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泊》女有士行

3、千里姻缘下雪天

　　厚厚的积雪，将上山的路都埋起来了。马匹走得举步维艰，就更不用说这车子了，基本全陷在雪里面了。织锦的厚厚毡子帘子，将整个门塞得一丝不漏。
　　一位锦衣华服的小公子站于门前，道：“启禀姨娘，车子陷在雪里了，可否请夫人与妹妹下车骑马？”
　　只听车内一个软绵的音，低低道：“婶娘，我们下去吧。”
　　“秦焕，可有人来接？”
　　那锦衣公子俊目一眯，道：“不曾。”
　　车中人一叹息，“好吧，我们这就下去。”
　　齐泊对这片山非常熟悉，她悄悄躲在雪堆后，向那一群人望去，她是第一次见到阵仗如此华贵的马车队，可惜，这才刚上山，就陷住了，可见主人家的运气有多背。她摸了摸冻红的鼻头，一下跃出去，本来想来个机灵的招呼的。结果身子刚一飞出来，就被一黑影罩住，接着是一只强有力的手提住了她的衣领，将她往外这么一送。她就跌倒了雪地上，好在雪厚，她就地一滚，也不觉得疼，只听耳边有人呵道：“哪来的毛贼！”
　　齐泊一抬头，就对上一双如星般深邃明亮的眼眸，那是一双细长的眼睛，长在一个俊得不能再俊的脸上，那双眼睛又似一汪泉，墨黑透亮的泉，如旋窝般慢慢旋转，把她的心都要吸进去了。齐泊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脚软绵无力，不知该放到哪里，自己的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免得不小心惊到了谁。
　　这英俊的公子走到她面前，道：“你是一女娃！从哪里来？”
　　齐泊忽然觉得鼻头有点痒，好像自己的鼻涕就要留下来，连忙用袖口一擦，她昨天因为被庵主叮嘱要迎贵客，所以特意换了一套过年才穿的衣服，往日她哪里舍得，今天确实一着急，连鼻涕都直接擦了。
　　齐泊掩饰完自己的窘态后，连忙说：“我,,我,,我，是从山上的隐世庵过来，庵主让我来迎接贵客！”
　　那公子听了眉头好似稍微一皱，然后立刻转身对着马车内说道：“夫人，隐世庵好像派来一个小姑娘来接我们了。”
　　车内的夫人略提高了声音，直接对外面的齐泊道：“你可叫齐泊？”
　　齐泊还在为刚才那公子眉头的一皱而懊悔自己，听叫自己名字，立刻道：“是，我是叫齐泊！”忽又觉得不对，连忙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你们定是庵主让我迎接的贵客了！”
　　那马车中仿佛透出一丝轻微的笑意，这边的华服公子却道：“既是如此，你可知怎么可以迅速上山？”
　　“那边有条小路，很快的，我早晨一边下来已经一边打扫了。不过车过不得，只能走一个人！” 齐泊这会儿觉得华服公子需要她的帮忙了，颇有了些自信。
　　那车内的夫人与小姐已经下了车来。那夫人虽有了些年岁，但看起来高贵优雅，温柔恬静。那身边的小姐虽还未长开，确也是美人胚子。齐泊想她这次是把天上的神仙都见个够了。
　　只听那夫人道：“既是如此，齐泊你带路吧。秦焕，妙音，我们三个上去就好，今日就让其他人下山去住宿一晚，明日早晨在山脚等我们。”
　　齐泊把三个贵客带上了隐世庵，见了庵主后就灰溜溜的走了。她一路上都紧张兮兮地走路，生怕那俊俏公子，貌若天仙的小姐，气质如兰的夫人笑话了她去。
　　庵主仍是冷冰冰的模样。然贵妇人见到她后，脸上那惯常的娴静却难在持续，那一声暗哑略带哽咽的“梦璇”却显得很是急迫。旁边的小姐也有些不知所措。
　　“姐姐。”庵主袁梦璇终是有点动容，在阔别了亲人十三年后，第一次的声音能有些温度。
　　“梦璇，这是三弟的孩子，妙音。”贵夫人把那小姐拉到身边，那小姐微微向她施一礼，道：“妙音见过小姑。”
　　庵主只是轻微一笑，便把头转向了旁边那俊俏的公子，盯了一会儿，那冰冷了目光中似乎片刻就破碎了，“他，他长得真像他啊！”
　　贵夫人的脸上有丝尴尬，不得不介绍道：“秦焕，过来拜见——。”贵妇人说道这，却不知道如何介绍庵主的称呼好。
　　“不知该如何称呼了么？”袁梦璇的那在见到秦焕时眼中就蓄起的泪此时便流了下来，“哼，你跟他连孩子都有了么？”
　　“秦焕拜见庵主。我的生母是已故南王妃刘思及，正安三年故去的礼部尚书刘怀远的女儿。家父秦纵。夫人是我的继母。家母在焕三岁时，就病故了。”还未等袁念璇向妹妹解释她跟这眼前貌似南王秦纵的小公子跟她的关系，就被年轻的南王世子秦焕这么平淡淡的说出来了。“梦璇，我跟从显（南王的字），并没有孩子。”跟心爱的人无后，一直是袁念璇毕生的痛，然此刻在面对被痛苦怨恨缠身的妹妹时，只希望说出这个事实，让她能好过一点。
　　“从小，姐姐对妹妹就礼让谦和。妹妹碰到这种事儿，也怨不得谁，只能怪自己福薄。如今见到姐姐，秦——南王爷他都好，三弟他也有如此好的女儿，很是欢喜。只是，希望姐姐将刚才接你们进来的齐泊带走，照看她一生，于妹妹我，从此也就无甚牵挂，可以抛却一切红尘烦恼，为定王府数百忙魂，超度吧。”
　　“妹妹——”袁念璇见妹妹如此，不禁泪如雨下，旁边的袁妙音也是泪流满面了。只有秦焕还是面无表情，替袁念璇问出她心中的疑惑：“这齐泊与夫人可是？”
　　“齐泊是定王的最后一点血脉。”袁梦璇抢断道，又立刻对外面喊道：“来人！送贵客至厢房休息！”见外人推门进来，袁念璇连忙止了泪，说道：“庵主——”
　　“施主不毕多说。贫尼罪孽深重，已下决断，避世绝尘。近日天气不好，恐怕要大雪连绵，施主还是尽快下山吧。以后，也不用再来！”说着，就转过身去，以打坐之姿，面对墙壁。
　　袁念璇见此，也只能作罢，对秦焕，妙音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