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至破晓（瓶邪）》千*祁

17、——17.大喜大悲

　　吴邪终于记起来了，昨晚张起灵在月光下的侧脸为什么那么眼熟，那黑暗中被薄薄的月光照亮的脸颊，和他在录像带中看到的那个少年如出一辙，加上他这个环着膝盖的动作……无一不在敲打着吴邪脆弱的神经。

　　十多年了，录像带里和录像带外的人，就这么不知不觉、甚至不明不白的相见了。张起灵没有否认吴邪的问话，只是静静的盯着窗外，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吴邪知道，这是默许。

　　吴邪首先想到的就是那近乎是被虐待的待遇，曾经一度庆幸那幸好是梦，在得知那个遭受非人待遇的孩子竟然就是张起灵时，吴邪竟然有那一瞬间不敢去回忆那个梦，因为知道那是真实存在的事之后，它太过可怕。

　　现在的气氛很是尴尬，一个不知道该怎么问，一个压根不想答，在吴邪觉得自己快被那该死的好奇心和不想去戳张起灵痛处的同情心折磨疯时，胖子天神一般的回来了。

　　“吃饭了吃饭了！”胖子拎着一大堆饭店打包袋装着的饭菜，风风火火的上来了，不知道是他自己饿坏了，还是怕吴邪和张起灵饿坏了，不过估计前者可能性大。

　　见胖子回来，那闷油瓶子彻底的转过头去看窗外，似乎更加不可能自己解释了，吴邪也叹了口气终究没有问出口，说实话他很怕张起灵跟他详细的说出来那地牢里的事，那些待遇太过残忍，可又偏偏觉得自己好像走近了一点他，最起码可以让他说出来抱怨一下撒撒娇？虽然吴邪想象不出张起灵撒娇的样子。

　　“难怪性格这么闷……”这是吴邪默默在心里做出的结论，一个童年都是一个人在黑暗的牢底度过的人，怎么可能会善于交际？他没有变成真的哑巴已经很庆幸了。

　　不知道为什么，吴邪总觉得开始心疼起这只瓶子，痛的时候没有人说、病的时候没有人理，到头来都只有自己一个人看着月亮，他也终于知道梦中的张起灵为什么盯着月亮不忍离开，因为除了牢底的黑暗，能带给他其他任何变化的东西，都只有那高高挂在天上的月。

　　但张起灵本人似乎并没有说的打算，吴邪也只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去问胖子有什么菜。胖子吧啦吧啦说了一阵子，吴邪一道菜名也没听进耳朵里，就因为满脑子都是那暗淡的月光，他想知道一个人的童年只有黑暗和月光，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

　　一看吴邪就是在走神，胖子也不自言自语了，反而一揪吴邪的衬衫不乐意道：“我说天真，我不都给你特意找了小码的T恤了，你咋还穿着那脏不拉几的衬衫，胖爷我不是爱干净的人，但我也心疼我那五位数买来的沙发！”

　　吴邪这才想起来刚才胖子确实丢给他一件衣服，但他光顾着那闷油瓶的事了，完全没反应过来，现在赶忙作势冲沙发道了歉，就脱下了那件皱皱巴巴的衬衫，大家都是爷们也没避讳什么。

　　倒是胖子先是倒吸了口气惊讶道：“卧槽，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有‘功勋’的条子。”吴邪反映了半天才明白，胖子指的是他肋骨处那道枪伤的疤痕（第二章时有提到过哦）。这功勋指的就是因公负伤留下的伤疤，不过说来可笑，吴邪倒很希望那是道“功勋”，可惜的是那是他成为井察之前就有的了。

　　吴邪换上胖子那件“小码”T恤之后，无奈那接近风衣的长度，只好揪起衣摆打了个结免得碍事，一边还不忘吐槽自己：“真是那样就好了，小爷没事还能亮出来显摆显摆，好勾搭几个有伤疤情结的妹子。”

　　整理好衣服后，吴邪有意无意的就随意那么交代了一下：“这是我十五岁那年跟爷爷去广西玩，在边境小寨子里被越南流弹打中的，差点交代了。”说完就去掀那堆饭菜的袋子，偷了块肉扔到嘴里。

　　胖子肯定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对吴邪这点小枪伤自然兴趣不是很大，见吴邪已经开始挑肉吃，就也赶紧搬了个凳子过来，一边还招呼着张起灵，谁料想张起灵只是站起身来，走了吴邪他们的饭桌，径直朝通往天台的楼梯走去了。

