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骨匠之浮生若梦》新品蟠桃

18、暴力

　　“成交！”程誉高兴极了，催促高父：“叔叔有笔和纸吗，我们立个字据吧，以纸为凭，彼此有个约束。”

　　程誉草草将约定之事写下来让高父高母签字。握着笔杆看着一边妻子的字迹和日期，高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荒唐！就算立下字据又如何，试问有谁能凭死者签名裁决合约履行，谁会相信死者签字。抚额又想，死去的妻子就在旁边盯着自己落笔，再荒唐的事情也已发生，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程誉收好有三方签名的字条，对两人说：“二位，我要去准备点东西，我们今晚子时在这里碰头。叔叔记得把阿姨的遗骸搬到灵堂，撤掉花圈和所有带有香味的东西。走了，88。”

　　“等一下。”高父拦住他，吞吞吐吐地说：“雪琴她……”

　　程誉视线在他俩之间徘徊，说：“叔叔想和阿姨单独聊聊吧，就让阿姨留在这里吧。”

　　“不不不不……”高父面无人色，拼命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畏惧地瞥眼妻子。

　　“哼，我跟这个窝囊废没什么好说的。”高母沉着脸对程誉说：“我要看看你搞什么名堂，跟你一起走。”

　　刚说完就两眼一翻瘫软在地，稍后，属于男人的喘息声响起，罗子文晃晃悠悠坐起来，见到面前的程誉哭丧着脸问：“阿誉，她是不是又出来了？”

　　程誉哈哈大笑安慰：“没事，她已经走了。刚才你磕头的时候我看到她飘走了。”一个简单的谎言就能令他心安，何乐而不为呢。

　　二零一四年九月七日
　　事情有了新进展。关于罗子文被鬼魅附身这件事，我真的很火大。他是难得一见可能成为灵骨的人，居然因为去行政楼跑了一趟就中招了。大约他资质上的优势让他比他人更通灵吧，不知道这么解释合适吗。这件事完全是庄峰那家伙一手促成，好在童鑫已经狠揍过他一顿，不然落在我手上就不是区区一个脑震荡这么简单了。

　　言归正传，我本来也很迷茫不知该如何驱走鬼魂，毕竟不是我的职业范畴。但联想到师傅曾经提起冤骨一事，和高妈妈情况十分相似。冤骨是女子身怀极大怨恨死去后怨气凝于骸骨之上，是很难缠的阴骨，要制作骨床去砸碎怨气的依凭也就是当事人的骸骨以消减冤魂。对这样的处置方式我持保留态度，既然有冤为何还要助纣为虐让祸害逍遥法外。况且冤骨成因是人的怨念凝聚，也就是先有魂再有骨，我猜可能高林赋的妈妈不止变成了鬼骸骨已经异化成冤骨了。要救罗子文可以先去看看冤骨的实体再说。

　　事实证明我的猜想是正确的，就算没有见到冤骨，离得近了高妈妈意识就完全恢复了，卧室里躺着的一定是冤骨无疑。我不打算毁掉冤骨去救罗子文，那样做太浪费。冤骨就算是阴骨也是灵骨的一种，别人无法收复他只能毁了他作罢，我就不信这个邪。既然她要报仇我成全她，事后她的骸骨归我所有，大仇得报怨气消散，冤骨就能变成无害的灵骨，我第一件藏品就会在今晚诞生了。师傅，你就等着眼红吧，你徒弟我就要成为历代唯一一个收服冤骨的剔骨匠了。

　　程誉背着自己的家当深夜来到高家，紧闭的大门在他踏上台阶时就打开了，久候的高父把他和罗子文迎进来，目光刻意避开灰色瞳孔的罗子文，不敢与其对视。

　　一进入灵堂，神情呆滞的罗子文怨怼之色就浮上脸孔，又变成了怨气难消的鬼魅高母。

　　一看见到灵堂中央白麻布覆盖的人型物，程誉问：“这位就是阿姨的遗体？”

　　高父面色憔悴地点头。

　　程誉向两人告罪：“得罪了！”一把掀掉了白布。高父连忙扭过头去，程誉却神态自若打量面部被压平的模糊血肉，蹙眉回头对高母说：“阿姨，你是从高处坠落身亡的，身上一定会有多处骨折，我可以帮您衔接。但你的面部损毁太严重，恐怕不能恢复本来面目，我只能尽量做出五官，您看可以吗？”

　　高母借由罗子文的脸扭曲了表情，女人的容貌被毁，就算变成鬼了还是难以接受，她咬牙切齿道：“可以，只要能比现在好。”

　　程誉笑眯了眼，说：“放心，我手艺很好的，恢复个三四成没问题。再说阿姨您这么漂亮，我舍不得敷衍了事，一定像对待艺术品一样帮您修整。”

　　高母闻言，僵硬的面部表情居然柔和不少。

　　程誉放下背包取出一根腰带绑在腰间，奇怪的造型上面捆绑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小刀。而后又取出两个油纸包裹的巨大物体放在地上待用，一盏青瓷香炉撒入些许粉末燃起，令堂内迅速弥漫青色烟雾，闻之略像檀香，带有微辣气息。

