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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是冤家不聚头 ...


  •   又过了两年,月桃花的眼睛还没治好,这年他八岁,谢桥十四岁,他已经在青华道观住了快两年的时间。

      这两年,赤脸酒鬼每天都会教导他们武功,但是月桃花看不见,所以总是谢桥先学会,然后手把手教月桃花,一次学不会便再教,谢桥很有耐心,也比较严厉,一招一式都不能偷懒,月桃花年纪小,偶尔会发一些小脾气,哭着不愿练习。

      “我不练!我不练!反正我是瞎子,我又看不见。”小脸哭红了。

      吧嗒吧嗒掉的眼泪珠子很让谢桥心疼,他蹲在地上替月桃花抹抹眼泪,然后小心翼翼抱住月桃花,软下声音,轻轻哄他说:“桃花,别哭,我不该逼你,要不你练习好了,我带你去城里听小曲儿,吃甜柿饼子,好不好?”

      “谢桥哥哥,我练好了,你真的带我去听小曲儿,吃甜柿饼子?”小脸蛋转过来,眼珠子上还挂着泪痕。

      “那还有假!”谢桥摸摸月桃花的脑袋,然后笑着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月桃花这才肯停止哭泣,静下心思练功。

      晚饭过后,跟师父说了一声,谢桥就带月桃花出去了,其实说是去听曲,但他们没钱,只能蹲在戏台子对岸的河堤边偷听,对岸花花绿绿的灯火照耀了半个天空,很是热闹,但这边却很冷清,没什么人。

      不过冷不冷清对月桃花来说无关紧要,反正他也看不见。

      谢桥花了三个铜板买了五个甜柿饼子回来,这是月桃花最喜欢吃的东西。

      “桃花,给你。”谢桥傻笑着,把饼子递给月桃花,自己却不动,小心翼翼包着,坐在了月桃花身边,看着他吃,傻乎乎地笑出来。

      “今天唱的什么?”月桃花问。

      “唔……不清楚,好像是一个女人等自己丈夫回来的故事。”谢桥挠头,他其实不怎么听得懂戏曲。

      月桃花也没多说,低头啃了啃柿饼,身体微微贴近谢桥微热的身躯,而此时对岸的戏开演了,时不时有歌声传来,月桃花听得很入迷,微凉的河风拂过面颊,忽然间,他发觉自己身上批了件还有余温的衣裳。

      “天冷,别感冒了。”谢桥的声音就在耳边。

      脸一红,月桃花挤过去,讨要似的握住了谢桥的手,谢桥已经是少年,身体拔高了不少,手也变大了,不过手心上老茧和粗糙的纹路他每一道都非常熟悉。谢桥没有拒绝月桃花的抓握,对他来说,这两年,他与月桃花吃住在一起,他早已习惯月桃花依赖自己。况且,月桃花看不见,被他依赖也没什么不对。

      谢桥是真心心疼月桃花,就像心疼自己弟弟一样心疼。

      不过对月桃花来说,谢桥却不只是哥哥,他看不见,谢桥,就是他的全部。

      等戏曲终了,甜柿饼子也吃完了,谢桥拍拍自己和月桃花身上的碎草和泥土,瞧这天色渐晚,他赶紧带着月桃花回家。不过在路上,路过戏院大门,月桃花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他蹲下身子摸了摸,居然摸到一块玉佩。

      “桃花,你拿着什么?”谢桥问,然后看见了那块玉。

      而这时,一个大约十岁,身穿白衣的俊俏少年忽然气冲冲地从侧边冲过来推了月桃花一把,迅速夺过他手里的玉佩,气呼呼地瞪圆眼珠,怒道:“我找了好久,原来是你们偷了我的玉佩!”

      “你胡说什么,我们没有偷你的玉佩!”谢桥不满少年欺负月桃花,当即反驳道。

      “那我的玉佩为什么会在他手里!”俊俏少年不依不饶,两颗亮晶晶的眼珠子直直瞪住谢桥,狠狠道,“你们就是小偷!”

      少年说的很大声,引来了不少人围观,旁人见眼前的少年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很好,又看谢桥和月桃花衣衫破旧,于是断定谢桥和月桃花就是小偷,而感到四周似乎有人在对自己指指点点,月桃花握紧谢桥的手,缩了缩身子,见状,谢桥更加生气,他重申:“是你自己掉了东西,桃花替你捡起来,我们不是小偷。”

      “贼从来不说自己是贼。”少年年纪虽小,说的话却是尖酸刻薄,眉眼一挑,敲了敲衣衫褴褛的谢桥和月桃花,更是张狂道,“我看你跟那小孩就是惯偷!”

