腿想要走进教室问一声，可这时候前门进去了两个女生，一个是坐在林修恺前头的那个叫方佳妮的小美人，还一个胖胖的姑娘温越一下子想不起来叫啥名字了，不是姓潘就是姓薛，到底姓什么来着？温越在心里什莫道，要命了，人一上年纪记性怎么这么变得差。

　　她这么一闪神，倒把要进去问林修恺的事儿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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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修恺看着方佳妮坐到了他斜前头的位置上，慢悠悠地打开书包一本一本往外掏作业。方佳妮这礼拜轮到值日，所以得来得早，她回头看见林修恺在，颇有些意外，于是回头冲林修恺笑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五天迟到三天的人怎么来那么早？闹错闹铃拉？”

　　林修恺没接茬，他撇撇嘴，翻开桌上的课本将里头夹着的那封信给抽了出来。

　　他还没把信递出去，就听见方佳妮嘴里嘶了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哎哟，不用抬头，就能感受到这声哎哟里饱含了多少的羞臊之情。

　　“我说方佳妮，你这人能不能仔细一点啊。”林修恺压低了嗓子说，一边把那个粉蓝色的玩意儿递了过去，“塞情书都能塞错书包，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方佳妮先是一愣，随即一把抢过那封信唰一下丢进了自己的书包里，她闷头沉默了片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抬头咄咄逼人地冲着林修恺问：“你看了没？你别和我说你都看了啊你。”

　　林修恺瞪着她：“废话，不看我怎么知道送错人了。”

　　方佳妮这会儿顾不得羞臊了，重重地啊呀了一声，挥着拳头就去打林修恺。

　　“你看什么看啊你，烦不烦人啊，这下我脸都丢光了！哎呀烦死我了。”

　　她一边叫一边打，惹得前排稀稀拉拉的几个人都忍不住回头望了过来,方佳妮也不管人家正看热闹，脑袋一扬，斥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母老虎发威啊。”说完又拿拳头去捶林修恺。

　　林修恺知道方佳妮也不是真打，于是抬起胳膊随便挡了一下。方佳妮这姑娘的性子干脆利落，打起交道来也爽快，所以这一个班的女生里，林修恺也只和方佳妮有点交情。这信换是别人写的，他真懒得来还，更不会因为怕还的时候被人看见了不好，特意起个大早来等。

　　方佳妮打了几下就没力气了，跌坐在位置上长吁短叹。

　　“完了，彻底完了。”她说，“我统共这么点小秘密，还被你看去了，你让我怎么做人啊。”

　　方才上串下跳累得她脑门上蒸出了一层汗，现在随手拿了本作业本在那儿哗啦哗啦地扇风。她虽是假小子般的人物，可遇上这种事儿，心里到底还是发虚。

　　林修恺瞧着她笑了一下，薄薄的嘴唇拉成了一条长线。

　　“写得不错。”他说，“怪有真情实感的，真的不错。”

　　方佳妮一听，抬手又要打，可林修恺反应快，她这手还没伸出去他就往后一躲出声呵道。

　　“行了啊，别动手动脚的，我可烦这个了。”

　　方佳妮听他这么说了，也知趣地将胳膊收了回去，嘴里悻悻然道：“都成二手情书了，这下再送也送不出去了。”

　　“你送你的，当我不知道就行。”林修恺说。

　　方佳妮瞪了他一眼说：“这怎么行，给他看二手的，第一手热乎的都被你给看了。”

　　林修恺说：“你当喝汤啊？碰着嘴了还换根勺。你想怎么办，再写一封？”

　　方佳妮想了想摇摇头说：“一时半会儿写不出来了，我是理科生，写这玩意儿真不行。”

　　林修恺见她还真有几分低落，心里觉得好笑，便不忍心再逗她，隔了片刻道：“行了，我没看，看见头上名字不是我的就没往下看，刚才逗你的。”

　　“真的？”方佳妮一时间和还了魂儿似得雀跃起来，凑过去又连问了几声是不是真的。林修恺连嗯了几声，差点被她给弄烦了。两人这边闹着，那边前门口，陈建安左手领着书包，右手拿着早点走了进来。

　　陈建安的早点是千年不换雷打不动的老三样儿：一包奶，一个大花卷，外加一只苹果。这是陈建安他妈多年来精心研究后确定的菜谱，既饱肚子还补钙补维生素。补得陈建安两年长了十公分，全班除了林修恺，就数他个子窜的快。

　　林修恺也乖觉，一看就陈建安就不动了，方佳妮顺着他的目光一转头，顿时也不动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默地把嘴给闭上了。

　　陈建安走到位置上，把书包随便往凳子上一丢，拿着吸管戳进了牛奶袋子里嘬着，回头有些奇怪地看着身边那俩人。

　　“你俩说什么呢？怎么我一来就不说了？”他大大咧咧地问道，“怎么，还有事儿瞒着我一个人啊，这我可不答应啊，来来，啥事儿，说我听听。”

　　方佳妮这一早上心情和过山车似得上上下下，这会儿看见陈建安二了吧唧的样子心里就有气，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陈建安别吵吵。

　　“喝你的奶吧。”她把手上捏着的作业本往陈建安脸上一拍，转身不再理他了。

　　陈建安被这冷不丁地一下给吓着了，手一紧，牛奶顺着吸管就飙了出来，撒得凳子上裤子上到处都是。

　　“我说方佳妮，你这人咋说动手就动手呢，能不能文静点淑女点啊。”陈建安皱着眉头抱怨着，一边起身去教室后头找抹布。

　　方佳妮等陈建安走开，忍不住偷偷回头去瞧他，这一瞧正好被林修恺逮个正着。

　　“喜欢这样的啊？”林修恺笑眯眯地问，他这人，有时候看着怪酷的，有时候，又蔫坏蔫坏地。

　　方佳妮哼了一声，可再看看陈建安那笨呼呼狗熊似得背影，似乎也觉得有点好笑。

　　“这就是命。”她长叹一声，有点悲怆，“都说好白菜都被猪拱了，现在倒好，我这颗不争气的白菜反倒想去拱头猪。”

　　话音方落，林修恺就笑了，连方佳妮自己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陈建安站在卫生角捏着抹布擦裤子，听见那头有人笑，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就看见方佳妮瞧着林修恺笑得花枝乱颤，脸上两坨红晕闪得发亮。这一眼让陈建安看得心里头突然有点发紧，忍不住暗自地嘀咕起来：死丫头，真是个麻烦精。就知道笑，笑得和个女傻子似得。

　　他随随便便擦了几下把抹布一甩扭身要回座位，却正巧看见黎老师从后门悄悄走了进来，一双三角狐狸眼直直地刺向了正哈哈大笑的方佳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