　　高父觉得味道奇怪，忽然听到重物坠地响声，转头见妻子瘫软在地，四肢不自觉抽搐，她口齿不清地惊呼：“这是什么东西！”居然麻痹了口唇。

　　程誉自熏香燃起就盘膝闭目打坐，闻言睁眼，神色迷离道：“不要紧张，这是剔骨专用熏香，净化空气放松灵骨意识，类似于人类手术的麻醉剂。避免剔骨过程对灵骨精神层面的损伤，又可以防止破开腐坏□□对外界造成污染。”略顿，又说：“阿姨你就是你骸骨的意识本体，自然会被影响。不要抗拒放松一点，等下舒舒服服看我帮您剔骨。”

　　明知他在胡说八道，高母却止不住模糊了意识，盈满仇恨的心平静下来，木然看着程誉在一片烟雾飘渺宛若仙境中蹲起身体，深吸一口气抽出腰间两把褐色尖刀，轻唤道：“开始吧。净刀法第三式，鬼莲送葬！”下一秒血肉模糊的面部皮肉翻腾如莲花盛开，纷纷飞扬起来脱离了头颅。

　　从高母的角度根本看不清程誉的手法，只见原该恶心的刮骨削肉场景充满了另类的美感，好像一场独享的视觉盛宴。

　　头颅渐渐只剩下颅骨，血肉飞扬间居然没有留下一丝血迹在颅骨上。待颅骨展露无余，程誉悠悠抱怨了一句：“坏得很严重啊，作孽。”替换了两把稍大的剔骨刀，不再停顿地连续作业。不同于头颅部分华丽的动作，躯体上的操作更偏向于外科手术，他不断替换着刀子，切割□□，剔出骸骨。高母注意到，每当他手指划过自己的躯体，皮肉开裂瞬间就能用刀锋挑出骨头，摆放在一边。她不明白，分明是具有血有肉的尸体，为何在他手上不见血色，仿佛这只是一具人体模型，并非真实□□。

　　轻描淡写的动作，优雅精致的操作，不消五分钟，高母的遗体已经变成一摊无用的皮肉软软耷拉在地上，被内脏勉强撑出造型。而另一边，一具残破的人类骸骨规规矩矩摆放着，剔骨匠程誉正在整理刚刚剔出来的断成几截的小腿骨。

　　“果然是冤骨，看看这上头的阴气，我手指头都冻僵了，哎哟，瞧这冰蓝色多漂亮，赞。”程誉痴迷地抚摸着冤骨，如他所料，这是一具已经异化的骸骨，阴气凝聚成形，饱含怨恨，看着都觉得刺心。难怪能够意识离体转嫁他人躯体附着，意识强弱决定能力高低啊，高母对儿子的爱演变成对凶手极度的恨，成就了一具难得的灵骨。

　　寻常人见到冤骨会当做珍奇异宝来欣赏，那是因为他们不知冤骨的厉害。冤骨一旦形成，会为自己报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所有牵连之人都有被祸害的可能，即使是以正义之名打碎它，冤骨也会留下残念在人身上，世世代代纠缠不清，是非常难对付的阴物。嗜骨如命的剔骨匠都不敢有贪图收藏的念头，怕招来厄运。偏偏程誉初生牛犊不怕虎，想要收入囊中，他此刻并不知道，从冤骨现世的那一刻起，一切都注定脱离他的预期，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剔出了冤骨，接下来就是铺设骨床。打开两个油纸包裹的骨床材料，里面是颜色各异的果冻状物质。程誉此时替换了熏香，四周又浸染在紫色的烟雾中。高父被刺激得不轻，此刻再也看不下去找了把椅子坐下，闭目休息，而高母附身的罗子文此刻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的骸骨，眼中满是疯狂。

　　又是半个小时，程誉摘掉沾满油脂的手套抹抹额头口哨，转头对高母说：“阿姨，你看看我做得怎么样，断骨接上了，面部也尽量用材质重塑了造型，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好多了？恩？”只见趴伏在地上的罗子文神态安详，合眼昏睡着，身上不见丝毫阴气。

　　“好，非常好，真舒服啊。”怪诞的声音从程誉身边传来，远处坐着的高父仿佛被人扎了似得跳起来，瞠目结舌望着地上仰躺的女人。

　　适才还任人摆布的骸骨铺设足以以假乱真的骨床后，忽然张开了眼睛，冰蓝色的眼珠子撑开眼睑半露在外头，面部歪斜嘴角扯出诡异的笑容。她头部后仰90度坐起来，双手将似乎断了的脑袋扶正，又侧面360度旋转，颈骨恍然不存在似得任她摆弄头部。高父看了又是一阵眩晕，脸色极度惨白。

　　程誉狗腿地给高母揉着肩膀放松她因为夸张动作扭曲的肌肉，说：“阿姨，现在看起来已经有生前三成容貌了，再给我一个小时我好好给您修正下。恩，五官功能还行吗，刚才做眼睛的时候，发现眼眶撞击后凹陷了，我好像垫得有点高了。”

　　高母一双大小差异明显的眼睛无法做出表情，正要开口，随着嘴角肌肉上扬已经明显外凸的右眼被挤出眼眶，导致眼珠“噗”地一声从中掉了出来，被结缔组织牵连着挂在胸前。

　　程誉嘴巴形成“哦”的造型，尴尬地道歉：“那个，还是仓促了点，我再修修，再修修。”

　　高母低头，用左眼盯着自己垂挂的右眼珠，摆摆手，随手捡起来塞进眼眶，说：“不用了，别浪费时间，现在就出发。”她抬头看着窗外皎洁明月，道：“子时，这个时辰最舒服了，我现在感觉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