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旗下[西幻]》漠北桃花

71、罪与罚8

　　“艾登，看来你知道很多陆地上的事情。”一片沉默中，希尔顿大主教轻声细语地说道，“我不敢请求你的原谅，我不该用我的私念玷污你对我的诚挚友情。”

　　黑秃鹫用沉默拒绝了对方的歉意。他有比希尔顿多得可怕的时间，专门用来思考他是不是应该原谅谁。

　　“所以，你已经调查出来结果了吗？”希尔顿用了疑问的句式，但从他沉重的语调可以判断，他心中并没有任何疑问。

　　“所以，你会替我报仇吗？”黑秃鹫没有回答，而是冷冷地反问。

　　“一定会。”希尔顿毫不犹豫地回答。

　　“一定会啊……”黑秃鹫阴冷又有些残忍地笑了，“如果我说，赛文达主教号是教皇本人下的命令呢？”

　　希尔顿大主教的表情第一次僵硬地扭曲起来。他的失态是必然的，因为主教级的神职人员都要向教皇宣誓，任何对他不忠的念头和行为，都会导致神誓的反噬，直接夺去他的性命。

　　黑秃鹫有些阴森地笑了起来，“没错，我偶然间见到了一个退役的海军军官，从他口中得知攻击赛文达主教号是教皇本人下达的命令。所以，你还会替我报仇吗？”

　　在扭曲的笑意中，黑秃鹫慢慢说道，“亲爱的希尔顿，你可以好好思考答案。无论是看见你因为站在我这边被誓言反噬，还是揭穿你虚伪的谎言并亲手了结你，我都会很开心。”

　　话音刚落，一股洁白的圣光毫无征兆地在希尔顿大主教体内迸发。

　　除了有所准备的黑秃鹫，其余人都本能地用上各自的最强防御。等圣光消散后，希尔顿大主教已经不见踪影，他站立的位置只留下一点点灰烬。

　　他的□□和灵魂似乎都随着那道圣光蒸发殆尽。

　　那道圣光迸发的瞬间，雷伊尔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地方，他看向格瑞菲斯。而格瑞菲斯的脸上也有一丝疑惑和凝重，但他用目光告诉雷伊尔，这里不适合谈这些。

　　不过，雷伊尔还有另外的选择。

　　“锤锤啊，你有没有觉得，”雷伊尔在心里说，“你觉不觉得，刚才的感觉有点像精灵森林那次……”

　　“算你还没迟钝到无可救药。”锤子说。

　　“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感觉神的味道应该是五花八门的吧，那种完全一样的感觉应该不正常吧。”

　　锤子轻蔑地哼了一声，“反正你也迟早要知道，那我就直说吧。教廷也好，精灵女王也好，在我看来都是同一回事。奎瑞辛达走错了路，她用了一种激进的、根基非常不稳固的召唤降临仪式，所以轻易就发生反噬。而圣廷的缔造者聪明得多，对他所做事情的本质也了解更多，所以更稳固、风险更小。我醒来之后就一直在猜想，教廷背后肯定有这样一个存在，这个存在曾经在旧神时代跟神祇的关系非常紧密。”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啊……”雷伊尔根据萨鲁奥之锤的话语，做出一个合情合理的假设，“召唤邪神？”

　　“你知道古老传说里关于混沌祖神的记载吗？”锤子用另一个问题回答了问题。

　　“当然知道，所以混沌祖神是真的存在吗？”雷伊尔让锤子继续说。

　　目前各种传说史诗里的常规说法，认为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都来自于沉睡在世界中心的混沌神。有光就有暗，代表了秩序的混沌祖神封印了跟自己一体两面的混沌魔神，一起陷入沉睡，祂的沉睡让大地失去生机，彻底冰冻。但祂的守护意志中诞生了数个守护神灵留了下来，继续庇护着有灵智的种族。而所有的魔法，都包含着向混沌神借取力量的部分。

　　“当然是存在的，但是祂存在的方式可能跟你想象的不一样。祂的形态不能被描述，不能被直视，不能被称颂真名，也不会被人知晓真名……祂沉睡在永恒的虚无深海之中，可以回应一定的祈求，但祂的意识回应会给不能承受其力量的人带来沉重的负担，引发混乱的灾难。”

　　等一下，这个描述难道不是克苏鲁嘛……雷伊尔有些不确定地想。他并不能算是神话学爱好者，但再细想感觉还是很不同，克苏鲁神虽然也是给沟通它的人带来足以让人疯癫的混乱力量，而锤子描述的混沌祖神更像是一个异次元高纬度的诡异存在。

　　锤子继续解释道，“各族守护神的神格，其实是在凝聚的信仰和混沌之间的平衡中诞生的。没有神灵能够脱离被守护者的信仰而生，这就是我为什么说精灵女王愚蠢，她本就是一族之长，却没有凝聚族人的信仰，反而将族人作为祭品来换取混沌之力的降临，简直大错特错。”

