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罪与罚9 ...
-
“刚才没有跟你道别，是因为我担心如果表露出过于亲密的关系，会对你留在那里造成障碍。”
“我知道，谢谢您的细心和体贴。”
格瑞菲斯轻轻叹了口气，“我接受希尔顿大主教的合作提议，来围剿共同的目标海盗黑秃鹫，没想到是你们散布来诱杀希尔顿的假消息。如果能参加袭杀大主教这种级别的行动，说明你已经正式加入了他们，对吗？”
雷伊尔点了点头。虽然不久前他跟伊文捷琳说的是他还没想好，但等这一次行动完成后，那就只是普通的客套话。
他会跟起义军脱不开干系，最重要的是……
“我看得出来，你确实是想留在那里。说实话，这让我有一点意外。”格瑞菲斯说。
“说实话，我自己也很意外。”雷伊尔苦笑了一下，“我对大陆上那些素未谋面的兽人同胞并不怎么了解，反抗军当做口号呐喊的虚幻概念听上去好像也与我没太大关系。对我来说，他们可能还不如曙光女神号上的伙伴更有牵绊和感情。”
“我只是觉得兽人部落之间的战乱纷争、互相残杀是不应该发生的，殖民地贩卖和奴役人口是不正义的，北方圣廷用那样的方式控制人们的思想和情感，最终一定会酿成大祸，会让这世界半数生命都陷入苦难的地狱。对此我可以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找到一个安全的角落，过得舒适体面，但我心里会始终清楚自己在自欺欺人。”
“我知道我为什么崇拜您敬仰您，您本来可以选择一条简单利己的道路，在神庙或者幽夜堡过着人上人的优越生活，可当您看到世上的不公和苦难，就决定践行自己的信仰。”
“现在就狂妄地说我要结束这一切，未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做出力所能及的改变是一定可以的。如果我在该去做点什么的时候，没有付诸行动，我想我一定会鄙视我自己，甚至觉得自己不再配崇敬您。”
格瑞菲斯有点惊讶地看着他，然后脸上露出了赞许的微笑。“很不错。等回到蜜娅群岛，我去向女神庙祈祷，祝你顺利。”
他把手轻柔地放在雷伊尔的肩膀上，专注地看着他的双眼，“你的眼神很坚定，有着以前从来没有展现过的光彩。能不能告诉我，在这些天里，你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让你的心变得坚定了？”
“并没有发生什么离奇震撼的故事，都是些很无聊的事。跟一起训练配合的几个兽人随意聊了聊，出生的地方经历的故事什么的。”雷伊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老科瑞告诉我，我在旧主人家里可能经历了什么。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我能够因此确定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您不光救了我的性命，还保护了我的尊严。第二件事就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样幸运，很多以前我没想过的事情，每一刻都在发生着，就在我们放眼所及的这同一片天空下，正发生着很多原本不该发生的事。”
格瑞菲斯静静地听雷伊尔说完，“我曾经很欣慰你忘了过去，让你避免沉溺于痛苦，保有一颗纯粹而乐观的心。我的私心曾希望你能按照我的安排走下去，成为一个快乐勤勉的人，那本身就可以用来证明很多事情，改变很多事情。”
“抱歉让您失望了。”雷伊尔说。
“不，你超出了我的期望。我只是有点担心，你的经历会让你在那里受到排挤和猜疑吗？”
“不，不会的。大家都对我很好，只是有点惊讶为什么我会被驱逐出来，我也……”雷伊尔说着说着，声音压低直至沉默。
格瑞菲斯叹了口气，“你又想到那件事了。”
雷伊尔知道自己做任何掩饰和否认都毫无意义。那件事日日夜夜在他心头缠绕，他一边排斥那些细节的回忆，一边被愧疚恼恨时时笼罩。
格瑞菲斯轻轻摇头，“我知道你一向很擅长纠结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但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还在受那件事情的折磨。”
“我惩罚过你了，我甚至驱逐你离开，可为什么你还想要惩罚自己？本是一顿鞭打就能解决的过错，为什么对你来说像是在接受地狱烈焰的炙烤？”
一顿鞭打……就能解决的过错？雷伊尔惊愕地抬起头，发现格瑞菲斯并不像是在安慰他，而是真诚地如此认为。
