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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欺诈神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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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定逗比请慎看
设定一共有两个,一个是[所有的场景miku子的臆想,其实人都是miku子杀掉的,然后miku子自杀了]。另外一个就是[被诅咒的人其实被神视为“废品”的人,发信笺给他们只是“神”为了找乐子,不管这些人最终选择如何他们都只有迎来死亡
请在这两个里挑自己容易接受的设定来看吧
选择精神有病设定可以注意几个细节-铃,连,海人三个人死前一天miku子都有和他们接触,结尾是miku子的一句“久违的美梦啊” [最后意识到自己杀掉了所有人,自己也选择了自杀]
选择神明存在设定-按字面意思来就好_(:з」∠)_
此岸:曾出以我的家乡为原型而出现的架空地。
*miku视角
文/司南
闪电在灰黑色的云里闪现,伴着足以撼动一切雷声,雨水在地上汇聚,冲刷着土地。
此岸的夜晚一向不宁静,现在也如此。凌晨一点二十五分,持续了几天的大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我站在校舍的檐廊下,看着倒在雨里的镜音铃,身体无由地发冷。
*
初音未来,十六岁,高一学生,正在努力地寻求着活下去的方法。我在涂的乱七八糟的草稿纸上写下八种能够杀掉我的兄长的方案后,又把它们全部涂掉了。
教室窗外天阴沉沉的,云压得很低,虽然看不见一缕阳光但天还是闷热得夸张。我的呼吸也因此变得有些困难。我将写了那些见不得人的杀人计划的草稿纸揉作一团塞进抽屉里,有几个纸团在我的手从抽屉里抽出时被带了出来。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又制造了这么些垃圾,我把它们捡了起来,一个一个慢慢打开,里面全部是一个人的名字。写的都是“镜音铃”。
镜音铃是我国中时期喜欢上的一个有着能破开所有阴霾的金色短发的女孩。她在我升高中时去世。是个不应该存在于此岸的家伙。
此岸是个被诅咒的地方,我一直如此认为,要在此岸活下去就必须付出点儿什么代价。从我记事开始就常常收到奇怪的信笺,它提醒我还能活多久,如果想要继续活下去我就得去杀死我的兄长。现在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能够考虑。
镜音铃也和我有同样的经历,不过她的那温和得多,只要她能证明她处处能比她的兄长优秀,更有活下去的价值,她就能免于一死——这样死的就是她的兄长。要是我生活在别的地方,这样的条件对于我肯定显得残忍无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即使生活在此岸的人这么想,那些给我们寄信笺的家伙也肯定不会这么认为。
我之所以说镜音铃不应该存在于此岸,是因为她没办法接受这种生存条件。她在一个雨夜死去,我至今清楚地记得那场景。
她倒在满是泥水的地上蜷缩着不断抽搐的身子,血从她的眼睛、鼻腔和喉咙间涌出来,她痛苦地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喊不了。
被认定是没有活下去的价值的人经历的都得是如此让人战栗的死亡么,我不知道,但这坚定了我要活下去的信念。
还有三十天,等待我的除了生存与否的问题以外还有一件事,就是找到镜音铃的兄长镜音连,把她死亡的真相告诉他。
在此岸考虑生存问题只是一个人的事情,与你争夺生存权利的另外一人毫不知情。
也许在这里是多管闲事,可我还是认为假如有一个人因为别人的存在而被杀死了,活下来的那人应该知晓这件事才行。
