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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梦里不知身是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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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何贵妃的哥哥在巴州打着拥立被废除的平亲王而起兵的时候,简橙正削苹果,不知道是被吓住了还是怎样,手里的刀不听使唤,划向了自己的左手手指。她甚至都未觉得疼痛,只见鲜红的血汩汩地往外流,那红色竟是那样的醒目,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流出来的血,大脑一片空白。
小宫女们连忙上来服侍,却见简橙一动不动,一时也跟着手足无措起来。进来的星梅忙喝住了宫女们,一边叫内侍去请太医,一面替简橙包扎了起来。
“娘娘,您好歹爱惜下自个儿吧。这血流多了,对身体也都会不好的。何况娘娘身子才渐渐调理的好些,什么事儿再大,也得先顾及好身体。”星梅一面又骂小宫女们,“你们没事儿跑到娘娘跟前嚼舌根子,这流霜阁可是不允许半点儿以讹传讹和流言蜚语。”
简橙现在才感到痛,这一刀子也划得很深,星梅止不住血。幸好秦禹已经跟着内侍赶来了,见状立即上前处理。
“你们也别担心,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划了一刀而已,流点儿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简橙一边安慰星梅,一边看着认真给自己包扎的秦禹,没有忍住,“秦太医,何贵妃可还好?”
秦禹心下一愣,却还是继续认真给简橙包扎:“娘娘,流血也不算特别大的事儿。只是娘娘千金贵体,再者娘娘素来身体弱,这会子血流的又多,不留神只怕要晕眩。娘娘这几日可要小心,千万别磕着碰着这手,臣日日定准时来给娘娘换药。只是,口子这么深,只怕得留下疤痕了。”
他竟絮絮叨叨说了这么些话,简橙一时有些意外。秦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但是和大将军造反的事儿,想来他也知道。
见简橙定定地看着自己,秦禹心底叹了口气:“娘娘,何贵妃娘娘的事儿,外臣不便知晓的。”
简橙点了点头,想到子阳,一面问星梅:“那子阳呢?今儿咱们去接他们好了。”这会子还不到下学的点,过去也刚好。
秦禹深知自己应该这个时刻什么都不要问,却到底还是问了出来:“贵妃娘娘,为何待大皇子殿下如此之好?娘娘此刻,也不忌讳吗?”
简橙偏过头看着秦禹,忽然却笑了:“忌讳什么?我喜欢子阳,因为他是聪明善良的小孩子,与其他都无关。至于忌讳,我赤条条无牵挂,自然不忌讳。”谢过秦禹的包扎,一面叫星梅准备一起去接子阳和佑安,一面吩咐宫女们准备食物,“记得要玉米浓汤,子阳很喜欢。”
秦禹还未来得及告退,简橙已经带着星梅还有几个宫女和内侍急急忙忙的去接子阳和佑安了。她还真是放心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他想起他最初来给她看病所带着的目的,想起曾近何贵妃的话,心底黯然,默默收拾了东西也就离开了。
而这会子的弘文殿与往常并无不同,见贵妃娘娘来,侍讲们也都见怪不怪了。不一时子阳佑安还有阿元都来了,见子阳的眼睛红红的,想来已经知道了。简橙心底叹息,一面迎了上去。她安慰开导的话还未出口,佑安却已经先瞧见了她包扎着的手。
“阿母,你怎么了?受伤了?严重吗?”看上去很是着急和关切。
简橙心头一暖,到底没有白疼他,一面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不小心割了个口,也不深,不碍事。”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子阳说话,劝慰吗?乾帝这会子并没有惩罚何贵妃。犹豫了一会儿,子阳却已经开口了。
“母妃来接咱们,想来是做了好吃的。”
他如此模样,仿佛什么事也没有一般。简橙一愣,继而一笑,正要开口叫阿元一起去流霜阁。阿元已经向大家告辞了。看着阿元的背影,简橙竟有一种微微的心伤。
果然,到了流霜阁,子阳很镇定地告诉简橙:“诚母妃,你不必担心我。我不会有什么事儿的。舅舅造反,受到牵连的,只会是外祖父一族,也许严重的话,我的母妃也会受到惩罚,比如撤掉封号,贬去冷宫。但父皇不会惩罚我,因为我还小,也因为我是他的儿子,我姓南宫,不姓何。只要我乖乖的,不去惹父皇不开心,就不会有事儿。”
他分析的如此清楚,头头是道,句句在理。让简橙无话可说。
“所以诚母妃,放心,我不会有事儿的,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仿佛一瞬间,他长大了很多。在简橙看不见的地方,在简橙不明白的地方。长大,长大。简橙心微微痛起来,或许,子阳会长成跟乾帝一样的一个人。想到此,简橙竟有些害怕。她想起乾帝跟太后的相处,想起平亲王,想到最初的那一场鲜血满地的宫廷谋杀,想到那个雨夜,她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闻到的,浓厚的鲜血味道。
那么,倘若有一天子阳和佑安反目,自己要如何?
