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火》不妖君

38、第 38 章

　　林远没有吃完就接到了卓一航的电话。卓一航在酒吧，让他过去。林远不太放心，外加上一个人坐在秦荣的屋子里，浑身犯别扭，便落荒而逃了。
　　卓一航去的不是大学城附近那几间清吧，而是去了京城另一头的gay吧，地铁直达过去也得四十分钟，若非是卓一航的电话，大晚上的林远还真不愿跑这一趟。
　　Gay吧门面小而精，走进去后别有洞天，林远也是第一次上这种地方，在门口吹了几分钟的夜风，才咬牙进去，还好此时没到正式营业的时间段，酒吧内只零零散散坐着一些人，中央舞池没有袒胸露背跳贴面舞的男人。
　　卓一航坐在二楼角落高脚台边，开了一瓶洋酒，兑着红茶，外加一个果盘，正好坐在墙壁灯最亮的地方，浑身铺了一层紫光，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跟在学校整天犯狂犬病的那个卓一航不一样。
　　旁边有个男的频频看着卓一航，目光十分露骨。
　　林远咳了一声，走过去，把卓一航手里的酒杯抢走，坐在他旁边。
　　卓一航喝的小脸通红，抬头盯着林远傻呵呵的笑起来，“你还真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林远拿起那瓶洋酒看了看，“专门看你笑话，我怎么不来？”
　　卓一航吃吃的笑了两声，“有病。”
　　“你有药？”林远给自己到了点酒，喝了点，啧啧嘴，“还挺好喝的。”
　　卓一航吃了片苹果，“少喝点，这酒后劲大。”
　　林远又喝了一口，坐在高脚台边上，看了下四周，酒吧门口不断有人进来，都是男的。有的是一个人，有的则是结伴而来，更有的直接一边亲着嘴一边往里走，林远也算是开了眼界。
　　卓一航看他很是好奇的样子，“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啊？”
　　林远看着那两个亲的浑然忘我的男人在吧台前坐下，“知道啊。你给我发地址后我查了下，不就一同性恋酒吧吗？”
　　“你看起来很淡定？”卓一航皱着眉头，“你……”
　　林远回过头来，喝了口酒，“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了，但那时候我天天巴不得世界毁灭，没心思想这事。”
　　卓一航听林远讲过自己以前的事，但也只是个大概，“你不提起这茬我都快忘了。我挺好奇的，你说你高中活在世界末日里，为什么到了大学又好了？你要不说你家那些事，我是真的看不出来。”
　　林远看着他，只是扯了扯嘴皮，没有一点笑意，“不是什么好事。大概我一辈子的运气都耗费在那上面。高二，快升高三，每天都有晚自习，我那天走得晚，教学楼里没剩几人。楼下也就我一个人了，然后就有一个人从上面掉下来。啪的一下，就这么砸在我的面前。”
　　这个人就是秦荣口中传奇故事主人翁之一——任建波。
　　那个时候的林远活在自己的世界了，直到人人口里那个同性恋跟踪狂某一天晚自习后，跳楼掉在了林远的面前，他才知道被全校人背后议论的人是谁。
　　林远和任建波没有任何交集，就更不会知道顾瑜和秦荣的事，再加上时间有点久，秦荣再提起时，他过了挺久才想起来。
　　“锁教学楼的大叔跑出来后报的警，可能是大吃惊了，天太黑，就看见了地上的人，没看见我，我也没敢作声，趁着没人注意赶紧跑了，一晚上吓得不敢睡觉。”林远晃动着杯子里的酒，“我读的是当地有名的重点高中，每年因为扛不住压力想不开的学生总有那么几个，有的是真事有的就是以讹传讹，见怪不怪的。死的那人是个复读生，正好跟我是同一个班主任。家长跑到学校三天两头的闹，等到班主任说，要找几个人去寝室收拾东西，我想都没想就举手，别说别人，我自己都吓一跳。”
　　“是去收拾死者遗物？”卓一航问。
　　“嗯，那个复读生住校。学校宿舍六人间，只有两个人敢跟他住。”林远说，“虽然都知道同性恋不是传染病，但是在所有人眼里跟传染病没区别。大家都怕被他传染，都不敢跟他住。班主任叫了三个人去，我，还有两个男生。班主任去楼下等车，我们三个收拾，也没怎么收拾，都是死人的东西，胡乱塞就是了。两个男生一边收拾就一边说闲话，挺难听的，我气不过顶了两句。现在想起来也够傻逼的，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罢了，人都死了，我在那里打抱不平也没人感激。”
　　卓一航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酒吧里已经开始放音乐，他想了想，“我没遇见过这种事，但感觉应该跟我看见一个还没到我腰的小孩，被老爸强摁着给我磕头差不多，特接受不了。”
　　“还好吧。其实那天晚上人掉下来我没看太清，天太黑，突然来的这么一下，要不是有人在旁边大叫，我都没反应过来，还想着幸好不是砸在脑袋顶上。”林远说。
　　“要是真砸你脑袋顶上，你可是大红人啊。”卓一航傻乐。