总之这是一个噩梦。
我不想为这个噩梦死。
血缘关系为我和我的兄长海人筑起的幕墙在死亡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我极其不屑镜音铃为了镜音连放弃生存权利的做法。那其中含有不少嫉妒的成分,可就算抛开嫉妒我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镜音连和镜音铃相爱,这是镜音铃在世时我想要了解她而向别人打听到的。兄妹禁断的爱情在我周围人的眼里焕发的色彩总不一样,但不管褒贬,别人都认为他们确实该在一起。
按他们的关系来说,镜音铃的死亡该带给镜音连非常沉痛的打击才对。可我没有听说过任何镜音连有为之悲伤的事情,说起来,镜音铃的葬礼他也没有参加。
这样,镜音铃的死就变得十分可笑了。
她本是十分优秀的,要在那场生命的竞争中获胜完全算不上问题,这样的死到底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自私地活下去。
握住手提袋里的棒球棍,我想到了镜音铃那张浮着清浅笑容的脸。为了镜音连死去不如活着和初音未来在一起,我这么想难道会有什么不对吗?追逐生本就理所应当。镜音铃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她告诉我为了自己而剥夺别人的生命是罪恶。她说的没错,可在自己与他人的生命二选一的抉择中,有谁能和她一样有放弃自己生命的觉悟。
初音未来那时还在思考是否要自私地活下来,镜音铃不愿面对这个问题而选择逃避。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的许多的人们一定和我们相同,都在死神的镰刀下徘徊。
*
十二厘米长的裁纸刀、手感粗糙坚实的棒球棍、钥匙扣里可随时取出的钓鱼线,我用一个星期在自己的房间的不同角落里藏起了我所能找到的能用来杀人的东西。我的床下有一整箱表面有些生锈的普通的修理工具,枕头下有一把被我磨尖了的螺丝刀。
还有二十多天,我还没有拿定是否要杀死兄长的主意。准备这些东西不全是为了要去杀人,而是为了防止被杀。
考虑生存与否是一个人的问题,与另外一个人无关。三天前我还是这么认为的,现在我想我得改变这个想法。也许我收到的信笺确实除我以外再也没有人知晓,可那个与我争夺生命的人会不会也收到了内容不同但同样决定着人生死的信笺?
我的兄长海人很温和,是我所在的学校里的一位音乐老师。一般没有人能看得出他和我是至亲的兄妹,我们在家里不怎么交谈,在外面更是一句话也不说。
三天前,他却破天荒地来敲我的卧室门说是想和我聊天。
如果我不需要考虑要不要杀死他的问题,我一定会认为这是哥哥要来同妹妹改善关系了。死亡让我对他抱有十二万分的警惕。
聊天在餐桌边进行,他坐在面朝窗户的位置,我坐在他的对面。阳光照进房子里,他整个人都暴露在阳光下面,不管是发丝还是皮肤都让人感觉刺眼。阳光下像光源一样的海人除了海一般深邃的眸子里没什么光以外其他地方都明晃晃的。海人脸部肌肉隐隐的抽搐和紧紧握成拳而青筋暴起的双手在颤抖,我看得很清楚,他不时瞥我一眼,带着不忍的表情,就连张嘴长呼出气时他的牙齿都在上下打颤。
我能想到的唯一可怕的事情,就是他要杀掉我,于是我也不安了起来,怕他会突然拿出一把刃口上闪着冰冷光芒的刀在明媚的下午把我杀死。
海人什么也没说,我们一直沉默地面对面坐着直到太阳西沉。他叹着口气站起身,把我吓了一跳,当我发现他只是和平时一样去冰箱里拿食材准备做饭时,我才松了一口气。我心脏狂跳不止,头皮发麻,走回卧室也跌跌撞撞,仿佛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
收集那些杀人工具的过程中,我经常想到海人那不忍的表情和镜音铃倒在地上的身影。
活下去的愿望无比强烈,我躺在床上把手伸进枕头下握住螺丝刀的木柄,身体猛地战栗。
要活下去吗?
即使杀死自己的哥哥也无所谓吗?
