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喜欢啃苹果和喜欢楚轩真的不是一个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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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黑眼的娃娃脸青年站在森林同旷野的交界处，一条简陋但整洁的公路口皱眉。他扯了扯自己正危险地摇摇晃晃，只剩几根结实的细线连接，因重量随时都想要断掉的破破烂烂灰色帆布背包肩带。乱糟糟但仍保留着丝绸般光泽的黑色碎发里还有几根小树枝和三片细小叶子。昊天和个小老头儿一样慢吞吞单手捶着腰，猫般曲背抻着自己的骨头，随即单手搭了个凉棚抬头看一眼天上的太阳。
已经大概是午后一点了，还会有同意被搭顺风车的车吗？
虽说他的衣着还算干净，但已经只剩下衬衫和长裤了。这样下去别被当成流浪汉就很好……安啦。虽然实际本质也差不了多少就是。
昊天一本正经地叹口气，挽起袖口。他一边低头单手翻着那本通用语普及手册，一边比着书中提到的“搭车常用手势1”在头顶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直到一辆制式的，土黄色的，拖着大半斗苹果的中型运输卡车在他前方十几米处停下，一身水泥灰色连体制服的火爆脾气司机探出头朝着他大骂，他还愣了两三秒才想起来自己原来还一直在挥手问能不能搭车。
双黑的娃娃脸青年讪笑起来。双手合十向那矮而礅实，胡子满脸矮人似的司机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快步走过去。
司机哼着听着语气就能感觉出什么不太好的话将四分之三个身子缩回车窗，拇指向后比了比挎斗的位置。昊天觉得自己完全不想知道那些他暂且还听不懂的俚语都意味着什么。
他很文明！不学脏话啊！
卡车的整个后斗都被罩在清冽的苹果香气内。昊天惬意地吸口气，一个一个拿开后斗板上的苹果，极为放松地在自己辟的新地盘上坐下。揉了揉鼻子看一眼正在通过后窗监视老仇人般监视自己的司机，他遗憾地放弃了明着尝尝的想法。
自己可没东西跟人换了。摸出那司机的钱包然后用他自己的钱和他买两个？听起来好像不错……
双臂交叉垫在脑后，以一种极为懒散的姿态靠在苹果堆里的黑发青年阖上眼，将背包枕在脑后，什么防备都没有地在清冽而讨人喜欢的苹果香气里睡着了。
……靠，想什么呢。喜欢苹果和喜欢楚轩完全不是一个事啊？！
他是被喇叭声吵醒的。
已经是到了一个收费站口？还是城区中央？在极为良好的睡梦内被不断掉落的苹果完全埋在最底下的无辜青年捏着下巴，在一片黑暗以及匀作用于全身的压力里思索。随即他半眯起眼，集中注意力。他的瞳孔微微发散，呼吸趋向悠长而和缓。漆黑的眼珠上空空荡荡盖了层薄薄的雾气，什么也没映出来。
如同水波般的念动力“场”在他周身逐渐显现，渐清晰至如实体。波纹向上同河水般流动，的确具有实体地将周遭的苹果们轻柔地推开，使这块空间成一个空空的圆柱体。昊天在水流开辟的空间内悬浮着，飘荡着，舒适地换个更加懒散的姿势将自己继续向上冲刷，直至从不知被怎么堆起来的大堆苹果山中冒出个头。
看来是后者。
他向着站在斑马线旁等红绿灯，对他登场方式而目瞪口呆，向自己这边指指点点的几个白领路人笑嘻嘻地挥了挥手，开始专注于打量这座城市。初步看起来它像是纽约或者香港或者东京：自由的，忙碌的，急躁的——人多的。
