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至破晓（瓶邪）》千*祁

3、——3.九门二十年

　　没心思管这次驾照会被扣多少分，吴邪匆匆停了车就打算直奔刑事技术科，刚迈进警局大门，就听到一个憨厚又响亮的声音：“哟，小三爷，今天来的真早啊！”

　　本以为会直接见到王盟那小子，没想到是另一个人在这边：“大奎？这是昨晚加班啦？”

　　被称为大奎的壮硕汉子一边喝着豆浆一边笑道：“哪啊，昨天和我家那婆娘呛了一句，他娘的就被撵出来了呗。”虽然这事实挺“悲惨”的，但看大奎还笑得挺自在，吴邪就知道一定没什么大事。

　　“一定是你嘴贱惹嫂子生气的。对啦，你见到王盟那小子了吗？我让他在这等我怎么一直没见到人。”吴邪一边损着大奎这个妻管严，一边问着正事。

　　大奎把一次性的豆浆杯子往垃圾桶里一扔指了指身后道：“看样子一宿没睡，在审讯室那边补觉呢，让我告诉你来了去那边找他。”

　　对大奎道了谢后吴邪就直奔审讯室，这小子也真会找地方。

　　至于刚才大奎叫吴邪“小三爷”这个称呼，只能说这曾经是个带有讽刺意味的戏称，现在大家都习惯了，就当成单纯的昵称叫了，也没几个人还记得这个称呼最初的目的是什么。

　　刑侦支队里可以只手遮天的支队长吴三省，不对，准确说是“前支队长”吴三省是吴邪的三叔，在被免职失踪前，传闻连上头那个心狠手辣、人送外号半截李的李副局长都对他避让三分。但20年前在调查“老九门”事件时突然“叛变”加入了老九门，甚至以黑手党的身份在□□上活跃了几年。而后来支队里负责老九门案子的都是曾经在吴三省手下办事的兄弟们，多年来的相处大家都不想让吴三省彻底被人唾弃，便以“三爷”这个代号称呼。

　　在吴邪警校毕业刚到刑侦科时，他是吴三省的侄子这个传言便已经传的漫山遍野了，但毕竟是20年前的事情，当时吴三省手下的那批兄弟也走走留留没剩下多少人，只是有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多的局外人故意以“小三爷”称呼吴邪，似乎是在讽刺他是叛徒的亲戚，吴邪倒也淡然，这个状况他在收到报到通知当天就想到了，没有发火也没有制止，用云彩的话说“顺其自然”。

　　后来不管有心讽刺的人，还是不明所以的人，都这么称呼他了，吴邪倒也乐得自在，能被人以小爷相称也还是挺爽的。至于他这个侄子对于他三叔事件的态度，没有人听吴邪提起过，所以大部分人还是不知道这个称呼背后的意义的。

　　倒是那个曾经叱咤风云、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突然销声匿迹的杀手组织“九门”，在时隔19年之后突然又一次活跃起来，在犯罪心理学家的判断下，他认为这次九门的活跃人员与19年前并非同一批，故以“老九门”和“九门”来称呼这19年时间线两端的这个组织，就好似老一辈退休，新生力量继承职位一般。

　　现在距离九门重新活跃已经过去了一年，20年来刑侦支队都对他们的行踪甚至样貌都毫无头绪，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关键性突破摆在面前——昨晚洋楼事件幸存者的口供肖像！虽说以那群人的反侦察能力来说，仅靠一张画像很难抓住关键性证据，但这就像是连续考了十次59分，突然这一次就及格了一样，重点不是涨了多少分，而是价值性问题。

　　推开审讯室的门就看见王盟四仰八叉的躺在审讯桌上，吴邪心想外面那么多凳子连起来都不够你睡么，偏偏往这个小黑屋钻：“醒醒，你小子是属蟑螂的啊，哪黑往哪钻。”说着，把边上一个档案夹拍在了王盟身上。

　　被吓得一惊，王盟奋力睁开眼睛又揉了揉道：“头儿，你来得太快了，我刚见到周公就被你拍回来了。”说着，拿起上衣口袋里的看似度数不小的眼镜戴上。

　　见这小子黑眼圈大的跟抽大烟了一样，吴邪也觉得自己对他有点太残忍，再这么熬几次夜，吴邪都怕再见到他时他的眼镜片比啤酒瓶底还厚，所以只得挥挥手道：“得得得，你再睡会，别等人家押犯人进来就见你躺尸在这就成，画像现在在哪我自己去拿。”

