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后妃之丽歌行》花青流苏

27、玉真公主（3）

　　就在李持盈站在书房门口，绞着手绢不知道该不该进的时候，丽娘的腹痛已经缓解过来，她安然地躺在李隆基的怀里。而随着屋内的声音渐渐传出，这次听墙角的人竟然成了她这个一国公主。持盈毕竟是孩子心性，她本来还思忖着这个女人要是敢在三哥面前说她坏话，她肯定会冲进去抡圆了胳膊给她两拳，但随着声音的越来越清晰，她却有些自惭形秽了。
　　又是那股幽幽地声音，不带任何话锋，而那股隐忍的气息却在话语中此起彼伏的流窜着，“要不要我和心雅搬出去住些日子？”尽管胎位已经稳定，但是丽娘的心中还是有一股深深的惧意，今天晚上已经让她胆战心惊了。
　　李隆基没有同意她的意见，却还是用更委婉的方式拒绝了她，“胎心刚刚稳定，你要去哪？更何况，你没听持盈话里的意思，姑妈他们还不知道你的事情，不用太担心。”
　　丽娘听着李隆基厚重的嗓音，虽然有些安定却仍是心有余悸，只听她抱怨道：“可肚子已经这么大了，总有瓜熟蒂落的那天。到时候还不是要传到京城去，他们要是知道我有了孩子，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丽娘的那声‘我们’很轻，轻到最后已经没了气息，正是这令人窒息的氛围让李隆基将怀中的女子抱得更紧，生怕她一不小心就会溜走。
　　“金仙出了什么事情？”丽娘深切的感受到了李隆基的紧张，为了缓解着压抑的环境，她只能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都是些小事，你就别操心了。”李隆基风轻云淡的将话题打断，却见怀中的女子猛地坐起，转过头将目光尽数投了过去，她略带责备地质问道：“为什么还要瞒着我，我都听到了，兄妹两个人吵得这么厉害，你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丽娘认真的样子很是好笑，李隆基只能讨好似的将她再度圈起来还是回到刚才的姿势，他没有继续瞒着她，而是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其实也没什么，我离京前偶然间发现金仙和人有了私情，便叮嘱持盈帮我留意，今晚本来是要问她们到了什么地步的，没想到三句话不到就起了争执。”
　　屋内的人毫不避讳，却让门外偷听的人将一颗心悬的老高，玉真公主恨不能一下子冲进去，却听到屋里又有了声音。
　　“那个人…是她的师父？”丽娘有些难以启齿，只能斟酌着问道。
　　李隆基破天荒地没有继续瞒着她，“嗯，也是太平公主府的一个幕僚，姑母的人是信得过的，只是毕竟是师徒……”
　　丽娘顿时明白了李隆基的为难，换做任何一个人，也行他都不会反对妹妹，只是师徒名分摆在那里，本身他自己也是信道，这确实很难办。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生生地拆散他们？”丽娘的这句诘问毫不客气，却是她惯用的激将法。她料定李隆基不会对妹妹狠下心肠，所以才敢这么问。而李隆基，终因为对妹妹的愧疚而给不出答案，沉默良久。
　　这样的沉默却好像给了丽娘答案一样，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好像带着胜利者一般的高兴，她不再任他拥在怀里，而是一下子坐起，同他面对面地谈起来，“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意见？”
　　李隆基惊异地看着她，只是点点头就听丽娘侃侃说道：“我想金仙也没想要博得个名分，她也就是想寻个依靠罢了。你自己也知道妹妹们入道是迫不得已的，难道她们真的常伴青灯古佛你就高兴了？金仙毕竟是公主，这点儿自由还是要给的。现在只有金仙一个人，玉真还能和你亲近，等到玉真公主也有了心仪之人，只怕她们会同仇敌忾来疏远你这个哥哥，到时候你会更难过！”
　　听到丽娘这个局外人的分析，一直身背负担的李隆基好像一下子轻松起来，这个女人，好像可以替他摆脱任何困境，即使是他的家事，也自有一套办法来应对。
　　“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更何况那还是太平公主的人，要说分寸，只怕公主更周全些，她都不反对，你在这里心心念念的做什么？白白地叫妹妹记恨你！”
　　李隆基不再说话，只是他笑而不答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在可以允许的范围内，他不会再去逼迫金仙，也不会让玉真做他的耳目。这样一来，轻松的好像不止他自己，丽娘好像也可以安然无恙地呆在他的身边。
　　只是事情到了自己身上总是难办，替李隆基料理了这件家事，她反而又有些坐立不安，犹豫不决间，还是踌躇着开口道：“我真的能再呆下去么？看玉真的意思，好像很反对我们在一起。还有长安那边，你可怎么交待？”
