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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心意重重难相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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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若霜主动去了慕容云秋的寝宫。
此时几案处正笼着一层淡黄色的光,高台之上放着一个宝鼎,有浓郁的花香从里间徐徐拂出,漫升在整个屋子里。
隔桌的一旁有许多五色挂珠,静静地垂着,离地面约莫两寸。
慕容云秋手执狼毫,端正地坐在其上。眼睛扫到手上所拿的帖子时,瞳孔立刻收缩,汇集成一个黑光,凝视着前方。
“呵呵,二哥这么忙,看来三妹来得不是时候?”若霜笑出声来,泠泠的声音清脆响亮。他放下帖子,一眼望过来,柔情的明目大放异彩。
左手一拍,借力跳过几案,背手走近若霜道:“怎么,三妹,今日又到哪里去了?”
若霜想起与独孤无情一事,双颊染了一层淡淡的晕红。不经意间,脸上的一抹羞容落在了慕容云秋的眼里。
“这个模样,看来是件好事!”慕容云秋的打趣里似笑非笑,嘴唇轻轻送至若霜的耳际,戏谑道:“今夜前来,莫不是要同二哥我一夜……”
若霜神色冰冷,脚移后两步,一双手豁地伸出,五指张开,遮住慕容云秋的峻脸道:“你想多了!”
慕容云秋逼近几步,又道:“那可怎么办?我已经想多了。”
若霜抿唇怒道:“怎么办?自己看着办!”
慕容转身又借力跃到位置上,一手撑着右腮,假笑地想了想,自哀道:“哎,好可怜。我的希望就这样泡汤了。竟是自己想多了啊!”
若霜两步走到几案前,抽出丝帕,伸过去:“来,拿着这个哭,才有女人的样!”
慕容云秋一双眼瞪得颇大,难耐地从若霜手中接过,又故作哭泣地噎着嗓子道:“可怜,就连哭都没人哄的。”
若霜看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恨恨地呶了呶嘴,骂道:“一个大男人,做成这样真是不像话!”
大概听见了,慕容云秋腾地一声立起来,俯视道:“臭丫头,又在说二哥什么胡话?”
若霜直摇头,随之别过脸去。复想起今日来此是谓求人,于是敛了敛眉,拽着慕容云秋的袖子道:“今夜若三妹陪了你,你愿不愿意应了我一件事?”
慕容云秋咧嘴道:“三妹当真?”若霜嘟了嘟嘴,好整以暇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咯,给你试一试。看看是不是梦?”
慕容云秋愣着收了右手,咳嗽道:“说吧,想让二哥应承你什么事?”“送一个人给我。”好像这话挺干脆,没什么奇怪,“我得了个护卫,现下需要你点头!”
慕容云秋的声音沉沉:“是谁?”
若霜翘着脸蛋凑过去,沉着冷静道,“这个人,你也认识。”
慕容云秋手指互掐了一下,很快便意识到若霜口中的护卫。除了那独孤无情,还能有谁?
他背身绷着脸,试探性地问:“是你自己想要他的,还是他求你这样的做的?”
若霜冷声道:“不,他一个字都没对我说,是我觉得他不错。想让他做我的手下。二哥,我想你该答应三妹?”
背身的慕容云秋淡淡的声音响起:“哦,为什么?”
若霜拎着袖子,也拿起他几案上的狼毫,随之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断字。
她对他说:“很简单,你们那时没有容得下他,他早已与竹影宫一刀两断。二哥,你说,是不是该答应我?”
慕容云秋转过脸来,冷漠一笑,看不出他任何情绪的起伏。他的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上,末了,答应道:“好,三妹,我答应你!”此时再无起初的玩意,只是一味地强忍着心中的忧伤,默默地拾尽身前女孩眼睛的笑意。
他知道不能拒绝她,因为她很开心。
“好了,你答应了我的事,我也会答应你的事!”若霜将外衣一解,伸手便拽着慕容云秋往床榻上移:“走,困觉去!”
慕容云秋的脚步如同钉在地上的木板,怎么也挪不开去。他反握住她的手,道:“三妹,别同二哥开玩笑,早点回去休息罢!”