　　似乎猜到了吴邪会这么说，王盟突然打了个响指，十分嘚瑟的说：“我王盟办事哪有那么不靠谱，我随身带着呢！”说着一翻身从桌子上下来，吴邪就见他屁股底下的位置放着一个深色档案袋，好家伙，压在屁股底下就不怕二盟号排气系统启动给崩了么。

　　懒得吐他的槽，吴邪迫不及待的拿过档案袋，把审讯室本来昏暗的台灯调亮。那是一张A4纸大小的素描画像，上面是一个带着深色帽衫的青年，因为是黑白画像看不出颜色，画像的人还很贴心的在帽子边画了个圈写上“蓝”，长长的刘海挡住大部分眼睛，看不出神情，因为档案袋是上开口的，吴邪把画像抽出来到刚能看到那人鼻子时，不禁呆住了：这人怎么这么像刚才那车副驾驶上的小子！几乎没多想他就把画像整个抽了出来，随即他和一旁的王盟就都呈放空状呆在那里。

　　只见画像上那人表情狰狞，脸上肌肉横生，虽然眼睛眯眯着看起来没什么情绪，但不管怎么看都是标准香港漫画里的肌肉男形象，真的有能长成这样的人吗？吴邪和王盟不约而同的都在心里默默吐槽了起来。

　　随即吴邪就知道了原因，画师是好画师，可并不是所有的陈述者都是好的陈述者，画师并没有见过犯人，对这个人的印象就是陈述者的印象，这就等于那几个幸存者眼里，行凶者是一个港漫里标准的凶狠大汉。

　　不知道这画像有多少的相似性，蓝帽衫长刘海的人简直太多了，也可能是那几个幸存者不甘心被打败就夸张了对手的凶悍程度，一盆冷水浇下来，这下好了，难得得了60分，老师又突然来找你告诉你拿错试卷了。

　　“头儿，这下怎么办？”见吴邪脸黑的可以，王盟试探着问着。

　　把自己想塑造“关心后辈的好前辈”形象的计划全都扔进了马桶吼道：“还能JB怎么办！凉拌！这货长得跟个肌肉块似的难道去肉馅厂找吗！滚去继续审那三个蠢货！”

　　与此同时，张起灵突如其来的打了个喷嚏，坐在他边上的瞎子不由得也扑哧一声小声调侃道：“不是说面瘫不会感冒吗？”懒得理那个在室内都不摘墨镜的人，张起灵无视了面前的“同事”们，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们现在在一个类似会议室的地方，会议桌边围坐了一圈的伙计，在一般都是头儿坐的中间位置，坐着一个两鬓微白的纤细老者，虽然上了年纪，但还看得出当年一定是个精致的美人，不论是坐姿还是微微笑着的表情都显示出不凡的气质。

　　在这个男子身后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西服里面是少见的粉红色衬衫，身材特殊的瘦，脸确是特殊的漂亮，不是常用来形容男子的“帅”，而是干净透彻、像女孩子一样的“漂亮”，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低头对老者道：“师傅，时间到了。”听声音就是之前和张起灵他们通过耳麦联系的花爷了。

　　“花儿啊……”老者并没有立即说什么，而是轻声唤着身后的人。后者轻轻俯下身听着他的耳语，随后一皱眉头，然后微微点头，示意明白吩咐。

　　“二爷的意思是，一切计划不变，按之前安排的进行，没必要避风头……”花爷的话还没说完，底下就有伙计不满的打断。

　　“解语花！从一个月前开始我们就没听过二爷亲自说话，每次都是你转达，这你到底转达的是不是二爷的原话我们哪里知道！现在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还让我们按计划进行，是把我们当猴耍吗！”开口的人看来已经积压了蛮久的不满了。

　　解语花倒也没有乱了阵脚，反而轻蔑的笑了笑道：“二爷是戏子出身，嗓子有多重要我就不跟你多说了，最近觉得喉咙不适不宜大声讲话，就由我来转达，王八邱你有什么意见吗？如果不相信我的话，让二爷亲自跟你说说？”虽说让二爷亲自跟他说，可解语花的语气可是“你要真敢冒犯二爷我就废了你”的样子。

　　底下的人刚要发话，谁知二爷浅浅笑了笑一挥袖低声道：“罢了罢了，这两句话也不至于废了嗓子。”然后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张起灵，正巧张起灵也盯着他，似乎想把他盯出个花来。