　　“那么其他的神也是这样吗？”雷伊尔思索了片刻，“那神力、神格还有神域，都是来自于信仰的支持吗？”

　　“诞生的方式可能会稍有不同，但是本质上不会有区别。萨鲁奥也曾经是一个会哭会笑会闹的小丫头，直到她平息了不同兽人部落的争端，带领大家走出寒冬之地，找到了温暖的栖身所，赢得了所有人发自内心的爱戴。”

　　雷伊尔感觉锤子话中有话，“也就是说，因为萨鲁奥得到了所有兽人的尊敬，所以才成为兽人的守护神？所以兽人想要重新诞生守护神，就必须有一个人统一兽人族，得到绝大多数族人的敬仰和认可。”

　　“是这样没错。”锤子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低落。

　　雷伊尔内心呵呵了一下，这么高难度有风险的事情，不是你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架势，就说做就能做到的吧，“虽然你很有诚意地看着我……”

　　“我可没有指望你，你不要自作多情了。”锤子傲娇地说。

　　与雷伊尔活跃的脑内氛围截然不同的，是此时的甲板。甲板上一片鸦雀无声，只有黑秃鹫弯下腰，从地上的灰烬中捡起一个十字架。

　　那个曾经满溢着神圣与悲悯光芒的超凡物品，如今已经是一团焦黑的死物。

　　黑秃鹫把黑色的十字架握在手中，就召唤了离开的阴影法阵。法阵生效需要一小段时间，他回头看了格瑞菲斯一眼，似乎想要重新判断是否有专门道别的必要。

　　眼前这张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容似乎引发了黑秃鹫的不快，他皱起眉，露出一个透着厌烦的笑容，“你长得跟你母亲真像。”

　　“我讨厌她，但她是个很不错的人。”

　　说完这句话之后，黑秃鹫变得虚幻的身影就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这位大海盗作为一个普通人的真实一面，宛如一现的血昙花。今日过后，他将重新成为蛮荒海上的来去自如的幽影。

　　不知来历，不知去向，冷冰、残忍、不可捉摸，犹如死神的一缕吐息。

　　“您还好吗？”雷伊尔有些担忧地看着格瑞菲斯。

　　“我没事。”格瑞菲斯轻声说，“我的过去彻底结束了，这是好事。谢谢你的安慰，雷伊尔。”

　　最终完成目标的伊文捷琳心情明朗，她看着海平面，指着那里隐隐约约的船帆缩影对格瑞菲斯说，“海上总是有些难以预计的情况，您的船队来得稍微有些不及时啊。”

　　“看来我需要离开了。虽是出于偶然，但跟您的临时合作非常愉快。”格瑞菲斯对伊文捷琳致意告别，没有对雷伊尔做出什么表示，就施展飞行术离开。

　　雷伊尔看着消失在海平面的格瑞菲斯的身影，双拳握紧在身体两侧，突然之间他下定了决心，走到伊文捷琳面前。

　　“伊文捷琳大人，非常感谢您的信任。”雷伊尔解开锤子的束带，将锤子放在地上。“但是我有最后一点事情要做，我将我的随身武器留在这里，以此证明我会回来。”

　　“喂——”他身后传来了老科瑞的喊声。

　　“让他去吧。”伊文捷琳说。

　　“可是……”

　　“你质疑我的判断吗？”

　　“当然不是。”

　　“你可还是他的引荐人呢，有点信心好吗？”

　　老科瑞被说服了，但锤子没有。它大喊道，“你这个混蛋！说什么留下我当抵押，一定会回来这种套路，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你就要这样去你心上人身边，把你的老伙计丢在一边吗？你这个喜新厌旧的混蛋！”

　　“什么喜新厌旧，你才是晚认识的那个好吗？”雷伊尔说，“你先不要吵，安静一会儿，我会回来的。”

　　他跃入海浪之中，隐秘的洋流送他飞速游开，他的心情越迫切，水流的助力就越明显。他像一枚分开水面的鱼雷，很快就来到那条熟悉的船边，然后像一只海鸟一样迅捷又灵巧地落在甲板上，海水滴落在他脚下的木头上，很快就被暖洋洋的阳光晒干，他身上的衣服也是如此。

　　“船长。”

　　“你来了啊。”格瑞菲斯缓缓转过身来，“是来跟我告别的吗？”

　　雷伊尔迎着格瑞菲斯的目光，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格瑞菲斯略带歉意地一笑，“很抱歉，我曾跟你说过，我会尽量不去揣测别人的心意，但是……”

　　“不不不，您不需要感到抱歉。”雷伊尔不知道从何说起。“是的，我是来向您告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