　　吴邪先是感叹了下他还真熟悉环境，然后就想说他不吃饭难道不饿吗，最终到底是因为刚刚瞬间的尴尬，让他没有说出口叫住张起灵。看出了吴邪欲言又止的样子，胖子半眯着眼睛问吴邪：“你俩刚吵架了？你居然和一个哑巴吵架？”

　　谁知道吴邪居然真的有点要发火，竟然十分严肃又认真的回答道：“能不能别‘哑巴哑巴’的叫他！”说完又有点后悔，毕竟寄人篱下，对主人发火这种事还是不干为妙。

　　不过吴邪可能是因为知道了张起灵以前的经历，才会觉得“哑巴”这个外号是多么伤人，张起灵他不是不能说话，只是他没有一个倾听他说话的人……就好像你蒙住了一个人眼睛，却嘲笑他看不到你。现在听到胖子这么说他，竟然让吴邪默默为他打抱不平起来。

　　“你哪根筋搭不对了？从我刚才进屋你就不对劲。”必要时还算通情达理的胖子并没有生气，只顾着继续吃饭，也算随口问了这么一句，自然没打算等到回答。

　　吴邪不再说话，也不管那闷油瓶能不能饿死，只顾低头扒拉着饭，直到一碗饭见底了，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一口菜都没吃。吴邪平时经常犯迷糊，这他自己都知道，可像现在这么心神不宁倒还是第一次，应该就是从知道了张起灵的过去时开始的。

　　为了张起灵的事吴邪暗自不爽了半天，几次决定一会去问问，可又觉得自己和他的关系并没有熟到打听人家的过去。但一想到那录像带里的画面、张起灵杀死尸蟞时的画面、黑眼镜说他已经不止一次被清除记忆的事……就让吴邪觉得这人如果像正常人一样找个人倾诉就好了，自己偏偏又很想听他的倾诉，但万一热脸贴上冷屁股，这以后要怎么打破尴尬？

　　在张起灵去天台这段时间，吴邪霸占了房间的床在上面抱着靠枕各种打滚。连吴邪自己都发觉了自己的不对劲，他居然对一个外人、还是敌人的家伙这么上心，那人要是个花姑娘也就算了，居然是个八棍子打不出屁的闷油瓶，又一次把自己的不对劲归结为禁婆香闻多脑袋秀逗了，吴邪就把靠枕又勒紧了一点继续打滚，似乎只有这样能让他混沌的脑细胞平衡一些。

　　一个人真的思考了太多没用的东西时，就一定会开始想更多没用的东西，比如吴邪现在已经逃避现实一般的开始换个问题转移注意力，他在算这个闷油瓶现在到底几岁？吴邪第一次见到三叔拿来那些录像带时是六岁，当时录像带里的张起灵就是十岁左右的样子，不说那录像带当年看起来就十分破旧，不知道已经录完了多少年，就是算现在过了的这二十年，他都已经三十多岁了。

　　吴邪不由得开始掰着手指头算，看是不是哪里算错了，因为那闷油瓶怎么看也和他年纪相仿，即使长的再年轻，也挨不过男人三十岁那道坎，难道这张起灵有特殊的保养秘诀？霎时间吴邪脑海里跳出来的，居然不是各种美容广告，而是黑眼镜说过的……九门研制的长生药。

　　正在他掰着指头算数字，外加觉得自己相信长生药的存在简直可笑时，胖子毫无预兆的就推门进来，一见吴邪这造型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哟，小天真又缺安全感了？”

　　吴邪赶紧丢掉靠枕一挺腰板：“缺你大爷。”

　　胖子虽然有一瞬间的脱线，但也没忘了正事立即把手机递到吴邪面前，让他看一个直播新闻，只见画面上是一个记者在采访一个面容姣好的女警，那个女警吴邪认识，分明是九门专案组的组长阿宁！

　　其实前面还有一大段采访，大概都是在问阿宁一些工作心得，什么最优秀的年轻女警怎么带领团队什么的，吴邪无暇去听，只听到最后主持人问她关于吴邪的事，阿宁的回答是：“关于我手下前组员吴邪同志的事，我现在没办法发表任何言论，只希望他看到新闻的话，可以主动联系我早日自首。”然后就是主持人一串没用的结束词。

