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木》Odair

7、外街

　　那李懿年纪虽然不大，年十四，只堪堪比苏木大上一年，却颇义气。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到处惹祸没少把他爹气的眼歪嘴斜，对朋友却没得话说。他自认年长，而苏沐这病也算是因他而起，那日筵席过后,他知道苏木现下什么也不懂,缺个人说话，便三天两头的往荣王府里头跑，有时还顺带些稀罕的玩物给苏木瞧。苏木原本性子孤僻，如今身子变小了，心性也变了，倒不像原来那样拒人千里。李懿性子活络，俩小孩一来一去也就玩在一块，整天叽叽咕咕，玩玩闹闹，在王府里逛来逛去。
　　容王爷被原本的苏沐给闹怕了，而二儿子受了伤阴差阳错的性子大变，苏元一直是当做因祸得福的好事对待。哪只李府那猴孩子又天天来这里闹腾，生怕李懿又把苏沐带坏了，几次三番想赶人，不想被太太拦下。太太本就使极宠溺孩子的，受了伤之后苏木整日安安静静不说话可把她担心坏了。虽然李家那小子平日里不靠谱，但苏木被他带的又有了点儿平时那种灵活劲儿，太太哪里又会让苏元把李懿赶走。
　　原本苏木因先天不足，小时候都只有看别人玩的份。如今在这异世重获新生，又调养了三个多月，身体精力比以往好了很多，又有李懿带着，小孩心性也被激了出来。李懿整天给他带些他没见过的小玩意，玩了几天，他开始对外边好奇起来。
　　“外边？外边可好玩了。”李懿听苏木问起，立即来了劲，绘声绘色的说：“你受伤之后还没出去见识过吧？那街上满满的全都是人头，边上摆着小摊，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还有城西那里有一家杏花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里面的杏花酿是一绝！红豆糕也是好吃的很。还有南宫馆，说是会聚天下美人！”
　　苏木有一次不小心听见两个管家闲聊时说起过南宫馆的，他还以此打趣过陈昱。虽说古时候的男子都较早熟，但是…他狐疑的看着李懿这个十四岁小毛孩的身板：“你…去过？”
　　李懿一下子噎住。他虽然好玩，但也不敢去那些风月之地，不然他老子还不把他的屁股揍开花。但它看着苏木那怀疑的小眼神，一句“没去过”愣生生的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支支吾吾了半天道：“我…小爷我当然去过！这京城还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呢。你想去玩，我带你去准是没错的。”
　　苏木被他说得有些心动。古代的城市街道对于他一个现代人总是有吸引力的。“那我下次也要去看看。”
　　“干嘛下次啊，”李懿陪苏木在王府里呆的也有些憋屈：“我现在就带你去。”
　　“也好。”苏木想了想：“你等会子，我去和母亲说。”
　　“别别别别啊，”李懿着急的拦着：“你要是说了，他们准是不会让你出去的，不然我当初干嘛还要偷偷带你去看马！这样，我们偷偷溜出去玩个一两个时辰就回来，保证神不知鬼不觉的。”
　　从小就乖乖听父母话的苏木听了，定是不从的。要是和大人出去玩就算了，跟李懿这个不过十四岁的小毛孩出去这么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万一两人被挤散迷路了，哭都没地方哭去。便早早的把被扫了兴的李懿打发回去后，去太太屋里问。
　　“不成。”原本以为以太太对苏沐的疼爱程度一定会答应的苏木一下子愣了，太太竟是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他出门的请求：“你才好多久呢就想着出门，是李家那个臭小子撺掇的吧？没吃够教训，就该关着你管管性子。”
　　前世的苏木在出事前已经是大学生，生活散漫，学校老师都没管过，虽然不爱出门，但也自由自在，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三四个月没出门，再宅的人也受不了。苏木辗转反侧了一夜，心下也暗自有了个叛逆的想法。
　　李懿再怎么说也是个参知政事的儿子，放在后世那就是个高干子弟。京城是他的地盘，又是常出去玩的，自己偷偷跟着逛逛也不会出什么事情。苏木拿了主意，第二日早早的差人把李懿请过来谋划。
　　要不说苏沐和李懿是狐朋狗友，李懿之前就没少来王府里找苏沐，怎么偷偷溜出去不叫人发现的方法李懿也是门儿清。在王府西侧有一个角门是专供厨房购买米粮蔬菜进出的，因为角门出去后的街巷偏僻，鲜少有人在那里出入，只要不碰上专责购买米粮的人，就绝对安全。
　　苏木把跟着的小厮打发回去，说是自己要和李懿逛逛园子，没事不要来打扰。妥当之后，便和李懿俩人鬼鬼祟祟的溜出去了。