下雨的夜晚我用被子裹着自己缩在角落里,死命盯着卧室门,紫色的闪电把房间照亮的一瞬间我不经意瞥了一眼床尾柜子上摆放的镜子,镜子里我被闪电染成紫色的脸上惊恐的睁大眼睛的脸和恐怖片里的女鬼的脸如出一辙。
“我肯定会选择活下去。”我和镜音铃坐在操场边聊天的时候我满不在乎地对心事重重的镜音铃说,还把手当做刀比划着要砍人的什么部位。她笑容里的苦涩在当时的我看来不是重要的事情,“未来姐倒是很干脆啊。”我得到了她忧心忡忡的回答。
能轻易说出剥夺别人生命事情的人,除去生性残暴的人,剩下的一定是对死亡一无所知的人。当初说着“一定会杀掉海人”的我,根本未意识到这是一种可怕的残忍。
夜晚藏蓝的天幕中有寥落的的星辰,像窥视着此岸的眼睛,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镜音铃的思念如潮水般飞快地往上涨。
该如何杀人,无时无刻都在考虑这个问题的初音未来却想对镜音铃大喊“救救我”。
策划好了这一切黑暗的神明,正躲在玩具熊的身后嘲笑我吧。
*
我变得异常的神经质,只要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把我吓得想要大叫。同时我也变得多梦,梦里重复播放着我和镜音铃在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美好得我都不愿从梦里醒来。
还剩下十八天,我越来越犹豫不决,去找镜音连的事情也一拖再拖,眼看着时间就这么溜走,我还什么事都没有办好。
要是铃在就好了,铃一定知道我该怎么办。焦急到只能向镜音铃的照片寻求帮助,我腹痛得频繁,也许是太过于紧张的缘故。有时感觉自己的神经被扯得太紧,只要多一点刺激就可以让我歇斯底里。
即使是这样我也不得不去完成决定好要做的事。去找镜音连告诉他镜音铃死亡的真相大概是我目前所能做的事情里最温和的一件事,打听到他的住处后,我当即就往镜音连居住的地方出发了。
他住在一幢老旧的公寓楼里。公寓里的楼梯扶手上的油漆早已被磨损,只剩下漆黑的金属裸露在空气里,摸上去黏糊糊的还带有一股怪味。每层楼的墙都呈现暗黄色,墙角也是漆黑的,尿骚味充斥在楼道的每一处。
住在这种地方的镜音连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和这楼道一样阴冷,可怕,有着一种令人恐惧的气势?楼道里回荡着我的脚步声,被卡在落满灰尘的铁丝网里的蜻蜓在不停振翅,我一进这幢楼就看见它被卡在地下停车场顶部通风的铁丝网上,振翅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尤为可怕。加上我的脚步声后,更是可怕到我想立刻从这里滚出去。
在充满怪异气味的空气里做了几次深呼吸,我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到达了镜音连家的门口。
有油漆覆盖的铁门没有出现锈迹斑斑的景象,只要轻轻敲几下就会有格外响亮的声响。镜音连家的门上没有门铃也没有猫眼,红棕色的漆壳和门上的银灰色把手总使我觉得这是一个上世纪的大书柜。
门没有开,直至我怀疑没有人在家而准备转身走开时,门后才传来了一阵扭动锁的声音。
镜音连和镜音铃头发、眼睛的颜色如出一辙,这是我很久前了解到的。出现在眼前的男人头发颜色暗淡,而且很乱,好像刚起床。他脸色阴沉,扫了我一眼,用低沉的声音问我:“有什么事?”
他比这幢公寓楼可怕多了。我一时语塞,脑子里的话被他那极具压迫感的眼神给打乱了。我竭力想控制住自己的慌乱想用打了结的舌头说点什么有用的东西。“……我、我是……那个……”
他皱了皱眉,那样子真是暴戾得可以。
“我是铃的朋友!你好!!”我向他鞠了一躬,不敢抬起头来看镜音连的脸。我从没听说过镜音连会是这么可怕的人,镜音铃竟然有个这样的哥哥,怎么想都没办法接受——她和镜音连还是恋人。
“你好……请进。”镜音连说着转身走进了房子里,等他的腿消失在我的视野里后我才直起身子跟进去。
我战战兢兢地坐在沙发上,镜音连在隔壁的房间洗什么东西,水流声很大。趁这个空档我扫视了一遍小得像个盒子一样的客厅。虽然所有的家具都很陈旧但却很干净,客厅里除了两张单人沙发和一张暗红色的茶几以外只剩下一个书柜,书柜顶上有一瓶颜色鲜艳的塑料花,透过书柜上的玻璃我看见里面没几本书,摆放的大多是镜音铃的照片。
那些照片吸引了我,我凑到书柜前面隔着玻璃打量它们,看着照片上镜音铃熟悉的笑脸,我又开始思念起她来。
所有的照片放在一起就像是兄妹两人的一部成长记录史。从小学模样的镜音连牵着穿着幼稚园制服的镜音铃的照片,到身着高中生制服的镜音连背着上国中的镜音铃的照片,所有的照片上两人的笑容都灿烂的不得了。
照片上的镜音连和现在这个镜音连差别真是大啊……不由地想如此感慨。
这些溢满了阳光的照片和这冰冷苍白的客厅格格不入,和镜音铃一样不该存在于此岸。
我正这样想着,镜音连抬着一个印了素雅花朵的白瓷杯回到了客厅。他也走近了书柜,将杯子递给我,原本我的神经因他的走近而感到紧张,接过杯子后我反倒放松了下来。
杯子的是冰凉的酸橙汁,在闷热的天气里能喝到冰饮真是再爽快不过的事情。
我退到一边啜着橙汁,看着镜音连对那些照片露出怜爱的笑容。他将手轻覆在玻璃上擦拭不存在的灰尘,和我刚见到他的那暴戾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看上去镜音连确实很爱护镜音铃。我不禁感到疑惑。为什么别人还会说他对镜音铃的死无动于衷,甚至连葬礼都不参加?