　　吴邪听懂了，他福尔摩邪的称号不是白来的，阿宁说的“主动联系我自首”，要知道吴邪可是很清楚自首流程的，无外乎找个派出所喊一声“我要自首”的事，为什么她要特殊强调去她那里，这只能说明阿宁知道他是被诬陷的！并希望吴邪主动联系她。一瞬间燃起希望，这至少证明局里还有人肯帮他，吴邪赶紧抓着胖子的手臂问他能不能联系上新闻里这个人。

　　胖子给吴邪看这个新闻，纯属因为这个访谈节目开篇就提到了一次吴邪的事，他根本不知道吴邪认识这个女警，所以此时还以为他这是春心荡漾喜欢上这个大美妞了： “你小子还能不能靠点谱，这是泡妞的时候啊？胖爷我窝藏个逃犯已经够心惊胆战了，你就别趁机打女条子注意了。”

　　吴邪心情大好，自然不介意胖子跟他耍皮，于是把阿宁的事和他的分析都对胖子解释了一遍。胖子一听直说吴邪耳朵挺尖啊。

　　心里有了新的目标，吴邪自然把烦恼闷油瓶的事抛到了脑后，他现在想的是等他洗脱罪名，给张起灵花个千八百块钱找个心理医生都行啊，看他之前扮成张秃的样，他要是把这“自闭症”治好，将来绝对是个影帝级的人物，就这演技、这脸蛋，不得红遍演艺圈什么的。

　　吴邪瞬间心情大好，胖子似乎也挺赞同他这个想法，就说去打听下这美人的电话，然后就下楼去了。听到楼下的关门声，吴邪四仰八叉的用力向后仰躺在了床上，嘴角不自觉地就上扬起来，既然阿宁肯相信他，就证明她一定掌握了一些能证明吴邪清白的情报，不管这情报多少，有总比没有好。

　　云彩的笑脸又一次浮现在眼前，明明只是两天多没见，吴邪竟然觉得过了半个世纪，没有父母的他，云彩就是他的全部，但愿没有让他这个宝贝妹妹太担心，或许过几天就能见面了都说不定！

　　无法抑制的笑了起来，吴邪又一次不由自主的扯过一边的靠枕，抱在怀里在床上打起滚来，滚得正开心时就听到开门声，他几乎是一瞬间停止了这个比较有损形象的动作，直愣愣的把靠枕往边上一扔坐起身，才看到推门进来的是张起灵。

　　张起灵依旧是没什么变化的表情，让吴邪决定等洗脱冤屈之后，不能只带他去看心理医生，还要去看看哪里治面瘫比较管用，不然都白瞎了他那张影帝资质的脸。当然，此时的吴邪还没有想到，一旦他洗脱冤屈，那他吴邪就又是刑警，而他张起灵仍是杀手……

　　吴邪之前还打算赌气不叮嘱他留饭了，但此时既然心情好了，就当顺便了：“小哥，给你留饭了，在茶几上。”张起灵只是“嗯”的一声，就又坐到沙发上开始发呆起来，不同的是，这次发呆盯着的对象，是吴邪。

　　被他看得毛了，吴邪还特意左动动右动动，看张起灵是不是在看他背后的什么东西，结果吴邪发现那双黝黑的眼镜就是在死死盯着他的。

　　“小哥，是我之前问你那事惹你生气了？你不用回答也可以，我不强求……”还没等吴邪说完，他便被张起灵打断了：“你不该被卷入这些事的。”那竟然是难得的无奈的语气。

　　吴邪听得有点不开心了，不悦道：“那你还亲自把我绑去九门？”吴邪以为张起灵指的“这些事”就是从到九门之后开始的，但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谁知道张起灵这就没有了后话，让吴邪以为刚刚那句话，只是他的自言自语。正在想这闷油瓶又在打着什么主意时，胖子就推门进来了，拿着一个绑的像砖头一样的、一看就改装过的手机丢给吴邪说道：“那妞的电话要到了，这手机有反追踪功能，你就放心直接打吧。”

　　吴邪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播出了电话，在电话接通后他只说了句“组长，我是吴邪”，然后就没有声音了，但他没有挂断电话，这说明电话那边的人在说着什么。直到一分多钟时，吴邪才回了句“Yes,madam.”然后挂断了电话。

　　胖子早就不耐烦了，赶紧问他那妞说了啥，只见吴邪一改刚刚激动的神情，眼神里满是失落和难过，用低到让人听不清的声音说了：“局里已经做好了我的死亡证明，我现在是个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