　　门外的巷子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李懿带着苏木熟门熟路的拐了几个弯，就来到了闹市区。也许是天色还早，并没有很多人，但是七七八八的摊子也摆的差不多了。苏木兴冲冲的逛着，东张西望的看着各种他没有见过的小玩意儿。
　　李懿一开始还挺有兴致的陪在旁边，时不时的充当钱袋子买东西，但当苏木蹲在一个捏泥人的老头子边上发出第四声惊叹的时候，他就有些不耐烦了。
　　“瑾瑜，你还没看够啊？喜欢什么我给你买什么还不成，别在这蹲着了，不嫌累得慌。”
　　“啊…”苏木还有些恋恋不舍：“可是..”“有什么好可是的，走啦。”李懿硬是拽着苏木的袖子把他拉走了。
　　逛了半日，二人也累了，李懿便带着苏木去京城第一楼杏花楼歇脚，本还想着回去吃午饭的苏木也懒得回，想着丫鬟们找不到自己兴许以为去太太那里吃饭就回去了，也就不担心。
　　杏花楼倒果真是一整栋楼，十六边形的塔式木楼有四层高，在一堆小平房中间极为显眼。一楼挤满了客人，形形色色有圆头肥脑的商人，也有衣着略显破旧带着刀剑的江湖人士。二楼也没有空座，两人便去三楼开了个雅间。
　　由于木楼本身的样式特点，每一个雅间开着窗临着街。苏木一进去就趴在窗户边上看个不停，李懿已经被他折腾乏了，径自点了几样菜，一壶茶也不再管他。
　　看着街上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场景，苏木根本就有些移不开眼睛。苏木想起后世那幅名垂千古的清明上河图，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去画一幅街景，就叫京城大街图，说不定也能出名一回。
　　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李懿也体贴，点的都是杏花楼里最有名的吃食。苏木一拿起筷子就不停嘴了，要不怎么说中华料理历史悠久呢，这些原汁原味的纯天然绿色食品绝对不比后世那些香精调料弄出来的料理差，虽比不上府里面的菜肴精致，但味道是绝对没得说的。
　　饭后二人信步闲逛，苏木东张西望忽见街尾有一楼装修的很精致，来往客人也是络绎不绝，心生好奇就想过去看看：“那里是什么地方？”
　　李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脸色一变，有些尴尬：“那里是南宫馆…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吧？”
　　“你不是常去么？怎么突然又怕了？”苏木一眼就看出李懿这小屁孩上次说的话是唬人的，故意打趣他。
　　“我哪里怕了？我是担心…担心要是叫你爹知道了打你屁股！”李懿急赤白脸的辩白道。
　　苏木也不再逗他：“我不进去，就在外面看看，这总行吧。”李懿这才犹犹豫豫的应了。
　　毕竟是现代人，猛的来到古代社会多多少少都会对这个被后世严厉打击的行业抱有几分好奇。
　　门口杵这个穿着青衣的少年迎客，苏木踮起脚朝里看了看：“怎么没看见姑娘？”
　　“哪来的姑娘。”李懿摇摇头：“这里经营的是小倌，姑娘不在这个楼。”
　　学中文的苏木也读了不少史书，对这个也略有耳闻，不觉得奇怪。又看了看，就觉得无趣，拉着李懿要走。
　　“滚出去！没钱还来什么青楼，我家主子可没这个闲工夫！”
　　突如其来的嘈杂引起了二人的注意，只见一个衣着凌乱的男子被那个青衣少年大力推了出来。男子显然很不满，不服气道：“我又不是不还了，赊我一日又何妨！我也是老主顾，不赖你们！”
　　“老主顾？”少年不屑的嗤笑道：“等你想陈府公子一般一出手便是银票百两的时候，在谈什么劳什子的老主顾，一个穷鬼，也不嫌丢人。”
　　男子悻悻离去，围观的人也散了，苏木拉着李懿要走，李懿却低声和他嘀嘀咕咕：“你可听清楚了？那人说的是陈府公子了？”
　　“是吧。”苏木不以为意：“陈府公子是谁？”
　　“你忘啦？就是你父亲摆宴那日讨嫌的陈昱。早听说他和这种风月场的人勾勾搭搭，我还不太信，如今见了，竟是真有其事。如果叫他老爹知道了，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李懿幸灾乐祸。
　　“那也得有人跟他爹说。”苏木看出李懿打的主意：“我才不去嚼这舌根子叫人报复。”想了想，又问：“他爹的俸禄有多少？”
　　“翰林学士…”李懿皱着眉头：“加上各项茶酒厨料钱等等，满打满算一月能进账二百多两…你问这做什么”
　　看来贪污腐败真是哪里都有…苏木摇摇头感叹，不答。
　　二人一直逛到日头西斜才作罢，又从那来时的角门溜进去，看王府的小厮丫鬟看到他们俩并无异样，自觉地没事，便松了一口气往自己房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