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会等你》樱朗

11、男孩儿

　　当温越看见吕晓芸远远望着林修恺的眼神时，突然想到了自己高中的年代，虽然她已经想不起自己当年暗恋过的那个学长到底长得什么样儿，但却能清楚地回忆起那时候小鹿乱撞，患得患失的滋味。

　　有些人天性严肃，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什么时候该想什么。而有些人却天性柔软，容易被那些风花雪月所吸引。温越就属于这后一种人，她对于“喜欢”这件事，醒悟得很早。上幼儿园的时候，她默默地暗恋他们班一个圆滚滚的小男孩，小学的时候，又不自觉地和他们班的体育课代表同进同出。初中高中，虽然在那贫瘠的土壤里无法生出多艳丽的花来，可她也曾对某个学长某个同学，羞涩地动过心。

　　“喜欢”这件事，对于温越来说，是个点缀生活的美丽事情，为她平凡无聊的学生生涯带来了一点不一样的色彩。她进大学后第一个暗恋的人，不是徐剑亭，而是她爸的学生，那个叫方云清的男生。她爸爸特别看中这男孩，觉得他聪明又努力，所以常常会带回家来吃饭。温越不自觉地崇拜他，这种崇拜带着喜欢，但这喜欢又是不真实的，带着一种远目的，上香般的心情。

　　她时常期待着一场美丽的，轰轰烈烈的恋爱，但又有时候，她会觉得，谈一场平凡的，一起上课，一起自习的小恋爱也不错。只要有个人喜欢她，她也喜欢那个人就好。

　　这是年轻人心里的喜欢，无论如何，都清洁无比。

　　她至今仍不知道高中阶段的男生，对于女生的爱慕抱有怎样的心情，但在她看来，无论怎样的男孩，有吕晓芸这样的女孩喜欢，都可算是三生有幸，只是林修恺，总有点不同，他没有高中男孩惯有的青涩与做作，他的满不在乎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他对成绩不在乎，对老师不在乎，对女生又能有多在乎。

　　可偏偏他这样的男生最讨女生喜欢，喜欢这样的男孩儿，就好比往深潭里丢颗石子儿，一声叮咚之后，再也没踪没影了。

　　不过好在高中生的恋爱，本身也没想要有多大动静，求的不是百年好合，不求吃饱，但求尝味，经历了，等若干年后再回忆起来这段日子也算是苦中带了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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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几天，过的都颇为平静，上学放学，听课干活，也算是充实。那天放学，温越和姚慧一起出去坐车，出校门的时候，她突然发现翟超抱着一个巨大的玩具熊等在校门口。

　　翟超个子不高，而那个熊有他半个身子高，差点把他给盖住了。温越歪着脑袋打量了一番，看见翟超的脑袋越过大熊的肩膀冲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温越也笑了，猜想他是来找吕晓芸的。好女孩儿总是会有人喜欢的，只可惜不是她心里喜欢的那个人。

　　她和姚慧坐同一路车回去，姚慧在大同桥下车，转389路，而她继续坐17路，直到家门口的车站。

　　到站的时候六点十分，天早就黑透了。她抬头看看天上，连颗星星也没有，料想明天不会是个好天。

　　温越期待着一场大雪，她喜欢下雪，越大越好，即便这样会给生活带来诸多不便，她也不在乎。她执着地喜欢拉开窗帘时满眼皑皑白雪所能带来的浪漫幻想，那样白那样软，又那样的空寂，让人又一种冲出去作天作地矫情一回的冲动。

　　温越从车站往回走，偶尔有骑车的人从身边过去，她都会抬头看看，想知道那是不是林修恺。这个男孩不知怎的激起了温越奇特的兴趣，总觉得他那张平静冷淡的脸后头藏了很多的故事。她脑子里胡乱想着，不知道这小子对吕晓芸到底有没有意思，要是没有，就可惜了，吕晓芸那样文静可爱，不过文静始终不是男孩喜欢的特色，男孩喜欢阳光的，勾人的女孩，从二十岁到六十岁，永远如此。

　　温越想得出了神，一不小心踩上了路边堆砌起的雪堆上，捂进去半个脚底，气得她呀呀直叫，正要弯腰去擦，就看见一辆奥迪车慢慢驶来，停在了小区门口。

　　温越下意识看了眼车牌，想起这车就是几天前在车站前头遇见的那辆。她留了个心眼，一边慢吞吞擦鞋，一边抬头朝那边张望。

　　一个大约四十几岁的高个子女人从副驾驶的位置走了下来，女人穿着一件毛皮大衣，很是富贵。温越看见那女人弯腰冲着驾驶室里的人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那天见过的男人就从驾驶室里走出来，绕到车屁股后头，从后备箱里拿出了几个礼盒递给了女人，女人笑着接过去，两个人搓着手又聊了好一会儿才道别离开。