      说自己还好,可是说了桃花,谢桥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一阵脑热过去就把少年推到地上,而少年倒地的时候,手一松,那块玉掉在地上,碎成了两瓣。

      “啊啊啊!我的玉!”少年大叫,红着双眼,握紧拳头,猛地跃起,看着地上的碎玉片刻,随即用力指着谢桥喊,“你赔我的玉!”

      谢桥也有些懵,他只是想教训一下少年,不料把人的玉给摔碎了。

      而此时,一名气宇轩昂的高大男子走了过来,刚毅的脸面无表情,他用力提起倒在地上的少年,本来还生气的少年登时不敢说话,吓得脸蛋发白,他抿着嘴,老老实实地低喃道:“……爹。”

      “我是这样教你在街上撒泼耍赖的么,今晚抄一百遍道德经,抄不完家法伺候。”男人的话音没什么起伏,却极有威严。

      少年抖了一抖,脸色吃了瘪一样难看,“爹,是他们……”

      “还不住嘴。”

      男人后面有几位大人也适时走了上来,其中一人拱手道:“景兄,令郎不过一时顽皮,切莫太生气。”

      “是啊是啊,小弟家设立了酒宴,还望景兄能赏个脸,顺便消消气。”旁人对男人露出了谄媚的表情,这个人正是李员外,据说家里跟朝廷有点关系,所以在当地横行霸道,却不料他对这个男人这样恭敬,想必这个男人很有权势?

      男人没有理会谢桥和月桃花,转身就要走,而谢桥看着地上碎成两瓣得玉,赶紧捡起来,追上去叫住那个男人:“这位大叔,等一等。”

      男人回头,目光很冷,少年亦看过来,鼓着嘴。

      “什么事。”男人问。

      抬起手里的玉,谢桥说:“大叔,我和桃花虽然没有偷这块玉,但是因为我把这块玉摔碎了,师父告诉我男子汉要负责任,请你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带我日后有钱,一定赔偿给你。”

      还没等谢桥说完,李员外就一脸险恶地蹙额说:“你这不识好歹的臭小子,你那块破玉值几个钱,竟敢……”

      “无妨。”男人制止了李员外,正面转过身,低头看着谢桥,“我叫景振天。”

      景振天,正是当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新任武林盟主。

      不过谢桥孤陋寡闻,完全不知道,只傻傻点头,对他说:“景大叔,我叫谢桥,我跟桃花住在青华道观。”告知对方自己的住所,表明自己绝对不会赖账之后,谢桥牵着月桃花回去了。

      “这孩子……”景振天望着谢桥的背影,突然对这个瘦小的少年产生了兴趣。

      李员外则嗤笑道:“原来是青华道观那老酒鬼的徒弟。”

      “青华道观?”景振天问。

      “是个吃酒如命的老酒鬼,不过武功和医术还不错,经常替穷人医治,自己却过得穷困潦倒。”

      后来的酒席,景振天对青华道观依然很有兴趣,于是继续探听。

      “那两个小鬼应该就是他捡来的徒弟。”李员外继续说,带着一些嘲讽,“大的那个小时候是个跛脚,站不起来,三岁就被家里扔了,小的那个是个瞎子,长得倒还不错,以前有个小倌店的老板看上他,要去抢人,结果还跟老酒鬼闹上了公堂,不过当时的县太爷把那小子判给了老酒鬼。”

      听到这儿,景振天缓缓放下酒杯,对李员外说:“李兄,我想见见你说的那个老酒鬼。”

      “哈?”李员外没想到新任的武林盟主会对区区一个老酒鬼感兴趣,但为了讨好景振天,他满口答应。

      第二天清晨,景振天就找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他的儿子,因为抄书一夜未睡的俊俏少年。少年一进屋就嫌弃地捂住嘴,生怕里面得灰尘占到了衣服和鞋子,于是走得小心翼翼。

      看到两人进门,正在挑水的谢桥两眼发直,不一会儿飞奔进屋,少年见状,不由得低声嗤道:“哼,见到我们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真是做贼心虚。”

      而这时谢桥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手里拿着十个铜板,冲到男人面前,睁大眼睛说道:“景大叔,我昨晚去问了当铺,他门说你那块玉值两百两,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这是我昨晚去帮人顾牛得到的钱,还有一些平日攒下的,先还给你。”然后就要把铜板给景振天。

      “才攒了十个铜板?看来你还一辈子也还不起那块玉!”少年高傲地哼道。

      “云儿。”男人冷眼望过来,少年立即老实。

      此时,赤脸酒鬼带着月桃花走了出来,在看见景振天的瞬间,赤脸酒鬼身子一震,然后放声大笑起来:“振天,竟然是你!”