嘘，看着吧。
货车还停在原地，由于红绿灯。货车后一辆看起来就很贵的银白色轿车内，那年轻的驾车人好奇地打量他，微微撅起唇向昊天挑逗地微笑。才十七八岁的女孩儿涂着艳丽的指甲和彩妆还戴着美瞳，显得瞳孔如猫，睫毛如扇。昊天向着她挥了个滑稽的美式军礼继续看自己的，把她丢一边。大道旁摩天大楼的缝隙内一溜阴暗的巷子里五彩缤纷的墙画填充了大片的墙面：野兽，超现实，抽象，调侃，嘻皮……也许大部分的现代主义都能在那里找到一席之地。天空有点发暗，就像所有的大都市天空一样几乎看不见没有太阳。高楼林立，同每个城市里常见的那样遮住自然的光芒，只有傲气的大块玻璃墙面偶反射几点粗鲁而过于刺眼的反光。熙熙攘攘的色彩嘈杂人流把交通规则当成汉莫拉比法典之于奴隶般敬畏和尊崇，挂着包耳巨大耳机的叛逆少年们把衣服穿得像什么乞丐的唯一得体衣装；梳洗得比有些人类还得体优雅的犬只被同样风格的主人牵着，两者都一样沿着街边慢吞吞行走，还昂着小巧而形状优美的头。迟到的几个白领们匆匆忙忙的从人行道上奔跑过去，因为皮鞋与高跟鞋的过于优雅文明以至于摇摇摆摆像是一群被撵回窝的企鹅幼崽。再看看小巷里……喔喔，不良少年似乎在哪里都一样做着这类营生。那个学生妹要哭了吧？原先就看得想吐的高大建筑在这里也没有变化：玻璃板墙，啤酒瓶绿，金碧辉煌，高高在上，还有故意突出的，如同根旗杆戳在那里的避雷针。设计风格看上去更像是二十世纪的华丽盖帽儿而非二十一世纪的极简设计。
街边懒洋洋靠着墙的流浪汉在打哈欠，有一下没一下的拉着他那一样破烂手风琴，蓝色的头发和乱七八糟的同色胡须；也许这儿的那个圣父对于颜色过于宽容，以至于喜欢上了非主流设计？你再看看看那个站在什么什么公会门口，穿着糟糕一看就是冒险者的大叔。他不知道这里还会走西方魔幻风格……你那衣着已经被很多人认成乞丐了，为何还能如此保持淡定？……那位大龄冒险家的头发，根根上立如同刺猬的绝妙发型设计，而且是沉默反抗的深青，简直像是在和黑发们做对。如果自己没弄错的话，刚刚有披着破旧黑色斗篷的消瘦苦修士握着白色的十字在路口喃喃祈祷还拉住不耐烦的路人传教，说什么意在传颂圣父与圣子的名。简直就像他和亚当呆的那个小城里的老神父，倔得像头叫驴……足够自由的城市，足够陌生的，又在哪些小地方让自己感到熟悉的世界。如同落进幽影位面的帕拉丁，自己为特征足够相似的面孔和足够陌生的行为模式……风俗，食品，语言，东北升起和西南落下的太阳，月亮……而茫然失措，落进信仰的悖论，最后深深地陷下去。
那个种植满花的阳台真是熟悉。也许转过那个街角，就能看见原来那所大学？大学对面，商铺二层就是自己和搭档租下的面街屋子，玩笑般的“万事屋”。他不记得是四间屋子还是几间……。“大学内最年轻英俊教授”收到的巧克力和花堆满了一整个简单上了漆的空房间。干花的香气熏得简直没法让人进门，害得他连那儿藏的巧克力都吃不到嘴。另一个同样简陋的屋子用来堆自己的泡面，速热盒饭和宅系设备以及其他，不小心就会一脚踩扁什么惊奇物件比如某个政权的黑历史光碟。所谓客室反倒成了起居的地方，乱七八糟……总是在为带宽而互相辩论打架争吵对决，以至于被泱及池鱼，被一次次改装到看不出原本样的两台老式台式机，它们后面拖着足够和某些大型服务器相比的大号导线，估计有手腕粗。好像还有个木头桌子，钱，存折和信用卡被胡乱塞起，搭档私人之间不耐烦分你我的后果就是它们装满了整整一唯一的抽屉。厨房，红酒和玻璃杯排满了狭小厨房内所有橱柜的所有空隙，密密麻麻让人怀疑是不是连接上了异空间。好像上一次他们还在那里争论谁洗碗的问题，几乎闹到动手比划。通讯公司工作人员还过来在外面丁丁当当得掺和狠命敲门，让他们赶紧立即马上申请公司用带宽，不要贪那几个小钱，楼下的住户是一对移民来的年老印度裔夫妻，偶尔会上来给他们送难吃到死还不带肉味儿的咖喱……