“我是镜音连,”他出声,转过头来问我,“请问你的名字是?”
“我是初音……初音未来。”他的视线从照片上移开后笑容就消失了,不过没再给人那么强烈的压迫感。
“初音……铃以前经常和我提到你。”他走至一张沙发边坐下,示意我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坐,我坐在另外一张沙发上时,我们的对话便正式开始了。
“铃也经常和我提到镜音先生……”我考虑着该怎么把话题转到关于铃的死亡上去。
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些怀念,语气柔和了很多:“铃在学校的时候麻烦你照顾了。一提起你来她整个人就变得很精神,她很喜欢你。”
铃很喜欢我!听到镜音连的话我激动得有些坐不住,直想冲他兴奋地大喊“我也超喜欢铃啊!”
……考虑到对方一开始那充满戾气的样子,我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接下来我该接点什么比较好……“哇那你家里现在放着铃的骨灰盒吗?”说这种话一定是找死吧?!想来想去还是沉默好了……不对,我还没有把镜音铃死亡的真相告诉他,虽然看这情况他很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无论如何我都还是……该怎么开口啊。我不免暗暗叫苦。
就在我做着思想斗争的时候,镜音连叹了口气,使我激烈的内心活动暂缓,他说,“铃是被我害死的。”
“诶?”
“没什么。”镜音连换了个话题,“果汁还要吗?”
“啊,呃,不用了。谢谢。”我低头去看我手里的杯子,才发现里面的酸橙汁所剩无几。落进杯子里的阳光也在不知不觉中由蜂蜜一样的金色变成了厚重的橙黄颜色。墙上的挂钟显示的时间提醒我快到我家的晚饭时间,我犹豫了半天,憋出一句“我觉得我该回家了。”
这样一来我不是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吗?磨磨蹭蹭走到门口,慢吞吞地换鞋子,我打开门正准备走出去,镜音连出现在玄关的一侧,他半边身子被夕阳染上了颜色,仿佛是一个被泼了金漆的人。
“需要我送你下去么?”
“不用了……”我认真地想了一下,“镜音连,我觉得和你相比铃更喜欢我。”
他站在那儿,好笑地看着我。
“她的死和你被诅咒了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实话。他是因为那些信笺才会对镜音铃的事情表现得漠不关心的,我相信。
“对了,我能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收到信的吗?”
他平静地回答了,那是在镜音铃去世前一个星期才开始收到的信笺。
“……你不是她的哥哥兼男朋友嘛,什么时候去看看她啊。”我还是放弃了告诉镜音连真相的打算。
死亡连接着两个人,假如有一个人因为别人的存在而被迫死亡,活下来的那人知晓这件事后一定会多一份对罪恶的忏悔——不属于他的罪恶。既然这不是那两人的罪恶,那不用知晓也是可以的吧。
“今天是最后一天。”我跨出门后他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还得麻烦你去帮我向她道个歉了。”
*
乌云笼罩在此岸的上空,雨又急又密,像是要把人压垮。我视野里天空的尽头泛着夕阳橘红色的光,天与山相接的地方云稀疏洁白,天空蔚蓝。
我从老旧的公寓楼里出来后天就开始下雨了,起初是零星的雨滴,过了十几秒雨势突然变大,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震耳的雨声给掩盖,在雨帘的遮盖下我也看不清眼前的街道。
浑身上下全给雨打湿了,紧贴着皮肤的头发上水珠不断从发梢落下砸进水洼中,我重复用覆了水的手背去抹眼睛周围雨水的动作,感觉像是在抹眼泪。
生存的条件不同,考虑的期限不同,唯一相同的是我们都要死。
掌控着生活在此岸的人们生死的神明想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镜音铃需要证明自己比镜音连更有活下去的价值,镜音连需要永远与镜音铃待在一起,所有的条件都是对他们两人生死的二选一,要是他们两人都有同样强烈的生存欲望,那就没有人能够活下来。
“活下去的价值”是什么,“永远待在一起”是什么,“杀死兄长”是什么?对这些东西人们都有自己理解,那么神对这些东西的理解是怎样的,“神”又是什么?