　　李隆基却不再愁眉苦脸，他好像已经有了对策，便一伸手又将美人揽在怀中，闭目养神中，还不忘轻声地安抚道：“怕什么，我总归还是她哥哥。持盈虽然心直口快，可心是好的，不然也不会替金仙抱不平惹怒我。你就安心养胎，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李隆基好像又回到了平时意气风发的日子里，毫不拘谨。美人在侧，他倾听着她的呼吸，好像倍感满足。耳边的呼吸声渐渐趋于平静他才忍不住叫道：“丽娘？”
　　丽娘不知是假哼，还是并未睡沉，她轻轻答应了一声：“恩……”
　　“我知道你们的事让你胆战心惊，可为了孩子，你也要学会忘记……”
　　呼吸声渐匀，耳边再也没有了回答，李隆基悄悄地将丽娘放平，并且悉心地为她掖好了被角。他听见门口窸窸窣窣的有了动静，便不动声色地沉声说道：“站住！”
　　玉真公主被这叫声下了一跳，她知道自己逃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去。李隆基从屋里走出来，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怒意。为了不吵到屋内的人儿，他轻轻地把门带过去才敢开口说话：“跟我过来！”他的声音平淡如水，听不出丝毫的感情，持盈不敢去看他，只能撇撇嘴极不情愿的跟上了他的脚步。
　　在幽静地月洞门前面，李隆基陡然止住了脚步，选择在这里停下他其实别有深意。方才也是他太过疏忽大意，才让丽娘不小心听了去，连着惊动了王氏。而这幽静的月洞门，虽然地处空旷，但是门内门外都藏不了人……李隆基站立了许久都没有开口，越是这样的平静越让玉真觉得恐慌，他的三哥对那个女人的确动了感情，甚至连他的正妃都甘心为他们让道。皎洁的月光毫不吝啬地洒在他的肩头，只是这样一个清淡的背影，已经让持盈看得呆了。
　　“是不是我太严厉了？”
　　李隆基的声音穿透了静止的空气敲在玉真的心上，持盈微微一怔，她并没有看到哥哥眼中流露出的浅浅的愧疚。
　　“回去告诉金仙，我不会再逼他了，只是有些事总要顾忌着点，毕竟父亲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些。你也是，将来有了意中人一定要告诉我，即使我不在长安，也能尽力成全你们。”李隆基说完这句话后轻轻地转过了身，而久久没有开口的玉真已经双目含泪陷入了沉默。他紧走几步，将幺妹抱在怀里，任凭她委屈的泪水浸湿了他的双肩，他丝毫没有办法，只能抚着她的肩让她尽量好过。
　　这个看似骄傲的公主在她最敬爱的三哥面前才显出小女儿的性情，她也只是个刚刚及笄的小丫头，却在皇权倾轧中同姐姐沦为牺牲。身为女儿身，为了能在朝堂争斗中安身立命，也只能一朝遁入空门，斩断红尘……
　　哭到累了，玉真才渐渐止住。只是眼角仍挂着泪珠，让李隆基看了也很心疼，他掏出方巾将妹妹睫毛上的露珠擦干净。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让他心里有了新的想法，最心疼的两个妹妹，却因朝堂最残酷的震荡失去了诸多自由，本来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却要青灯古佛，素衣俭食。想至此，他不禁一阵愧疚，男人的权力争斗，却要连累女人，轻轻摇摇头却也只是无能为力。
　　玉真察觉到了哥哥的这个微妙的举动，她忍不住追问道：“三哥是想到什么了么？”
　　李隆基回过神来，极为敷衍的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想。”
　　玉真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心事，此时的她更热衷替三哥解忧，看到他微蹙的额头，心想准时为了丽娘的事情，她不禁嘴角微扬含笑，戏谑地打趣道：“三哥不是怕我嘴不严吧？”
　　李隆基被她说的一愣，却随即想到她方才偷听的事情，他的面色猛然间沉了下去，只因担忧丽娘的前途。
　　玉真此时极为敏感，看到哥哥再度神伤，她只能装着成熟劝慰道：“虽然我对她还有芥蒂，但是连王妃都选择信任的人想必也错不了，只要三哥觉得她好我就认她。这次回去，我肯定只字不提她的事。”
　　这样的承诺已经弥足珍贵，李隆基好像打胜了一场仗一样得意，他心底止不住的高兴却还是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也没有刻意瞒着，他们总是会知道的。只是如今朝堂不平静，我不想再给他们添乱。”
　　玉真沉吟着点点头，哥哥的话她一向深信不疑，“嗯，反正她都有孩子了，我也很乐意做姑姑啊，要不然只有嗣直一个孩子也太冷清了。”玉真毕竟出身皇家，对待子嗣的问题上，她也和大部分人一样态度。“只是我这次来，觉得三嫂不太好。”身为李隆基最宠爱的幺妹，玉真说话自然毫不顾忌，“以前她都是掌控全局的那个人，但这次来觉得她有些力不从心了。三哥，那可是你的发妻，你可不能顾此失彼哦！”最后的那句话虽是提点，却让玉真说的极为俏皮，李隆基听见妹妹都可以和他开起玩笑来，心中也不觉放松。他佯怒着要去打她，却被她轻快的身影逃过，这样玩闹的场景似曾相识，却被时光带的变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