　　温越看着女人站在路边目送车子离开，她总觉得这女人面熟，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她一边琢磨，一边从边门走进小区，进了自己家的单元门。她爸妈今天难得都在，连方云清也在。最近她爸在做个新课题，方云清作为助手时常陪着他爸加班熬夜，她爸过意不去，时不时把他叫回家吃饭。

　　温越一见方云清就不好意思，倒不是因为喜欢，而是觉得自惭形秽，人家是大好青年，英俊高大，还在一流学校读博。她空有一副皮囊，却不学无术，功课平平，考研无望。

　　方云清的态度却是落落大方，看见温越剪了头，便打趣她像个假小子。

　　温越不害臊地回话道：“他们说人好不好看，得看这人剃不剃得了短发，我得证明一下，我就是好看！”

　　沈清让听了这话，忍不住替女儿害臊，她是老思想，想不通自己女儿怎么能这样自夸。

　　“光好看有什么用。”沈清让笑骂道，“人是因为可爱才漂亮，不是因为漂亮才可爱。就你那性格，一点也不可爱。”

　　温越不服气，哼一声将头扭开了。方云清眯着眼睛笑了，瞧着温越就好像看着个不懂事的丫头，既无奈又有趣。

　　温国民不像沈清让那样盼女成凤，在他心里，女儿长得漂亮是一件极其值得骄傲的事儿，女儿像爸爸，女儿好看，都是他的功劳。

　　“短头发不好看，还是长的好看。”温国民拿下眼镜笑眯眯地说，“试过一次行了，以后还是养长的好。”

　　方云清也附和了一声，说他也是这么觉得。

　　温越有些郁闷，她倒是挺喜欢自己的短发的。

　　“再说再说。”她敷衍道，一个人进里屋去换衣服。

　　沈清让在厨房里忙，方云清见温教授手边没有事情要帮忙，便主动进厨房给沈清让打下手。沈清让同她丈夫一样，格外喜欢方云清，因为他殷勤的恰到好处，让人不自觉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做得每一件事，都是发自内心而不带任何功利性目的的。

　　沈清让问方云清，过年要不要回老家。方云清说回，他有两三年没回去过年了，再不回去，他爸妈得急疯了。他老家在北方一个小乡村里，来回一趟，得花上一天一夜。沈清让猜测方云清之前不回去是为了省钱补贴家用，所以愈发心疼这孩子。

　　“走之前来一趟，我有些东西你拿回去给你爸妈。”

　　“不用了，沈老师，不好意思的。”

　　“这也是你温老师的意思。你呀，以后没事就来家里吃饭，一个人在外地，没爸妈管吃管穿，肯定很辛苦的。”

　　方云清愣了愣，心里头有点暖，又不知怎的有些臊，他想要婉拒，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

　　沈清让一边应门，一边在围裙上擦净手赶去开门。温越刚换好衣服，闻声也从里屋走了出来。

　　出来一看，她顿时惊了。方才在门口看见的女人这会儿正站在她家门口，将方才从车里接过来的一盒盒的礼品往沈清让手里放。

　　“我家恺恺不怎么叫人省心，让沈老师费心了，以后还要麻烦您了。”

　　那女人的话让温越恍然大悟，她对这女人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并非臆想，仔细看去，其实她们母子是像的，只是相似的五官在女人身上就显得有些硬气了，因此她即便笑得再欢，看着也总觉得有些奇怪。

　　温越正好站在对门的地方，躲也躲不开，只得客客气气地与林修恺的妈妈打了声招呼，她听见林母也大声地赞叹道：“这是沈老师你女儿吧，长得真漂亮，沈老师您真有福气。”

　　沈清让笑呵呵地自谦了几句，说温越不听话，也不是省心的孩子，她说着将礼品又推回了林母处。

　　林母既然是来送礼的，自然不会再收回去，她将东西再一次往沈清让的手里一塞，一边道别一边匆匆地转身离开了。

　　沈清让没办法，拎着几个礼盒关上了门。她看着手里的东西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们看看，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为了小孩子读书，家长得多操心啊。”

　　温越嗯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回屋，拉开窗帘往对面看了一眼。

　　可那边的窗户，始终是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