      “秋将军,你可真会躲,竟然不声不响躲了他十年,你可知他如今还在找你。”

      赤脸酒鬼有些尴尬,他摆摆头,说:“往事不要再提,我的意思他应该很明白,我既然离开,就不打算再回去。”

      “可是……”景振天有些犹豫。

      但,赤脸酒鬼截住了他的话,转而说:“如不嫌弃,进来喝两杯吧,请。”

      景振天停了停,闭眼,叹气,点头道:“请。”

      “对了,这是我两位徒弟。”赤脸酒鬼指着谢桥和月桃花,“大的叫谢桥,小的叫月桃花。”

      景振天冲谢桥点头,说:“我知道,昨天见过。”

      “见过?”

      后来,景振天将昨日发生的事情跟赤脸酒鬼说了,听得赤脸酒鬼哈哈大笑,他拍大腿说道:“谢桥就是这么个性格,他说要还你钱,真的会还。”

      “他的性格很像你。”景振天饮一口茶,淡淡地说,“所以我才会找到你。”

      无奈耸肩,赤脸酒鬼继而说道:“谢桥打小在我身边长大,也算我半个儿子,像我不足为奇,倒是你,那小孩儿一直杵在这里,他是谁啊?”

      “我儿子,景随云。”淡淡的一句,没别的介绍。

      “哟,你都有儿子了!”赤脸酒鬼笑着说,然后不知为何,他的笑容慢慢变得苦涩,“想必那家伙也儿孙满堂了吧?”

      “五个儿子,两个女儿。”景振天说。

      喝了一口酒,赤脸酒鬼道:“哼,真会生。”

      “你还想他。”

      “我没有!”赤脸酒鬼猛地反驳,可是眼眶却红了,好似醉了一般。

      师父是喝醉了吧?

      谢桥拉着月桃花在门口,时不时往里面看,他听不懂景大叔跟师父在说什么,不过他好像听到师父的名字叫“秋慈”,这是他长这么大,头回知道师父的名字,而一旁的白衣少年,也就是景振天的儿子,景随云则没好气地抱着手臂,一脸鄙夷瞪着谢桥,冷冷讪道:“没见过市面的乡下佬,有什么好偷听的。”

      这话说的就是谢桥。

      谢桥也不理他,转过身,小心拉着月桃花到后院劈柴。

      景随云也跟了过来,他嫌恶地看了看四周,瞧见谢桥,想到昨天摔玉、抄书之仇,立马故意捂着鼻子道:“这儿真脏!是人住的地方吗!”

      “嫌脏你可以不来。”谢桥说。

      “哼,你以为我想来吗?若不是爹让我一起来登门道歉,我才不来!”说到这儿,景随云没好气跳起来,生气道,“真不知道爹怎么想的,竟然让我给你道歉,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小偷小摸之辈……啊啊啊!”

      说得正起的景随云摔了一跤,白衣服上都是泥巴,他赶紧爬起来拍衣服,谁知越拍越脏。

      听见声音,月桃花轻轻掩嘴笑了出来。

      “你敢笑我?!”景随云大怒,怒吼过来,当头指着月桃花怒喝道,“你这个瞎子,你凭什么笑我!”

      听见别人说自己是瞎子,月桃花立马就哭了出来。

      谢桥怎么会不知道,这是月桃花的死穴,于是立马怒火一上,站起来,对景随云说:“你走,不许你来青华道观!”

      “你算老几,竟敢对我这么无礼!”景随云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从没被人这样赶过,自是气不过,新仇旧恨,他上来就狠狠推了谢桥一把,谢桥没站稳,直直摔倒,却不料摔下去的时候恰好被一块木头磕到下巴,一抬起头,竟是满嘴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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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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