他是真的这么认为的？那只是一顿鞭打就能解决的过错？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吗？这个世界里所有人的观念里都是如此吗？就像野兽只要赢得残酷的搏斗就能够获得交/媾的特权？
但是对他来说不是这样的啊！践踏了别人的自由意志，剥夺了身体的所有权，那是最糟糕、最残忍、最不可饶恕的罪行。
惩罚？责骂？驱逐？这点惩罚怎么够呢？他应该被判刑坐上很多年牢，每天每夜都忏悔着渡过才对。
这一瞬间，雷伊尔终于明白自己的痛苦来自何处。
他认为自己有罪，却没有人来判他的刑。
哪怕把自己放逐到艰苦的环境里，放逐到残酷的战斗里，放逐到内心自己建造的监牢里，都无法缓解他内心的焦灼。
“抱歉……这是我的问题，我会自己解决的。请您不要为这些事情再费心了。”雷伊尔感到了深深的羞愧。
“怎么解决？你决定要自己惩罚自己吗？”格瑞菲斯摇头叹息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看错，你有着这世上最纯净的灵魂，而这样的灵魂是值得任何人的喜欢的。”
“但我必须告诉你，你耿耿于怀的那件事不单单是你的错。那个时候，我可以选择震荡精神力场来阻止你，可我没有那样做。我没有选择重伤彼此来阻止那件事发生，而是选择了接受，因为我觉得那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怎么会不算什么呢？雷伊尔快要不能思考了……
他失魂落魄，近乎胡言乱语地说，“我刚刚知道，有些奴隶会被专门培养来满足主人的身体需求。虽然我不记得火刑架前的事，但我可以从常理中推论出那本应是我的未来。我很感激您的原谅，但如果您是因为这样才原谅我，认为那不算什么……”
“我的天啊……看起来，你好像还需要我说的更清楚？”
求求您，说得更清楚一点！不然我要因此窒息了。不，不对，最好还是不要说，就当这些对话从没发生过，好不好？
“看着我……”格瑞菲斯蔚蓝的眼睛带着无奈的笑意，伸手固定住了雷伊尔试图逃逸的目光。
雷伊尔再次确认这是一双有魔力的眼睛。像海妖的歌声，像无底的漩涡，像星辰的牵引，无形的引力让他慢慢地靠近格瑞菲斯的脸孔。
他能感受到两人的呼吸和心跳融为一体。会被推开吗？会被斥责吗？会被攻击吗？
双唇相触的时候，雷伊尔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是个蠢货。
女神庙的祭祀说，□□的关系可能发生在任何情形下，唯独吻只能留给两个想要互相了解灵魂的人。
月光下的湖边，冰冷又梦幻的吻，不是一触即离的试探，也不是心如磐石的劝告。格瑞菲斯早已经完整地做出表示，只是雷伊尔自己不肯相信而已。
“你为什么不肯相信呢？既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我。你来船上之后，有听说过我在这方面的不好传闻吗？”
“当然没有。”雷伊尔立刻回答。即使是弗洛伦莎带来的低俗三角恋闹剧中，船员们都是一副看好戏、等着弗洛伦莎被花式拒绝的心态。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将你跟豢养的小狼狗一样对待？我信任你，是因为你值得信任，我温柔待你，是因为你值得温柔对待。我跟你是一样的，如果你只有在情投意合时才能获得快乐，那我也是。”
“可能是因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您……”雷伊尔脱口说出了心底里的真实想法。
“配不上？为什么？”
“您的学识是那么渊博，实力也那么强大。”
“我相信以你的好学和天赋，你不会落后我太久。”
“您是那么善良高尚。”
“论品性，你也一样出色。”
“还有，您的身份是那么高不可攀。”
格瑞菲斯这次笑出声来，“雷伊尔，看着我，你真的相信地位与爱情有关吗？”
雷伊尔哑口无言。
“女神的神谕会告诉你，听从自己的心，如果听不见心的声音，就听从自己的身体。如果无法接受纯粹肉/欲，也承担不了彼此坦诚灵魂的负担……”
“我只是暂时做不到。但我愿意慢慢敞开自己所有的一切，这样算是有诚意吗？”
“只有空口无凭的诚意吗？”格瑞菲斯蔚蓝的眼睛里蕴含着笑意，还有一丝难以捕捉的挑衅和鼓励。
“当然不只是空口无凭的……”雷伊尔感觉到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轻松畅快的惬意，“我想，您一定会喜欢我讲述的那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罪与罚9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