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为剑》隐玉

5、剑道

　　一开始，我就站在比别人高得太多的位置上。
　　不单单指万里无一的卓绝资质。

　　吾辈废寝忘食求索剑道，而剑道最基础的道基是——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走的更远。
　　老爹的武力眼力俱在我之上，他评估我可一战的高手，必然能给我生死一线的考验，又不至伤及性命。
　　所以我接受了他的好意。

　　普通人立足于世，柴米油盐、衣食住行、人情往来，皆难避免。
　　因此也免不了虚与委蛇，颠簸温饱，求生求死。
　　初生时澄澈的赤子之心，在为生存奔波之时蒙尘钝化，化为枯槁朽木。
　　多少惊才绝艳之辈毁于凡尘生活。
　　——或不得已，或不忍弃，或不长命。
　　世人得到的太少，所求的太多，束缚也太多了。
　　众人济济所求之物：生命、财富、地位，我出生之时就已得到所有。
　　惟其如此，我才可以安然站在高山之巅俯视芸芸众生，专注习剑，不染红尘。
　　有一个愿意给我所有的父亲，这才是最大的幸运。

　　“你的目标是什么。”老爹问。
　　“剑道。”毫无疑问。
　　“什么样的剑道？”
　　对我而言，这并不是一个多么出乎预料的问题。
　　我抱着一柄剑被他踢出家门那一刻就有了回答的觉悟。没想到他拖到现在才问。
　　再一想：初学剑术时我学艺未精，回答不了如此高端的问题；后来一直蹲在万梅山庄，不踏足花花世界，怎谈得坚守本心。
　　即将被我挑战的成名剑客，他们的剑已经有了自己的风格。
　　挑战他们的我，或成或败，剑道都会受到影响。
　　此刻问，的确刚刚好。
　　我沉吟，尔后道：“剑为杀戮之器，我自是练杀人的剑。”
　　他笑了，“值得你杀的人太少，走这条路，你可能一辈子都碰不到合适的对手。”
　　我明白他的意思。
　　杀人的剑自是和砍萝卜菜瓜的剑不同。
　　那些经常杀杀土匪捉捉毛贼、或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侠客们，他们的剑便是砍萝卜菜瓜的剑。
　　——实力相差太大，任一时意气拔剑，都跟砍萝卜菜瓜没区别。
　　我必须不停地向高手挑战，虔诚而庄重地——踩着尸骨进阶。
　　也许是别人的，也许是自己的。
　　而且，如果这个时代没有比我强的剑客，我的成就仅止步于此。
　　无关正邪，无关生死，无关名誉。
　　这是一条太飘渺、太寂寞、太容易走绝的道路。
　　但是——
　　“这也是最快的道路，我要比任何人走得远。”
　　不需要费心深思，唯一要做的就是在生死的缝隙中刺中对手，用剑。
　　我的剑道，对手的血会告诉我。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
　　以有限的生命追求无尽的剑道，我敢肯定这是我此生做的最愚蠢的决定。
　　老爹肯定也这么想过，他控制欲极强，一向不喜做看不到明确结果的事。
　　然而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从来都是包容和赞赏。放在别人身上让他嗤之以鼻的想法，放到我身上，他只能在让步和阻止之间做出选择。
　　——我和他之间，让步的从不是我。
　　父亲总是拗不过儿子的。
　　“我何曾担心你的剑道。”老爹喟叹。
　　他担心的是我。
　　杀人的剑，最后杀掉的岂不是剑客自己？
　　我故作不知，他也知道我故作不知。
　　“不求胜人，但求胜己。”我握住手中的剑，用行动告诉他回答。
　　人生所需的一切都不要我烦忧。
　　生已无憾，自是求死。
　　他看着我，眼眸里有强者的欣赏，也有身为父亲的哀戚。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
　　我仰头望他。
　　“我也是唯一的西门吹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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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孤城吹雪 妹子的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