不耐烦的鸣笛声，前面红灯转成了绿色，车流开始移动。
他悚然一惊，大梦初醒般呼出口气，有些愕然地盯着灰蒙蒙的天空。念动力消失，重力重归，他摔回拖斗的斗面上。咚一下，可是仿佛突然变成了个人偶的昊天什么反应都没有。
一个又圆又大的饱满红苹果砰得砸在他的头顶。东方青年泄愤般把它抓起来啃了一大口，浑然不顾它满身布满灰土。
这是另一个世界。
他将在这里生活，思索，行走，欢笑和大概会有个一两次的落泪，永不停息……直至死亡将他带回应有的归宿。
他有点想亚当。
呸。
苹果一点儿都不甜。
身边等待红灯的车子渐渐动了起来，空气中是不熟悉的机油与灰尘气味，让人感觉呼吸都不畅快了。身着廉价衣物的莉亚本在爱怜的抚摸一只被放在纸箱中遗弃的三黄猫，眼角突然掠过什么，她愕然的回过头——
——是错觉吗？或真的是那个人？
她刚刚似乎看到了熟悉的一张面孔，消失了几个月后，那个人笑容的弧度几乎没怎么变过。
……却无端的让人觉得他其实是在哭泣。
身形娇小的女孩在原地茫然四顾。直觉指引的方向却只有一辆卡车，车上堆满了挺大个的，红彤彤，令人垂涎的苹果。
看起来熟得很好，会很松脆又甜的样子。
***
如果街边卖唱的话，吹笛子或者吹口琴哪一个比较超值？
别误会，他只是突然想装头猪。
昊天捏着下巴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抛接着手里挂着长长流苏和装饰用铁链的非主流风格钱包。天有点暗，开始有灯火。他站在小巷和两个惯常会出现的打劫小混混旁边。他们现在全身——而不是只有那一头毛儿——都是花花绿绿的了。并且还在呼吸。
惯常走在街上就引来了混混，对方还是已经逮一个过来勒索，却仍旧贪心不足想再找个人一起，“不浪费劳动力”。也许自己有个吸引麻烦体质？装个流浪汉在街边等着人过来抢是不是比较方便超值？
自己的脾气自从被弄死之后可真是见好。以前碰上这样的可是会把他们挂在天上吓哭再扔下来的。
干着摸“尸体”活计还能一边走神的盗贼先生拍拍手站起身，叹口气，走向刚刚被花花绿绿们拖进巷子随即被立即扔到一边的同属于东方面孔的年轻人。他刚刚一直惊恐的瞪着自己教训小朋友们做人要诚实守信遵守道德规范当个五好青年对待敌人要如同严酷寒冬般冷漠无情……
……呃，很可怕吗？
这倒霉蛋看起来像是个做生意的。昊天的目光在对方有些油点子的衣物，手指，略有些烟火气的衣物上一扫划过。
小吃？
“嘿，青年。”
他吹声极不正经的口哨，笑嘻嘻地向那个靠坐在墙角，看见自己过来还故作镇定扶扶眼镜的倒霉蛋俯下身子。通用语不太流利这事实也没法阻挡他整个人由内到外透出股流氓味。为那人的斯文扮相，扣的严严实实一本正经的扣子和细框银边眼镜，自己也很有吓唬一下对方的意思。
这人略像楚轩，不欺负枉为人。
天暗下去了，在阴影内西摩能籍由外面投入的霓虹灯光轻松地勾勒出对方的侧脸线条。那人毫无疑问的是在微笑，在暗淡的光线内略微阴森。对方抛接着属于刚刚社会渣滓们的钱包和自己的些许物品。他的通用语有些生涩，语调上扬，再配点痞气和由骨子里透出的无拘无束味道——
“你给我点活干呗。”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喜欢啃苹果和喜欢楚轩真的不是一个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