躲到路边商店屋檐下避雨的我在贴满了黑色的墙砖的墙上看见了自己的镜像,恍惚间我看到我的镜像对我笑了,似乎是要应证镜音连所说的神明会利用人的镜像来与之对话,我的镜像露出了笑容。
“初音未来”脱离了墙面变成实体站在了我的面前,她伸出手用冰冷的手指抚着我的面庞,一瞬间我感觉死神正在用镰刀划我的脸。
“还有十八天。”
这绝对是一个醒不了的噩梦。
我歇斯底里地喊叫着重新跑雨里,行人道上有撑着伞的行人,公路上有来来往往的车辆,红绿灯还在尽职地工作着,我的喊叫却被隔绝在眼前的景象之外。
惊恐到无以复加的一刻我大喊着镜音铃的名字闭着眼睛胡乱在街道上闯,直至我家的公寓楼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的心情很久才平复下来。我一跑到家门口就看到海人站在门口,他有些吃惊地望着狼狈的我,很快又隐去了惊讶。
“……我回来了。”我吸了吸鼻子。
“恩,欢迎回来。”他温和地笑了。
我从来没这么想哭。
*
氤氲雾气的早晨,气温自昨天的三十摄氏度直降十二摄氏度,城市被埋在白色潮湿的水汽中。
我坐在派出所冰凉的黑漆椅子上,手抄在衣袋里死死攥着我昨天在海人的房间里发现的信笺。我盯着外面被白色吞没的此岸,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镜音连的尸体在凌晨被人发现,据说他倒在门口,血淌到了楼道里,把发现的人吓坏了。作为最近与镜音连接触过的人,我被找来录了口供。感叹着目击者眼力真不错的时候我有说不出的难过。
说他是神明杀死的会有人相信我吗?当初镜音铃死亡时我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想不想都一样,绝对没有哪个办案人员会相信我。
镜音连的死亡会作为一件自杀案件草草了结,和镜音铃死亡的处理结果一样,我很清楚在没有作为自杀案件处理之前的一段时间我会经常和派出所打交道。要是我房间里那堆东西被发现,即使镜音连身上没什么伤我也成为有重大嫌疑的人。
还有十七天,我似乎已经看见了我的死亡。
收到信笺的人都被骗了,走出派出所后我伸出手摊开手掌看着掌心上被揉成一团的信笺,它把我的掌心硌得发痛。
“如果想要要活下去,就砍掉初音未来的四肢。”所有的信笺都在海人房间里的纸篓里。果然那次找我聊天是因为这个吧,可从海人把信笺全扔了的行为来看他也许是把这当作是一种恶作剧。昨天海人还一脸担忧地问了我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起过冲突。
要是仅是被砍掉四肢我也许就没得活了,再算上不杀海人我就会死的条件,我必死无疑。
神明要人选择生存或是死亡,实际上应该是神明想要我们全都死才对。这分明是在欺诈,把挣扎在人性中的我们当作小丑戏耍。
死去的铃是否早就知晓这是一场骗局?
