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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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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希望是为什么?”阮韶微笑,神情里有无法掩饰的疲惫,“左冲,你真的需要我给的理由么?”
“当然。”
“可是你不信。”阮韶的话攸然变冷,“左冲,你需要的不是我的理由,你只是需要我说出你想听的话而已。”
“怎么可能?”左冲满脸震惊的反驳。
“是么?”阮韶收了笑,连声音也变得无波无澜,“因为你还没有回答我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
阮韶直视他,目光锐利:“你准备什么时候救阮华?”
好半天,左冲才低声开口,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等你伤好了再说。”
“左冲,这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而且……”她低声叹气,“左冲,阮华是我的弟弟。如果明明有救他的方法,可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罪,我的伤,又怎么好的起来呢?”
“……我知道了。阮韶,给我点时间。十月、不,九月……八月,最迟八月底,我一定救他。”
“好。”阮韶莞尔一笑,“在那之前,我在百草谷等你。”
不知为何,左冲觉得心里有些热,唇角却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左冲,兔子不是那样烤的。”
看着什么处理也没做就那样要被架在火上烤的兔子,阮韶连忙制止,然后指挥着左冲去了皮毛又清理掉了内脏之后才再次将那兔子放去了火上烤。
毕竟没有盐这种最常用的调味料,即使两面烤的金黄金黄,闻着也极香,兔肉也还是不怎么好吃的。
因此,左冲咬了两口就有些吃不下去了。
只是,他抬头看向阮韶,她吃的始终极为平静,唇角甚至还带着笑,眉目间没有一丝勉强,好似送入口中的是味道极好的东西。
他再次咬了一口兔肉,便也觉得味道不那么难吃了。毕竟,这是阮韶烤的。
吃着吃着,左冲便觉得有些渴了。
只是,出发时,他并不曾想到还需带水。而且,他偏过头,阮韶脑袋枕着膝盖,已经睡着了。
若是自己去找水的话,恐怕就找不回来了。
因此,他拿起一旁的外袍替阮韶披上,又往火堆里加了几根干柴,稍微移了移位置,挡住了吹往阮韶身上的风,便也眯上了眼睛。
这一觉他睡得格外沉,醒来时连阳光都已泛着热意。
甫一睁眼时,他便下意识的看向昨晚阮韶睡时的位置。一眼没见着人,他几乎是瞬间站起身来,竖起耳朵查看周围的声音。
明显而有规律的呼吸声离他很近,左冲松了一口气,侧过身便见阮韶靠在离自己不过五步远的一棵树上,右手端着一个崭新的切口不算平整的竹筒正望着远方。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阮韶收回了目光,将手中的竹筒往他面前递了一递。
左冲接了过来,这才发现那竹筒里盛着的是清水。只是,他的目光却凝在了那不平整的切口旁星星点点的褐色痕迹上。
虽然干涩了很久,可那是血,他不会认错的。
这样想着,他伸手夺过了阮韶的右手,展开她的掌心,上面果然多了几处还未结疤的新伤痕。
“阮韶。”他抬头唤她,低沉的声音里是极力想要压抑下去的怒气,“怎么不叫我?”
阮韶原本沉默的任他折腾,这会却将手抽了回来,一瘸一拐的往马车的方向走了过去:“喝了水就赶路吧。”
左冲气极,对着那样的阮韶却实在无可奈何,只狠狠的将竹筒里的水灌进了喉咙,然后又对着空无一人的树林里打了好几掌发泄了一番后,才坐上马车按照阮韶的指示开始赶车。
两人都不识路,再加上这条路又多岔路,阮韶也只得先按照直觉走。幸而没多久两人就遇上了一个樵夫,阮韶下了车笑容可掬的向那樵夫问了去最近的县城的路,这才加快了速度往县城赶。
等到两人终于来到县城找了家客栈投宿时天色已黑,阮韶手中银钱不多,便只要了客栈中最末等的一间房,点了最便宜的咸菜和米饭,而给马要了一般的草料。
一旁的左冲神色颇有些不渝,阮韶只是看了他一眼,眼睛不住的往下垂,平静的声音里是止不住的疲倦:“你手上有钱么?你会赚钱么?”
