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入骨》沈星辰

3、情敌之死

　　钟意没有想过自己说的话会这么快成真。

　　下午三点的时候，警局接到报警，说有人在青山后山发现了一具女尸。

　　冬季的青山林木已经萧条，加上雪花便更显静谧，钟意一路爬上来，除了清冷的空气还隐约闻到了一股梅花香，香味很远，却又影影绰绰地存在。

　　等钟意到达现场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安全线隔离起来，安全线外围着不少人。为了保护现场，尸体被简易的帐篷遮盖，钟意这两年已经经历些风浪，早已锻炼出了良好的心理素质。可这次掀开帘布时，钟意浑身的血液一僵，下意识地向后倒退了一步。

　　指尖细腻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上手腕，钟意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打到了人，回头一看，一双漆黑如星辰的眸子撞进了自己的视线，是早晨才见的那个男人，万成。

　　钟意飞快抽回无意碰到他指尖的手，想到爸爸说过他会在案件中帮忙，稳了稳呼吸，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重案组钟意。”

　　“万成。”男人没有做过多的介绍，低眉看了一眼死者，凝神想了几秒目光又挪到钟意的脸上。

　　钟意被他看得有点发毛，不过用脚趾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昨晚三人都彼此见过，而现在，容倩倩就躺在皑皑白雪中，面容微微狰狞，左右的脸颊都被人划了一道长达十厘米的伤痕，因为温度较低血已经凝固，黑发凌乱地铺在雪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钟意大脑突然闪电般地想起昨晚她对许威说过，想要自己原谅他，除非容倩倩这个女人死。

　　而今天，她竟真的死了，而许威，不明原因地躺在医院。

　　面前的男人眉头微蹙，钟意直觉告诉自己万成联想到了什么。

　　“法医来了吗？”万成没有再看她，扭头问一旁的刘警官。

　　“已经通知，正在路上。”

　　“是谁发现的尸体？”

　　“一对父子，就在那边。”刘警官指了指安全线站着的一对父子。

　　万成抬脚便往那对父子的方向走去，他穿着一件长黑风衣，挺拔地身姿人群中格外突出。可花痴如钟意也没有心情欣赏，此时的她心抑制不住地有些乱。

　　如果凶手真是许威，她钟意便是间接凶手，若真是如此，她一辈子良心都会不安。

　　父子都穿着短款的黑色羽绒服，小孩大概十一二岁的模样，依偎在父亲腿旁，看向万成的眼睛满眼惊恐，一副吓坏的模样。

　　万成看着小孩，语气放得柔和：“别怕。”

　　小孩抿唇点点头，可攥着父亲衣服下摆的手丝毫没有放松。

　　万成这才抬头，语气平和，嗓音如同山涧泉水般给人一种宁静：“请问怎么称呼？”

　　男人十分配合：“我叫吴立诚，这是我儿子小文。”

　　万成看了一旁拿着笔的姚贝儿，姚贝儿立刻心领神会开始做笔录。

　　“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大概两点过十分。”

　　“有没有动过尸体？”

　　“没有，我儿子走在前面，是他先发现的，然后我们就报了警。”

　　“既然没有动过尸体，你怎么会知道受害者已经死了，如果只看到她躺在雪地里，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打120急救，为什么你没打？”

　　“这……”，听他这么问，吴立城立刻词穷，一时愣在原地没答上话。作为一个不想惹麻烦的良好市民，他是为了不惹麻烦他才故意省略了这一点，没想到一下子被戳穿。

　　如果他回答不是，那就说明他移动了尸体，与之前矛盾，如果回答是，他又怎么能看出受害者已经死了，亦或许当时没死，那样的话就不仅仅是真假问题，而是上升到道德问题了。

　　一时气氛凝固，连一旁的钟意都倒吸了一口气。

　　他的语气一直平缓，没有半点逼迫的味道，可问题的逻辑却十分严密，这不禁让钟意对身旁的这个男人刮目相看。

　　“我试了她的鼻息和脉搏……已经没了心跳，而且她脸上被人划破，一看就是他杀，我怕凶手还在附近，于是立刻报了警。”

　　万成没有追问他到底为什么说谎，而是继续问：“你们来后山干什么？”

　　青山的后山一直少有人涉足，更何况是下过雪的冬天。

　　“我带儿子来看腊梅，后山有一块腊梅园。”

　　万成皱眉：“腊梅，那不是十二月份才会开花吗？”

　　吴立城立刻解释：“腊梅有很多品种，后山的这一块每年只要一下雪就会开花，所以我才带儿子来的。”

　　一旁的姚贝儿一边做着记录，一边说道：“空气中的确有腊梅的香味。”

　　万成听说不动神色地嗅了嗅，“可能是我感冒的原因。”

　　空气中腊梅的香味不浓，加上他感冒，这才没闻到，怪不得会这么问，钟意想。

　　万成又陆陆续续问了些零碎的问题，吴立城也十分配合。从微表情到动作，万成断定他没有说谎。

　　法医那边的人来了很快开始了采集鉴定工作。

　　根据尸斑、尸温和尸僵等现象，法医很快推断出受害者死亡的时间，是半夜的凌晨两点，加上温度的影响，也就是在半夜十二点。

　　听说受害者下半夜就已经死了，报警父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钟意昨天是十点离开的酒店，也就是说两个小时后，容倩倩就被人杀害了。

　　因为昨晚一直下雪到凌晨四点才停，地上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就算有挣扎的痕迹也被雪掩埋得差不多了，脚印也无法确认，根本无法断定这里是否为第一案发现场。

　　因为受害者的身份有待确认，死亡原因叶还需要解剖才能确认，警察和法医很快决定先将尸体移回警局。

　　下山后，钟意很自然地上来时的警车，刚抬脚，下山一路无话的万成突然开口道，“钟意，上我车。”