太后的今日,难道会是自己的明日?
不敢想。
“哇,玉米浓汤!”子阳似乎忘却了一切,只关注眼前的美食。
他们才开饭,乾帝来了。简橙让加了碗筷,看见乾帝的疲惫,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就什么也不说。何况,归根结底,自己只是过客。
一餐饭在彼此沉默和各自都有心思中吃完,子阳和佑安各自完成功课,乾帝也离开。一时间,流霜阁的安静让简橙有些不适应,她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心底有什么,可是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
也许是因为之前流了太多血,也许是因为她很多很多的担忧,简橙觉得自己头很痛,仿佛要炸裂一般。于是告诉星梅自己要躺会儿。
躺下,她很快就睡着了。
不,其实她说不清楚,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没有睡着。
大雨滂沱的夜。她推开窗闻到浓浓的血腥味,整个胃似乎都因为这味道而翻滚起来。她强撑着往窗外看去,一个黑影由远及近。总觉得无比熟悉,却又不知道究竟是谁。越想看得清楚,就越焦急,越焦急,心底的恐慌也越来越深。那人一直朝自己走来,仿佛雨和屋子都消失不见了。越来越近,可是答案却似乎越来越远。潜意识里,仿佛自己在抗拒知道答案。
可是真相总是会出现。
那是谁?简橙觉得自己仿佛不认识,却又觉得很熟悉。她不敢出声,屏气凝神。
“诚母妃,你心底最疼的,到底还是佑安。”
天啊,子阳!那是子阳。简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看见子阳明黄色袍服被鲜血浸透,一大片的暗红。子阳在笑,只是那笑容竟然带了几分的凄绝和不甘。
“诚母妃口口声声说很爱儿臣,可是到了生死关头,诚母妃宁可眼睁睁的看着儿臣死,也不会为难佑安半点,是吧?”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子的。简橙拼命地摇头,想要告诉子阳,不是这样子的。她喜欢子阳,也喜欢佑安,她希望他们都平平安安。可是她似乎喊破了喉咙,子阳也听不见她的话。
一道闪电照亮整个天地,而子阳的背后,简橙看到了更加难过和不敢置信的一幕:佑安手中的剑,直直地刺向子阳的要害。
“不!不要!!!”
简橙终于被吓得醒了过来。
“娘娘?”
眼前是星梅关切的眉眼。
简橙迷迷糊糊地看着星梅,约莫半分钟:“子阳和佑安呢?”
“娘娘睡了很久,两位皇子已经去弘文殿了。”星梅看简橙脸色似乎不太正常,潮红中带着苍白,“娘娘可是不舒服?”
简橙点了点头,幸好那只是梦。太可怕,却又太真实,真实到简橙现在依旧心有余悸。头还是好痛,简橙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躺着了,准备起身,却连支撑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星梅用手摸了摸简橙的额头。天,好烫!
“快传太医!”
简橙闭上了眼,不知为何,心底又升起一阵莫名的忧伤。梦里不知身是客,自己连客也不算,是因为想太多吗?还是因为自己太在乎?子阳,佑安,还有乾帝。
随着太医来的,还有乾帝。
简橙看了看乾帝,这是他的错吗?起码不能算是他一个人的错,错的,是这个社会,是封建统治下的阴谋,以及人类无穷尽的欲望。
“你放心,现下发生的事情,朕并不会让它牵连到子阳身上的。”
简橙想到子阳先前的话。子阳如此明白清楚,才让简橙后怕。她的梦,她所面对的现实。
“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很多事情,就算不放心,我也不能改变什么。冥冥之中的一切,似乎早就安排好了。我会在这里,你会在这里。”简橙不知为何,想到了她所支持的橙衣军团,那支队伍,总是拿不到冠军。无冕之王,但是未戴皇冠,怎么算得上王?起码普遍的世人还是看重那个冠军啊。可是上帝为何一直都不站在他们那边?
“你忙去吧。我只是做了个梦而已。梦醒了就好了。”简橙想,她的人生也真如同一场梦,只是迟迟不醒。这梦做的太久,人跟着疲惫,心也跟着疲惫了。
乾帝叹了口气,握住了简橙的手:“一切总是会好起来的。我们尽力让事情和人,都好起来。”
简橙笑了笑,愿真的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