左冲神色古怪的看着她。
“走吧。”阮韶却已不再看他,拖着一瘸一拐的脚步跟着前面的小二。
左冲愣了下,还是飞快的走到她身旁,伸手搀扶着她。
房间小而逼仄,发出一点摇晃的泛黄的光。
小二将两人带入房间,放下手中的咸菜和米饭就关好门退了回去。
阮韶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筷子夹着碗里的米饭。只是,她的右手还带着点颤抖,夹着的米饭总是摇摇晃晃的掉回去。她努力了许久,也才只吃到了一点点而已。
左冲看不下去了,干脆拿过她面前的碗,接过她手中的筷子,夹了一筷子喂给她。
阮韶有些惊讶,却并没有拒绝,而是顺从的吞下了递到唇边的米饭。
左冲喂得极快,阮韶吃了小半碗就被哽住,开始咳嗽起来。
左冲忙放下手中的碗筷,一手去拍她的背,一手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水。
端起水递过去的时候左冲眉心皱了一下,然后便暗暗往手心里用了内力,没多久,水杯上方就已冒出了丝丝热气。
喝了水,阮韶总算舒服了些。
只是,这么一折腾,即使仍觉得有些饿,她却已经没了食欲。
对着左冲摇了摇头,她站起身往床的方向走去。
床不大,很小,只是在一层木板上垫了个草席而已,上面铺了一层极薄的褥子。
床有点高,她费了点力气才坐了上去。只是,想要脱鞋袜的时候却有些力不从心。
后背的伤口仍然隐隐作痛,弯腰之时痛的尤其明显。偏偏右腿还受着伤,根本抬不起来。她试了几次都够不到,干脆也就不脱了,直接将双腿搁在床边,然后小心翼翼的侧着身体躺在了床上。
即使铺了上面那层褥子,坑坑洼洼的床板还是十分咯人。以前的阮韶或许感觉不到什么,可刚刚大伤未愈的她却只觉得这样躺下来比站着都累。
只是,到底是没精神,就算全身都叫嚣着痛,她也很快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看着桌上剩着的米饭和咸菜,左冲一点食欲都没有。
那样难吃的东西,若是以前,他铁定是要打翻的。只是,这是阮韶花钱买的,即使难吃到无法下咽,他也下不了手去毁掉。
可是,明明是这么难吃的东西,为什么阮韶能吃的这么平静?难道说,阮韶曾经吃过比这还更难吃的东西么?
连卖唱都这么平静的阮韶,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过去呢?
在那摇晃着的昏黄的仿佛随时都要熄灭掉的灯光的映照下,阮韶的面容看的并不清晰。
而当此时此刻左冲凝视着她的睡颜想到这个问题时,才终于发觉,即使已经朝夕相处了接近三个月,对于眼前的女子,他几乎一无所知。
他知道她叫阮韶,有个叫做阮华的弟弟,认识百草谷的楚承影,手上有一把代表着沂水山庄少庄主的匕首,懂药理,会厨艺,唱曲很好听,轻功不错,还有,不识字。
可那又如何呢?他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厌恶什么,也不知道对方如何与楚承影认识,甚至不知道那把匕首为什么会在她身上,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对方脸上的伤疤从何而来。
她的过去,他一无所知。
有低而连续的咳嗽声响起。
左冲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阮韶的身上,视线在她的双脚处停留了一会,终于还是小心翼翼的替她脱下了鞋袜,然后将她的双脚放在床上,又把旁边的褥子卷起盖在她脚上。
阮韶醒来时便闻到了一股极重的药味。
她睁开眼睛,左冲的手恰好碰到她的肩膀,脸上的表情很是犹豫。
见她醒了,左冲飞快的将她扶了起来,然后拧干了毛巾让她擦了个脸,这才端了一碗药递到她唇边。
阮韶愣了愣,然后伸手探入了怀中,药方分明还在,银钱也一分没少。
既如此,这药哪里来的?
阮韶疑惑的看向左冲。
左冲却只是别过了脸,低声道:“我记住了方子。至于药钱,我赊了帐。”
赊账?哪家店会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赊账呢?
不过,对于左冲来说,知道赊账已经是个很大的进步了。
“阮韶,喝药。”
耳旁响起了左冲有些不耐烦的声音,阮韶笑了笑,然后张开嘴,任由那温热的液体流进喉咙,抚平身体上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