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魂不到关山难》秋梦如

1、艰辛的生活

　　山路弯弯，走过一对秀丽的少女。
　　“姐姐，我不要上学了，我跟你一齐打工去。”
　　说话的，稚气未脱，十一二岁光景，有尖尖的脸庞秀长的眉灵动的眼。
　　稍长几岁的少女脸上泛起红晕，恼怒地甩脱了妹妹手，一个巴掌就拍到了妹妹肩上：“胡说什么哪，你跟我去能做什么！”
　　“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啊。姐，你才大我四岁耶，而且，你成绩还不是那么好……”小姑娘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细细地抽泣起来。
　　姐姐叹了口气，抚摸着妹妹的头，柔声哄着：“建玲，你最乖了。姐姐也不是去好远，就有县城里头，你留下來读书，等上了高中不就又可以跟我在一起了？”

　　青苋坡是石原镇最穷的村委会里最穷的村。
　　一路行來，见不到一棵成材的树；红砂石的山，红砂石的坡，红砂石的房。细细的红砂石小路滑膩膩的，不小心就是一個趔趄。
　　“有女不嫁青苋坡，下雨只见石头梭；水涨三回无米下，手搭凉蓬望清锅。”
　　石原自古就是名镇，别的沒有，多的是石头和盐。一千年下来，为了煮盐，砍光了方贺数百里的树，泥石流就成了镇里最常见的访客。
　　街子上住的，都是当年豪富如今败落的盐商大戶后裔，言谈举止尽儒雅从容。古色古香的长街上，从不见行色匆匆，只有喝茶聊天打牌唱戏。
　　杨建玲和几个同村同学兴沖沖地背着米，走过镇口那座高高的贞节牌坊。
　　‘节孝’两个秀雅飘逸大字，是前朝翰林手迹。这位才子与建玲同宗，说起来，杨家也是世代书香。
　　在校总务处称了米换了饭票，建玲照旧捧了书在后山上背。
　　斑斑驳驳的光从学校废弃已久的曾经的文庙顶上流泻下來，洒在书上一闪一闪的，晃得坐在房背后的建玲有点心烦。
　　十五岁的她，身材细瘦，眉稍眼角却不见多少忧愁。这几年家里虽频遭变故，小小女孩子倒一直挺坚强的。
　　三年前的暑假，她要上六年級，姐姐也高一，一场本已司空见惯的泥石流，毀了家园。祖母常年卧病，母亲把姐儿俩叫出屋，又进去帮着丈夫背婆婆，后山墙的石头倒下来，两姐妹立时成了孤儿。虽然民政上有救助，可镇里穷，村里也穷，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品学皆优的大姐姐杨建琼，捂着被子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把书卖了給收废纸的，开始了童工生涯。
　　而留在镇初中的建玲，不但功课没拉下，竟然还继续种着家里的田地；每个星期背到学校的米，全是自己种的，假期里还会背菜来街上卖呢。不过也多亏了村里好心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平时浇水薅草都没把这她家的给忘了。
　　初三的最后一个月了，俗话说‘一松二紧三拼命’，农村孩子跳农门，看的就是这一场了。要是考不上高中，大多数的家庭都不可能出钱读议价，就只有辍学务农一途了。
　　建玲是不担心的，自己在全年级里可是特优生，上一中是手拿把攥，只不过读民中有补助，可以多攒点钱罢了。
　　姐姐在县城发廊里帮工，苦得很。才十九岁的人，上次见了那双手，啧啧，真是比村子里那些个大妈的还要苍老。一个月就二百五十块钱，给了建玲八十，买女孩子家用的东西二十來块，剩下的，是怎样都不敢用的，得攒起來供建玲读大学呢。

　　大鏡子里肿肿的眼泡看上去丑得不得了，杨建琼无精打采地边听着熟客的调侃，边揉着面前这颗沒多少毛的脑袋。
　　干洗一个头五元钱，建琼能抽三元。每天轮得上洗三五个，累起來就是不小的一笔。可这远过错不够，现在上个大学，沒个三五万根本下不來，以妹妹的成绩，肯定可以上外省的重点大学，建琼现在愁啊。
　　“小琼，今天晚上……行不行啊？”手下那個脑袋缠着她很久了，小姐妹们說这纯粹是老牛啃嫩草。
　　建琼脸上挂着笑，手上不客气地抓起毛巾罩住那块老脸，狠狠地揉。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凭自己的容貌，赚钱说难也不难，可这，真的能行吗？
　　妹妹今年可以上高中了，自己大概也要跟着去州上去了，上次咪咪的同乡来说，那边靠那个挣钱挺容易的。

　　建玲提着网兜，背着被褥，建琼扛了口大箱子，进了三零一的寝室。六张高低床，六张课桌，让这间屋子看上去昏昏沉沉的。來得早，倒是认了张靠窗的床。
　　放好东西，建琼又爬上爬下地收拾了一阵才说：“建玲，我要去找工了，你留在学校看书吧。星期六的我又來看你。”
　　“嗯。姐你小心点。”知道听话就是姐姐最需要的，建玲乖巧地点了点头。
　　建琼是熟手了，半天时间就已经在发廊里找了个工作。
　　这一回，工钱涨到了三百，洗头的提成也涨到了五块，毕竟城里干洗要十块了。

　　三年时间，一瞬而过。
　　建玲如愿以偿地考上了一本，姐妹两个商量下，觉得还是读农大好；毕竟家乡给了姐妹两很多帮助，建琼希望能对乡亲有所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