　　“滚。”林远白了他一眼，看着周边逐渐有人落座，他们两个坐在一起，不怀好意的目光没有太多，“我就是受这件事刺激，觉得一个人天天活在世界末日里真的够傻逼的。世界又不会真末日，家里那些人虽然背后说闲话让人不爽快，可又不是指着我鼻子骂，我何必为了这种人毁了自己呢。就是一瞎捉摸的功夫，外加高三压力也大，没工夫想太多，等到大学，换了个新环境，整个人自然而然就看开了。”
　　“是啊，又不是跑到你面前指着你鼻子骂，你当没看见不就是了，就像你明知道我对你有意思一样。”卓一航笑了笑，他酒量不太好，已经感觉到晕，整个人都绵软的趴在高脚台上，那手指戳了戳林远的胳膊，“你是不是撒？你说你是不是撒。”
　　林远被戳的有点痛，只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你是认真的？”
　　“认真什么？”卓一航说，“认真喜欢男人，还是认真喜欢你？”
　　林远没做声，这件事现在追究起来有点操蛋。他从高中一直到大三都在刻意隐瞒这件事，跟他玩的好的男生那么多，他也从来都没觉得有什么膈应的地方，还顺其自然的交了女朋友，连他自己都快觉得自己正常，偏偏跑出来一个他根本拒绝不了的秦荣。
　　林远必须承认，就算秦荣不去算计他，只是简单的向他告白，他不说会不会接受，但一定会在意这个人，会比身边所有人都在意。
　　就像黑暗里突然亮起的灯，就在那里，他不可能看不到。
　　“这种事我是不可能了，”卓一航撑起上身，呼了口气，“我家就我一个独苗，现在能由着我性子胡来，但绝对不会允许我哪天带个男的回去，我妈会杀了我的。再说——”
　　林远看着他。
　　“再说现在也没有那么一个人，能让我真的舍得跟家里恩断义绝。”卓一航没所谓的笑笑。
　　就因为这里是同性恋酒吧，周围都是男的，空气都变得跟外面的不一样，卓一航才敢这么坦然的直面这件事，若是在外面，他依旧还是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任性少爷，哪个才是真的他并不重要，他想做哪个他才是最重要的。
　　林远不想说这种话题，这会让他联想到自己，他现在的状态好不到哪去。
　　一楼舞池边站了不少人，已经有穿着暴露的男人踩着高脚跟长筒靴，扭着屁股走上台，气氛逐渐暧昧起来。
　　卓一航突然说，“你回去吧。”
　　林远没动。
　　卓一航推了他一把，“滚吧，你看看你这熊样，人都吓傻了，不想呆在这就滚蛋。”
　　林远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他感觉到自己莫名的紧张，不是兴奋的紧张，而是害怕，但又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我还是陪你吧。”林远看着已经喝的两眼快对不上焦的卓一航，没敢走。
　　卓一航瞪着他，“成，把姓秦的叫来。”
　　“叫他干嘛？”林远说。
　　“杀人啊。”卓一航大吼一声，“我他妈现在就想把那混蛋大卸八块，剁了喂狗！你要是不打，我打！”
　　周围人都被这一声怒吼吓得转头看过来，林远无法判断，卓一航红了眼眶是喝醉了还是哭了。
　　卓一航看他还傻坐着不走，一把把他拽起来，“草，趁我还有理智之前，你给我滚蛋！听到没！”
　　“要不我送你回去？”林远伸手半挡半扶着人，也顾不得撞到谁。
　　卓一航猛地推他一把，“滚！”
　　林远被推的倒退几步，旁边高脚台上坐着的人手里的酒杯都撒了出来，林远扑过去要把卓一航拽走，大吼一声，“你发什么疯！”
　　卓一航顿时火了，抄起那瓶还剩一半的洋酒猛地往高脚台上“嗙”的一砸，没有砸碎，但声音特别响亮。
　　林远吓得不敢使劲。
　　有人开口叫，“哎，打一架啊，打一架什么问题都没了。”
　　不少人跟着起哄，都以为是情侣吵架。
　　卓一航拿着手里的酒瓶抬手就冲旁边那个叫的最大声的人脸上泼，骂了一声，“笑你妈笑！”
　　那人猛地被泼了一脸酒，大吼一声“找死！”就要冲过去，
　　林远赶紧上前将卓一航拽到身后，抬手将人隔开，也吼了一声，“干嘛！有话说话，别动手。”
　　林远平时都压着脾气，很多事上不太计较，笑起来没心没肺，很好相处的样子，但就冲他真敢把人从二楼扔出去的狠劲看，他其实是个脾气并不好的人，一旦压不住脾气，就跟体内的妖魔鬼怪被解开封印一样，邪气从内往外的冒出来，再加上身高体型占据优势，往中间这么一站，没谁敢真的找不自在。
　　“行，”那人抹了把脸，气得浑身哆嗦，指了指林远，“你跟我等着。”
　　林远没打算惹事，说到底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学生，想着能把人逼退就好，但想不到身后的卓一航突然用肩膀把他撞开，端起果盘就往那人脑袋顶一砸，西瓜苹果梨子什么的跟炸烟花似的。
　　“走！”卓一航大吼一声，拽着林远就往楼下冲。
　　店里音乐声很大，一楼听不到上面的声音，但一楼很多人。两个人往下跑，从人缝里挤过去，撞来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林远的错觉，他能感觉到有人趁机往他屁股上抓了一把。
　　顾不上计较这些，林远跟卓一航往酒吧后门跑，跑出去后还沿着街道狂奔了一百米。
　　然后卓一航扶着路边消防栓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