　　把目光从张起灵身上移开，二爷并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柔声道：“小插曲毋庸担心，即使你们每个人的样貌都暴露成通缉犯，我二月红也有能力担保你们平安无事，只要你们乖乖听从安排。”

　　这话里包含了张起灵留下活口暴露了样貌的事，这哑巴张在九门向来不招待见，下头对他有意见的人多得是，这次又闯了祸自然被人抓住把柄不放，当事人倒是云淡风轻丝毫不放在心上，好像差点成为通缉犯的不是他一样，只是顾着和天花板约会。

　　王八邱被二月红这两句话呛的没话说，继续纠缠只会证明他胆小怕事，他也只得轻声骂了娘就别过脸去。

　　这二爷的嗓子听声音也确是出了问题，说了这两句就咳了起来，解语花急忙帮他拍着背顺气。又简单交代了一下，他也就被一个小姑娘搀着出了会议室。

　　“二爷吩咐了，最近会有老九门的后辈晚生‘回巢’，你们做好准备，一旦新生力量足够撑起九门，你们这群乌合之众的老鸟一定会被强制‘离穴’，不想被送去格尔木就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不同于和二月红交流时的温柔，解语花在对待手下时足足的做到了“花爷”的气场，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当然除了本身气息就不重的瞎子和张起灵。

　　这“回巢”指的就是有新人要来九门了，而九门的人又都是当年老九门的后代晚辈，所以称之为回巢，“离穴”说白了就是撵走你，可九门这么多的机密内容怎么可能让你说走就走？所以被判定为“没用了”的人都会被关在一个特制的房间里，那房间里放满了一种古董铃铛，这铃铛的声音有蛊惑人心的功效，长时间暴露在这种声音下，不出三天，人就疯了，这时候再由专门的人将他们送去格尔木一家底下疗养院，任他们自生自灭……

　　见王八邱惹起来的不安平复下去了，解语花又补充道：“原计划不变，明天零点，直接去‘狼窝’把‘狼崽’带回来！”

　　又交代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之后人也就都散了，整间会议室就剩下张起灵、瞎子和解语花，显然三人是心照不宣的留下。

　　见闲杂人都不在了，解语花悠闲地掏出手机，一改刚刚凛冽的气焰坐在另外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淡淡道：“瞎子，你确定已经和‘狼崽’有过接触了？”

　　被问的人也只是摊摊手，然后看向一边的张起灵，本以为又会被无视，谁知道后者竟然破天荒的开口了：“和‘狼崽’正式接触了，可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只是长得一样。”

　　瞎子有点没理解张起灵的话，这“狼窝”指的是井察局，而“狼崽”就是其中一个井察的代称，这人已经被证实是老九门的后代，是他们一项重要实验的重点人物，之前被人目击出入井察局时，还着实让这群人吃了一惊。他虽说是老九门的后人，但却是已经和这边的“世界”毫无联系，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长辈们曾经做过这种勾当，除非他有觉悟像吴三省当年一样被“招降”，不然就只能把他绑回来。

　　而张起灵说他们接触的“狼崽”，只是和他们的目标长的一模一样的人？那就是说一开始的目击信息就是假的？可两个人长的一模一样这种事真的可能做到吗？虽说现在的科技来说人皮面具不是麻烦的东西，但和这边世界完全没有关系的“狼崽”怎么会天天带着面具过活？这说不通，就好比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没有必要在自己的手机上安装防间谍软件一样，因为没有必要。

　　谁知道解语花逼问他是怎么知道那人不是“狼崽”时，这张起灵却丢给这两人一句能噎死人的话：“感觉。”

　　瞎子大出了口气讪讪道：“好嘛，您老一个感觉差点给我吓死，这明天万一绑回来个假的，那王八邱的气焰不得烧了房盖，本来他就已经不满二爷和花儿很久了。”

　　一直专心玩手机的解语花此时头也没抬，也没有什么语气，只是陈述事实一般说道：“那王八邱要敢再放肆，我就亲手做了他，我也看他不爽很久了。”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抬头对张起灵道：“明天的任务你就不要去了，那边有见过你的人被他们逮住了。”

　　张起灵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缓缓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黑金刀，一声不出的就朝出口走，习惯了他的秉性，瞎子和解语花也没说什么，只听门被关上前，那人用平淡的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道：“我会去。”

　　张起灵知道，那人不是九门要找的人，确是他一直寻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