若霜甩着袖子,不悦:“三妹从不做不守承诺之人,去不去?”转身,扭了头,自己移向床榻,续道:“你不困,三妹自己困去!”
其实,若霜的心里怎能不懂二哥待她的真意,也许就是这股真意,她才敢在最不合适的时候说出最不合适的话,做出最不合适的事。
若霜两眼又眨了眨,拉着他宽大的袍子,鼻子皱了皱:“哎,你就那么狠心,让我以后死了九泉之下都还记着某年某月某日某晚欠下竹影二宫主慕容云秋的一个承诺?”微微抬了抬眼睑,定定地等着慕容云秋的反应。
他怔怔地点了点头,如同一个无知的孩童正被母亲逼着前去睡觉,而孩童的心思却还处在某个不起眼的东西上。
解下外衫,和被躺下,他一时难得的平静。若霜也难得的平静。
他何尝不明白她的固执与不以为意,其实,那只不过是因为他爱她,所以她放心地认为他永远不会伤害她?
这是一个信任的赌注,他无法逾越。
深夜,若霜听到他轻微的打鼾声,透过窗棂的月光,她清晰地看见他皱紧地眉头。她抚上他好看的眉眼,轻轻地苦笑了声:“你看,不是早就说过,遇到了我这样的女人。注定倒霉的么?你看,你多么傻,什么都顺着我。”说罢眼角的泪滑到睡枕上,迅速钻进了棉絮,无声无息地隐藏了一个女子的自责。
她终究是明白他的。
一夜的无眠,一夜的愧疚。和着微微夏风,吹皱了垂落于地的床幔。五色珠帘随风摇荡,叮咛作响。
他猛地侧了个身,一滴泪同样于眼角滑下,也无声无息地砸进头下的睡枕里。
那样纯净的泪,伴着额际触摸的温热,一起消失殆尽。
他也终究是明白她的。
这世间本来在感情上很轻而易举的事情,却会因为彼此外物的影响拉远了距离。若不是彼此伤害,就是彼此在理解的道路上自伤。
原本旁人看去,若霜和云秋二人爱情道路上并没有所谓的艰难险阻。可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只在于二人的多想。很多事情须得想想,很多事情也须得放放,只有临什么样的事做什么样的事,才会快活。
“睡到现在都还不起来?好个丫头!”慕容云秋俯身定在若霜的脸上,食指拨了拨她的额头,“日上三竿,这要是让宫里的弟子知道。你说这个形象怎么样?”
许是知道有人唤她,她睁眼似笑非笑,胸中早已有了应付的对策:“二哥,你说若是让宫中弟子知道你逼三妹做这承诺,你这面子还要不要了?”
慕容云秋嘴角一动,摇了摇头,声音轻柔却绵里藏针:“这怕不能如三妹意了,我性子一向如此,宫中弟子都知晓了。你若真觉得这承诺好,不如亲自讲给他们听,或许他们会佩服你……呵呵勇气可嘉!”
接着大眼瞪小眼,若霜碰了一鼻子灰。若霜道:“你是不是经常去青楼?”
慕容云秋挑眉疑惑:“何以见得?”
她摸了摸额头,干笑道:“不去青楼,真可惜你这性子了。”
她被迫抬起下巴,眼前的一张脸,正面的光线挡住,看不真切。
他贴到她的肩旁,玩味地笑道:“无妨,二哥这宫里有一个如意的也就不错了。何况,二哥我只愿意跟自己欢喜的姑娘亲热!”
若霜肩上一抖,抬起的手猛地挡住自己的脸,道:“好吧,三妹又错了。下次不再顶嘴了。跟你这样厉害的顶嘴,好生无趣!”
竹影宫魔头能有这等柔情,若是江湖中人听去,定会拔剑相顾,刨根问底探听到他的心仪女子。然后抓住这心仪女子让不可一世的魔头慕容云秋俯首投降。仔细想想,这应是相当痛快的一件事!
而城外东郊的竹屋里,那独孤无情正百无聊赖地闲坐在床上,回忆着与那女子相处的点点滴滴。
“看来老婆子来得是时候!”门外一个干涩沙哑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