天又下起了阴冷的雨。
与镜音铃在一起的梦又反反复复出现了,这好像是镜音铃在我绝望时给我送来的一缕阳光。我整夜整夜的失眠,在是否要告诉海人信笺的真相这个问题上犹豫不决,白天又困得要命,只要睡过去就会梦见镜音铃。
我梦见她和她的影子对话,梦见她被忧郁的水雾蒙上的蓝眸;有时候我也会梦见镜音连,梦见他和他的镜像争吵,梦见他带着年幼的镜音铃玩耍的景象。
这些梦的真实性无可查证,然而我却有种真实地窥探了他们记忆的感觉。他们都为了对方而选择了死亡。做出这样选择的意义被神明欺诈的信笺模糊了。我仿佛看见了神的表情,如同观众在观看一场老掉牙的电影,打着哈欠,抓起一把爆米花扔进嘴里。被咬得变形的吸管插在杯子上,所剩无几的饮料被吮吸得在空荡寂静的影院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电影里的演员是我们,悲恸的样子取悦了神。
愤怒使我暂时忘却了对死亡的恐惧。海人收到的信笺也越来越多,我想大概是他那毫不在意的态度惹怒了那些观众,他可以选择的日期忽然只剩下了一个星期。
我攥着从纸篓里翻出的他扔掉的信笺,血液里有什么东西开始苏醒。也许是因为永远割舍不了的亲情,海人的存在对于我刹那间变得无比珍贵。
我猜镜音连和镜音铃也有和我同样的感受。恋人间的爱情固然会帮助人更加坚定,但相比起来,与生俱来的对自己亲人的情感更能帮助人做出选择。
要是被砍掉四肢就能留下兄长高大的坚实的背影那也不错啊。
这个想法发了芽,愧疚的浪潮翻滚着哽住了我的咽喉。
从未有过的,我想试着和海人改善关系。在他去超市的时候跟着他一起去了,晚上一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时候也努力找点什么话说。当我问起海人对那些信笺的看法时,他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
“不知道是谁在进行这种恶作剧。”海人局促地摸着后脑勺,说了些什么希望寄信的人能早点停止这种行为之类的话。
电视里播放着我和他都不感兴趣的新闻,我盯着主持人一张一合的嘴,用我所认为的最妥当的方式问他:“如果是真的怎么办?”我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正在发抖,而且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把视线转向他,“海人会选择活下去吗?”
“不可能是真的!”他顿时慌乱起来,举着双手胡乱摆了几下后他的手一下搭在了我头上,以令人心安的口气说道,“我怎么可能为了活下去就砍掉未来的四肢。”
“……”
我曾经有那些卑劣的想法真是对不起。
勉强扯着嘴角对海人僵硬地笑着说过“我是开玩笑的啦。”以后我不再看他。脑子里像有一群虫子在啃噬我的神经,头疼得难以忍受。
*
镜音铃、镜音连、海人,除了镜音铃以外我没有亲眼看见另外两人的死亡过程,可我依然能想象到那触目惊心的景象。
海人,我的兄长,我才刚开始珍视我和他的亲情,他僵硬的尸体便出现在我的眼前。四肢散乱在地上,浸在发黑的血液里,像被拆开的玩具。
这时离我的死亡日期还有十天。
我无法形容我感到了怎样一种恐惧,仿佛每个毛孔里都有虫子在爬,令人毛骨悚然。然而我没有再被吓到几近疯狂,世界变得异常寂静,所有的活物似乎都在我参加完海人的葬礼后消失了。
宁静无比的十天,我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凝视着每天都会将天空染上不同温暖色彩的夕阳。
我身处的地方确实什么活物也不剩下。也许是我已经不在我所生活的世界,所以我才什么活的东西也看不见。
最后一天里我到空荡的街道上去寻找可以充当我墓地的地方,粉色金色与蓝色染成的天空里几乎没什么云彩,看上去我死的时候天气会很晴朗。
我没找到什么合适的地方,还是选择回到了同样是空无一人的家里。黑夜的降临没有给我带来睡意——知道自己要死的人除去虚弱得不行的应该都睡不着吧?
时针与分针在挂钟表盘十二的位置上重合,突然从心脏一种被针扎的疼痛,接着我感觉我被人掐住了脖子,腹部也遭到了一记重击。
该死,我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觉得有人在我的面前对我微笑。黑暗覆上了我的视网膜,意识和身体的联系几乎为零。
渐渐地我感受不到任何疼痛,黑暗被光亮冲破了,整个世界都被光吞没。目及之处都是温暖的金色的光芒。
镜音铃站在远处向我挥着手,她的身上是一条洁白得像雪一样的连衣裙。
“嘿,未来姐!”她的声音刚传过来我便不由自主地迈开了双腿朝她跑去,然后拥住了她温暖的身体。
“铃很有精神嘛。”我蹭着她垂在耳边的头发。
“因为未来姐很努力,所以也跟着变得精神了。”她笨拙地说着没逻辑的话。
她吻了吻我的额头,我看见镜音连和海人站在她的身后,还有无数不认识的人站在她的身后。
我沉浸在铃轻柔的声音里,想要就这样睡过去。
这算是赢过欺诈的神明了?
我所看见的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幻象呢?
久违的美梦啊。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