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复明》李家十一

19、重名

　　第二天一早，杨阜帮我把脸上面具摘下。我们便赴军营去了。
　　门口士兵粗里粗气喝道:“军营内地闲人不得进出！”
　　杨阜道:“我们是来参军的。”
　　士兵这才放下明晃晃的大刀，粗声道:“进去吧。”
　　进了军营，里面来参军的已是聚了不少。之前听李淮说过，他也是不久前入的军营，没想到现在又在招兵买马，看来战事吃紧。
　　刚想到李淮这个人，我便看到右前方白帐边站着一列士兵，有个人莫名熟悉，仔细一看，不正是李淮嘛！
　　他似乎也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转过目光对上我。我冲他笑笑，他一脸的莫名其妙。
　　噢，对了，我之前是易容的！
　　没办法，我尴尬地转回头，杨阜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刚才的一幕也是全入在他的眼里。我看他，他嘴角弯起一个好看弧度，虽只是一个侧脸，却也是曼妙得很。
　　一个小将从帐子了出来，站在场内人的面前，风把他的红色斗篷吹鼓起，颇英姿飒爽。我认出他，正是和我们一道同行来的那个小将。他面容严峻，沉声命令我们站好。
　　有几人仍懒懒地模样，似乎很不听管教的模样，其中一个高个子更是很不驯的大少爷样子，像没骨头似的倚在别人身上，根本没把小将放在眼里。小将火了，执起根铁鞭便呼呼朝那人身上招呼。我心里暗道:“没想到那小将竟是个狠角色。”

　　铁鞭沉重卷起呼啸风声，直直朝那人面门挥去。这一下几乎是避无可避，高个子定然被打得血肉模糊。我不敢再看，迅速把头转向一侧闭上双眼。
　　但令人惊奇的是，耳边并没有传来男子痛苦呻吟声，而是刺耳的兵器交接声音。我回过头望去，只见高个男子不知何时手里握了一把大刀，电光火石间竟挡住了威猛袭来的铁鞭。
　　小将青筋暴起，横眉冷竖，显然已是怒不可遏。只见他使劲全力再挥出致命一击，料不到对方躲闪飞快，一个旋身压制住了鞭子。
　　双方谁都不肯罢休，正斗得火热时，从旁飞出一道身影，还未待旁人认出是何人时，他便一个砍击，把争斗的两个人隔开几丈远。
　　来人利落收到入鞘，我这才看清其容貌。面容粗犷，不怒自威，身着黑色铠甲，浑身气场强硬，让人看一眼就不自觉感到害怕。
　　小将在这时也看清来人，但就在那一瞬，他立时便收起了怒容，毕恭毕敬行礼道：“叶帅。”附近本围聚起来看热闹的士兵们也瞬时醒过神来，皆行礼并高声喊道：“参见元帅！”
　　看来回宫了的羌宜，把这里交托给了这个人。
　　我偷偷看了一眼杨阜，见他略略低了头，脸上平淡无甚表情，只是眉头略略皱起。
　　我出神的心思被一阵浑厚且中气十足的声音唤回，只听那叶帅呵斥小将：“你不是新兵，竟也是这么不懂军中法纪吗！来人！邓宇超目无军纪与人斗殴闹事，拉下去杖责六十！”话说完，便有两个士兵上前拉住邓宇超。
　　其间邓宇超未发一语，沉默顺从地被押走了。
　　叶帅一双虎目继而紧盯着一旁的另一闹事者。那高个子本撇着头沉默站着，像是忽而接收到了一道灼热目光，他侧目望去，一脸怒气的叶帅把他吓得不敢多看，无措地看着他的同伙寻求帮助。
　　可又能指望他们想出什么高见来么？他们几个也是大气不敢出的模样。
　　叶帅上前一大步，扬手狠狠甩了高个子一个嘴巴。清脆的声音震惊了全场。高个子受此突如其来的一击，一个趔趄，站都站不稳。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紧接着又是一拳打在他的左颊，直打得他扑到在地，嘴角溢出鲜红血水。
　　力道真是惊人！想那高个子也是能抵住用力挥掷而出的铁鞭的人，竟三两下便被打得东倒西歪。
　　我们都被震慑住了，屏住气不敢惊呼出声。
　　叶帅拔出亮刀，拿刀身拍拍高个子红肿的左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寒声道：“你叫刘坤，兵部尚书刘易仁的公子。怎么？仗着自己老爹身份耀武扬威，你以为，这里还是你能作威作福的地儿了吗！”忽而一扬手中快刀，刘坤头发散落下来，原是他砍断了刘坤的发带。
　　“看在你刚入伍，我便不多计较了，但是下次如果再犯，我手里的刀可不只是断你绑带这么简单了！”话毕，回头看向我们，一声暴喝：“都给我站好，张副将！带他们回帐！”
　　一个黑壮汉子应声上前，对我们道：“你们听着，我们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营帐，十人一顶，每人床上放着两套士兵操练服，回去立马给我换上出帐排队。现在跟我来！”
　　一旁的刘坤悻悻地被他身边的手下小心翼翼搀扶起来，手扶着左脸倒抽气，默默排在队伍最后面。

