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唱歌的鸢尾花》蜡像馆

23、盈盈一水间（番外）

　　“不出大哥所料，添了不少生面孔在外头转悠”左青呷了一口茶。

　　“嗯” 赵书宏也珉一口手中的茶，调侃道“我朝倒是出了不少情种”

　　左青差点呛到：“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啊~~田郡马依旧阴魂不散地痴缠大哥？不过你把七姑娘藏哪儿了？”

　　“郡马爷恨不得啖你我之肉，至于她的行踪，佛曰：不可说。要是被你知晓了，免不了走漏风声。” 他放下杯子。

　　左青压低了声音：“七姑娘那边，大哥有多少把握？小弟愚见，这位郡主怎么都不似一心一意辅佐我们的主”

　　赵书宏摇摇头：“这丫头凡事不按常理，叫人难琢磨。”

　　“她毕竟是老家伙的女儿，会不会施得苦肉计？”左青捏紧了拳头。

　　“依我看不像，你我兄弟只需静观其变。”

　　* * * * *

　　第一次见她是十岁的时候，别家的孩子在大院里爬树捉虫儿，只她一人坐在小板凳上筛豆子。她干活的时候很顶真，周遭的喧哗都退却了，一颗一颗地精挑细选，毫不分心，我笑她迂腐便自行走开。

　　没隔几日再见，几个中户人家的女孩儿在她面前炫耀新衣裳，她道：“好看是好看，只可惜了——”她们非逼问为何可惜，却不知已中了她的套儿。我笑这丫头有点倔脾气。

　　一月后，她居然搬来与我毗邻，这一天娘带我去串门，她甜甜地叫了一声：小哥哥，从此我便有了这么一个妹妹。

　　她从未上过一天学堂，我曾好奇地问母亲为什么。娘说女孩儿上不上学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倒是我应以学业为重。娘的意思我明白，放学后我时常借故去找她玩耽误了不少光景。

　　这一日有乡亲打趣，问我长大了之后娶她可好。娘很严厉地赶我进屋，并告诫那人：“田恬还小，夫子教的东西尚且不得要领，何谈娶妻，玩笑也要有个适度。” 据旁人说，老婆就是你吃糠她就咽菜的那个人儿，与她一辈子插科拌嘴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姐姐们先后出嫁，她们哭得很伤心，私下里抱住我说不情愿。想到她也会有这么一日，说不出得苦涩。

　　娘把姐姐们的衣服都给她送去，她娘满心欢喜，她却一幅不以为然的样子。我恼她不识时务。

　　她真的很爱干净，无论衣服多破旧，都时刻用手掸掉灰尘，真是一个妙人。

　　我的功课上有一错字，夫子愣没瞧出来，心里暗喜终于蒙混过关。回家扔在桌上就开饭了。回来一看那字竟被人圈出，思来复去来来往往的人除了娘就是她，偏偏她俩都不识字，奇！

　　旁人说起她的顽劣来，仿佛三天三夜都说不尽，其实我觉得也没有那么严重，摸鸡蛋是为了张大妈的眼睛，偷篓子里的鱼是为了喂村口的流浪猫。我们经常一起干这些个事儿，我胆小，是那个放风的。

　　这一天她挨打，吭都没吭一声，笨死了，笨女人，我狠狠地骂她！突然有个古怪的念头，如果我能保护她，其实也是好的。

　　这几日，她蹦跶得厉害，居然自己跑去找了份工，见她每日欢实的样子，我心里有一百二十个不放心。

　　她对猫狗鸟兔感情异常浓厚，这一次是一匹马，下一次她会不会弄来一条游龙？

　　她异想天开地想撮合她娘和我叔叔，固执地跟块臭石头似地，我真的有些生气，她怎么可以一点都不考虑我的处境，不去上学会被娘教训得很惨。娘打了她一巴掌，她是该受些管教了，不过这一次好像过火了，她丢了。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开始，我的心纠在一起。

　　十三岁除夕，她回来得很早，我俩一起围着棉被吃玉米，她倦得太快了，都未来得及听我说心里话。我想问她，可愿意一辈子都在一起。那天席上她读出“白头如新”这一句，一个又一个的谜。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她。

　　四月里她生辰，我赶了十几里路，为的是亲手交给她纸鸢。可她又丢了，这一次很离谱，村里的人找了她两天两夜，只寻到马。我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之后的五年，大家都认定她死了，如果不死也是卖给了什么龌龊的地方。童试乡试殿试，我把希望寄托于功名。找到她似乎只是一个念想。

　　放榜之前，娘去庙里进香，逼着我同往。匆忙间瞥见位小姐，这个世界居然有这么相像的人儿，差点就唤出声来，但是我知道那不是她，不是她。

　　文王爷给登科的考生设宴，我又见着那位小姐，竟是五郡主。王爷要把五郡主许配与我，爹娘一口应承。我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好。

　　娘把小七娘接来与我们同住，赐婚的圣旨到府的那天，她娘见到了我未来的岳母，她俩抱头痛哭。讽刺！天大的讽刺！她是失散的七郡主，那我是什么，我是她的姐夫。不过我安慰自己再要见她不知猴年马月。

　　想不到这一天来得那么早，只一眼，就万劫不复。她在囚车里，我却像那阶下囚。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头脑却异常清醒，解千愁的杜康也救不了我。我睡到书房。

　　她被她爹禁足，见不着也好，见着了也不知该如何相处。

　　大庭广众下她随口一声“田哥哥！”，我心口像被什么物件堵住。

　　梦里，她一直在前头跑，我追不上，唤她等我也不停，她自顾自越跑越远，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原以为她不适合这样的生活，会哭着鼻子来寻我，她却活得自得其乐，连我那牙锋嘴利的妻子，也不见得讨了什么便宜。是我愚钝，她生在这里，她属于这里。

　　果真，她越行越远，她那些个胆识，深宫内院都关不住她的锋芒。她一次一次受伤，却越挫越勇。

　　我的妻向来与她不合，这一次更甚，竟说她心里有赵大人，愿与人为妾。荒谬！我懂她，她对男女的事情还未开窍，况且她心里只可能有我。我不要她为妾，我要娶她做平妻，一生护她周全。

　　这个赵书宏是个什么东西，她被八郡主打伤，他居然抢在我先头去抱她。不可原谅！难道妻的话当真？不可能！我可以选择不理会风言风语，自个儿的眼睛和耳朵不会骗我，他们窃窃私语的神情，她对丫鬟说的话一字一字叩在我心里如万箭穿心。

　　我没有疯，我只要她完完全全属于我，兵行险招只能一试。她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不识风情。我大怒，迷失心智。混沌中她的泪水打湿我的前胸，我该拿她怎么办？怎么办？

　　她再一次丢了，定是那个赵书宏干的好事，又或者是那个姓蔡的捕快。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他们竟敢偷王府的宝贝。王爷封锁了城门，少王加派人手遍寻京城，得而复失原来是那么痛苦，我连咆哮的资格都没有。

　　今夕是何夕？

　　即使只是我一厢情愿地坚持我的爱情，我也在所不惜。

　　我爱你——但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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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夕节番外，愿有情人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