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后不侍二夫》仲夏玥

36、梧桐卷 第三十六回

　　几日后，景仁宫太子寝宫。
　　是夜。
　　清冷的月光，透过鎏金的云纹梨花木窗洒在男子身上。这男子身着深蓝色儒服，倚着窗棂，手中一本卷宗，似是在借着月光研读。长发如丝，随意的用一根锦带系在身后，肤色如雪，薄唇嚼着笑意，眉眼间尽是一派温润。
　　那气质就宛若谪仙一般。
　　当真是，倾世璞玉，除尘不染。
　　牟斌进入寝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家殿下的样貌自是没得说的，脾气亲善温和也是有口皆碑，这么好的一个人，真不知道张家那小姐上辈子是做了什么感天动地的事得殿下这些年这般心心念念得记挂着。
　　“殿下，牟颜的消息来了。”
　　朱佑樘将手中的卷宗一放，接过那小条子，嘴角挂着微不苛察的笑容，待读完那上面的字以后，笑容却已消散殆尽了。
　　“雨桐可有受伤？”他从一个上了锁的柜子中取出一个锦盒，里面早已是一盒子的纸条，他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那张放了进去。然后合上锦盒。
　　“除了一点擦伤，并无大碍。”
　　朱佑樘沉默了一阵道：“可是他？”
　　“是。”
　　“剩下那些蛮夷可都让牟颜清理干净了？”
　　“回殿下，牟颜当日就去处理了，一个活口都没留。”牟斌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可需要牟颜将他……”
　　“不必。”话从朱佑樘口中吐出，不轻不重，却有说不出的威仪：“雨桐，会起疑心的。这些事情，犯不着牵扯到她现在的生活。”
　　他指尖摩挲着锦盒上的浮雕，不知是对牟斌还是自己说：
　　“只要她开心便好，那个人是死是活，坦白说，本宫并没有那么关心。”手指在锦盒上敲击了一下：“告诉牟颜，用不着管那人，保护好雨桐就够了。”
　　“是。”
　　说回那日金伯将顾雨桐和巴图带到老夫人和金蕊儿面前，少不了一阵的嘘寒问暖。
　　白日里街上发生的惨案一会儿功夫就在整个余杭传开了，顾雨桐称巴图和她那时就站在街上，一批黑衣人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到处砍人，若不是巴图当时将她护在身下，用手和身体挡了几刀子，她定是回不来了。
　　消息传的极快，早在顾雨桐回来之前，金家人已经听人描述过当时炼狱般的场景，个个心有余悸，对巴图此人能够救下孙小姐自然是敬重的。
　　老太太问：“你当时为何会救我家伶儿？”
　　听老祖宗这么一问，顾雨桐心叫不好。关于这个问题，她和巴图可没有串过口供呀！她紧张的看向巴图，心中祈祷他不会说出什么露馅儿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巴图身上，带着好奇。
　　“因为她施了我银子。”巴图目光直视着问话人，声音听不出意思情绪的波动：“我是从凉州逃难来的，到余杭的时候亲人已经一个都不剩了。我在街上要饭，可两天了没要到一文钱，她施了我银子。”
　　这是顾雨桐听巴图讲的最长的一段话。听第一句的时候，她同别人一样嘴角已经扯出笑意，想笑他实诚。可当他说完，心中却有说不尽的酸楚。

　　匈奴进犯凉州、套河等地，当地百姓民不聊生，不得不背井离乡，南下江南讨生活。可到了江南，人没了，家散了。为了点赏钱竟然可以舍了性命。
　　一片唏嘘。
　　沉吟了一阵老夫人发话了：“叫什么名字？”
　　巴图回道：“阿图。”
　　“可知姓什么？”
　　“不曾听我娘讲起过。”
　　老夫人叹了口气：“罢了，不知道也无妨。就冲你今日救了老朽的重孙，这金府你就安心的住下吧……可有什么一技之长？”
　　顾雨桐抢着回答：“他会养马！”
　　巴图扫了她一眼。
　　老夫人却很感兴趣似的“哦？”一声。
　　“家乡确有草原，早年安稳时家中圈养过几批马。”也不谦虚，也不夸下海口，不过称述试试像是在让听者评定。
　　老夫人点点头，对身边的金伯道：“让他跟着老蒋吧，马棚那也正缺人手。”
　　金伯恭敬的探问道：“可需要签卖身契？”
　　“不用了，吃穿用度按长工来，月俸就以府里老人来算。另外，”老夫人斜了一眼他手上已经开始渗血的丝帕：“去请个看跌打损伤的大夫来。”
　　语毕，站起身来：“蕊儿，扶我回访休息吧。”
　　金蕊儿本是想等老夫人说完上前去查看女儿的伤势，这下又不得不跟着走了。只得对张玥伶做了个口型“回去休息”便搀着老夫人离开了。
　　正主走了以后，人也陆陆续续散了。
　　“小姐，”夏扇被金蕊儿特意留下照顾张玥伶：“奴婢带你回房上药可好？”
　　顾雨桐刚想拒绝，这厢金伯就走到她和巴图面前：“阿图，我带你去马厩找老蒋吧。”话音刚落又有下人叫他，好像是有什么事要他处理。
　　顾雨桐自告奋勇道：“金伯，我带阿图去吧，马棚我认识，您就去忙吧。”
　　金伯被催得不行，只得点点头嘱咐了一句：“我一会儿让大夫去马棚找你。”然后离开了。
　　“小姐……那夏扇陪你一起去？”
　　“不用，夏扇，我想吃你做的花生酥。”
　　“啊？”小姐您的思维也太跳跃了吧。
　　“啊什么啊！你家小姐我今天命悬一线的时候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做的花生酥，你不感激涕零就算了，还‘啊’！”
　　巴图又斜了身边这个姑娘一眼。她当时若想的真是花生酥，自己当时保证不拦着黑衣人砍她。
　　“小姐，可是您身上的伤还得上药呢。”我家小姐怎么就知道吃呀？夫人你管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