　　每帐十人，杨阜和我在一处，不幸的是，刘坤竟然也在一帐内。但显然大家都不怎么待见他。
　　幸好我裹了胸，即使是脱了外衣只着中衣，外人也不会看出来。我手快地抓起床上衣服就火速穿好。杨阜在换衣的同时，悄悄挡在我前面。
　　在出帐时，我突然感觉有道视线一直围绕着自己。我困惑回头看了一圈，并无可疑之处啊。也许是我多心了。
　　我自嘲摇了摇头步出帐去。
　　我的个子最矮，自觉排在最前面。后头一排人也很迅速，站好之后就沉默。我往后瞥了一眼，杨阜在倒数第二个，眼角顺便看到了站他后面的刘坤。
　　我收回视线，只见张副将大步走过来，对我们道：“现在跟我去用晚饭。”
　　我低着头默默在他后面跟着。而后根据张副将的指示，领着队伍排在了另外一队人的后面。饭香随风飘散过来，我的肚子饿得直叫。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我探头往前望去，前面人还挺多的，先领饭再加菜，估计还要等一刻钟左右。
　　我朝杨阜处望去，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他看出我饿极迫不及待的神情，抱着手臂好笑地看着我。
　　我朝他做个鬼脸转回头，可没想到转回来的同时撞上了一个人的身体。
　　此人难道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鼻子都要撞歪啦！！
　　我吃痛地捂住鼻子，直感觉热热的液体从鼻子里汨汨流下来。
　　一只凉凉的手轻轻抬开我的，一脸歉意道：“呀真是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
　　我定睛一看，噢！原来是李淮。
　　可我记得刚才排在我前面的人不是他呀。
　　“不碍事的。你怎么在这？”我抬起衣袖抹了抹血渍，好奇问道。
　　他郑重道：“我本来就排在这的，刚才是去如厕了。”他以为我在质疑他插队。
　　他顿了顿关切道：“你鼻子真没事吧？”
　　我笑道：“没事没事。”
　　我问他：“你在几营啊？”我兴奋道“我在十七营，有空你可以找我玩！”
　　李淮疑惑道：“这位兄弟，我确定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言下之意似乎是我们不熟不是朋友兄弟你过于热情了。
　　我一拍脑袋：哦对啊，他只认识之前易容的我，我又忘了。
　　我笑嘻嘻道：“我叫周言，你呢？”
　　“周言？我前不久认识个朋友也叫周言，怎么这么巧？”他盯着我上下打量着。
　　糟了！我干笑道：“应该是巧合吧，看来取这名字的人挺多啊。不过字可能不太一样吧，敢问你的朋友的‘yan’是哪个字？”
　　李淮道：“言语的言。”
　　我拍掌叫道：“那就对啦！我是延期的延。”胡乱说了。
　　他没在意了，看着我道：“我是十一营的李淮。”
　　和李淮聊了几句，队伍不知不觉地前进。我往旁边拿过碗筷，对面的厨师瞧了我一眼，啧啧嘀咕道：“真是个还没长开的小毛孩子，细胳膊细腿的，这么弱不禁风还想上阵杀敌......啧啧啧。”说着往我碗里盖了老大一块白米饭，又续道：“多吃点！”
　　我不好意思地道了声谢，等他加完菜，就跟在李淮身后，进了一顶大帐去，和他坐在一处。
　　我给杨阜占了旁边的座，看着他打完饭便招呼他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