　　随行的警察一共有五个，而万成独独邀请了钟意一个人，他的脸上依旧是淡然的模样，钟意也没觉得什么，倒是一旁的姚贝儿暧昧地私语道。

　　听到姚贝儿说的内容，钟意的耳根这才红了，再偏头看他，他已经开门上了车，只留下线条利落的下巴，非常白皙。

　　他似乎有读心的本事，因为钟意确实有事想单独和他聊聊。

　　他的车上没有任何的装饰品，却干净如新，都说见车如见人，确实有理。

　　车颠簸了几分钟才驶上平坦的水泥路面。

　　这几分钟里，两人都没说话。

　　“不累么？”

　　“什么？”

　　“你的脚。”他的视线依旧平视着前方。

　　钟意暗暗吃惊，不由地感叹起他的观察力来，从她上车他没有看她一眼，却能知道她的一只脚一直悬空。因为下山路过一片泥泞之路，钟意的鞋子不免踩到了泥巴，而他的车太干净了，干净地让钟意有点不敢把脚放上去。

　　“没事，我这边也脏了。”

　　他的言外之意是再脏她那边无所谓。

　　“你见到受害者死了很吃惊？”

　　钟意点点头。

　　“害怕？”

　　“没有。”

　　“可你那时的手很冰很僵硬，这是因为你的血液回流保护心脏，在行为学上这属于冻结反应，你当时很害怕。”

　　这个男人仿佛一台行动的测谎仪，语气平淡却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力，钟意知道瞒不过他，索性直言：“是，在我看到是她的时候，我确实有过一瞬的害怕，因为我昨天对我男朋友说过，要我原谅他，除非她死。”

　　“你怀疑是你男朋友？”

　　钟意的声调一下子抬高：“没有，不会是他。”

　　“这么肯定？”

　　“你昨天也说过他没那么爱我，又怎么可能为了我去杀人？”

　　“我没有说他为了你，或许他和受害者之间本来就有纠葛。”

　　“不会，许威不会杀人。”钟意说着，可语气已经低沉了很多。

　　“你那么信任他还是背叛了你，你又怎么能确定他没有杀人？”

　　万成瞟了一眼斜下方，钟意的手已经从刚才平放在膝盖上变为双手交叉的握拳状态，大拇指也在不断来回摩擦，万成知道这是信心降低的一个动作，她心里已经开始产生怀疑了。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两人不再说话。冬天的天色暗得早，进入市区，华灯初上，昏黄的灯光透过车窗印在这个男人的脸上，精英十足。

　　到了警局大院门口，万成突然将车停了下来，按了车门锁。

　　这里离局里还有几分钟的距离，钟意：“这里，你不进去？”

　　万成看了一眼腕上的表：“马上就是下班时间，下班时间我不做事。”

　　“哦，我可能会不被允许参与调查这个案子，所以希望你——”

　　“我会查明真相。”

　　“谢谢。”

　　看着他的车滑进车河，钟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嚣张，可尽管如此，钟意对这个男人竟心生一种莫名的好感。

　　回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钟妈已经做好了饭菜，钟爱今晚不用值班，也早早地回了家，两人在厨房煲着最后一锅汤，气氛温馨极了。

　　钟意却兴致缺缺，没什么心情。

　　“没胃口？”钟妈问。

　　“不是，觉得不饿。”

　　“不饿也多吃一点，你工作辛苦看你现在瘦的，看看你妹妹，白白胖胖多好。”

　　钟爱一听便不满了，用筷子敲着碗弦抗议：“妈，我只比姐姐重五斤而已，哪里胖，不过我比她白倒是事实。”

　　钟妈笑道：“好好好，你比她白，你天天在医院哪里晒到什么太阳。”

　　吃了饭，钟爸便拿起遥控器，钟意一把拿过，小声道：“爸，我有话和你说，去书房吧。”

　　正在收拾桌子的钟妈和妹妹也在闲搭：“我觉得姐今天有点奇怪。”

　　“怎么？”

　　“竟然没和我呛嘴，平时我说比她白，她都会讽刺我白白胖胖像米虫。”

　　“哈哈……”

　　安静的书房里。

　　钟意：“今天下午发现的受害人，我认识。”

　　“嗯？”

　　“我早上和你说过我和许威分了手，你没有问我原因，其实是因为他在外面和别的女人有染，我昨晚在青山大酒店发现的他们，他求我原谅，我说，如果要我原谅他，除非那个女人死——然后，她真的死了。”

　　钟父看着女儿认真又忧心忡忡的样子，脸色一下子变得严峻起来。

　　“是许威？”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不会是他。”

　　……

　　“别想太多，去睡一觉，如果不是他我们定不会冤枉他。”

　　回了房，钟意想了好久还是给许威打了个电话。

　　“本来打算下班去看看你，结果太忙，你吃了吗？”

　　见钟意关心自己，许威似乎很高兴：“嗯，不用担心，我请了护工。”

　　钟意哦了一声，试探着问道：“容倩倩有没有再找过你？”

　　“没有，我那晚已经和她挑明了，我们不会再有关系，小意，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们不会再有关系。”

　　“真的？”许威的声音有些雀跃，“你真的相信我了？”

　　“……她死了。”

　　“谁——谁死了？”

　　“容、倩、倩。”

　　那边足足沉默了十秒，“怎么会？”

　　“你有没有杀她？”

　　“当然没有，我怎么会杀她……小意，你怎么会这么问，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我怎么敢去杀人。而且我说了昨晚我被人袭击，快凌晨才醒，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是你杀的你不用怕，我打给你只是让你做好心理准备，警察可能很快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