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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疗伤 ...

  •   景萨奇这才住了手。

      此刻,她的额头上,满是汗珠。

      而地上的靡音,全身都在痛苦地痉挛着。

      是的,痉挛着。

      白&皙的肌肤上,遍布了血痕。

      惨不忍睹。

      景萨奇的眼中,泛起了满意的光。

      她将鞭子甩在地上,接着,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

      刀鞘上,镶嵌着华丽的红宝石。

      华丽的死亡。

      景萨奇将刀抽了出来。

      寒光猛地一闪,阴凉了她的脸。

      她拿着刀,一步步地向着靡音走去。

      她要将这把刀,捅入她的心脏。

      她要让这个女人的狐狸血,全部流尽。

      她要让靡音的血,锋利自己的匕首。

      而且在那之后,景萨奇决定,她要毁掉靡音的脸颊。

      是的,她要一刀刀地,将靡音的脸颊给划破。

      将那些如羊脂般的肌肤,划出一道道口子。

      再也合不拢的口子。

      是的,她要这么做。

      她要让靡音变得丑陋。

      甚至,她可以将靡音丑陋后的尸体,拿到极净万面前。

      她要让他看清楚,这个女人的丑陋。

      景萨奇蹲下&身子。

      她的气息,全是冰冷的。

      是的,冰冷的。

      冰冷的气息,冰冷的匕首,冰冷的死亡。

      接着,她眼睛一眯,猛地举起了匕首。

      匕首,划着凉寒的光,向着靡音的心脏捅去。

      靡音看见了这一切,可是她无能为力。

      她没有一点阻止的力量。

      她甚至不能动弹一下。

      是的,她的身子,已经伤到了这样的田地。

      于是,靡音闭上了眼。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低哑的声音阻止了景萨奇:“住手。”

      声音很轻,却透着雍容和威严。

      靡音下意识地睁开了眼。

      一个人走进了屋子。

      异常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光,靡音根本看不清晰。

      她只能看见一个轮廓。

      但是,那个声音,她是认得的。

      他便是那次在家宴之上,呵斥极净万的人。

      耶罗的大皇子。

      极撒风。

      那么,他是来救自己的。

      这么说来,她暂时是安全的了。

      想到这,靡音神经一松,竟晕了过去。

      而此刻,屋子里的人也再度回过神来。

      景萨奇将心一横,不顾极撒风的阻止,快速地将刀向着靡音刺去。

      她要杀了她。

      不论谁来阻止,都不可以。

      但是,就在那匕首要捅入靡音心脏之际,一只脚斜伸过来,闪电般地打掉了景萨奇的匕首。

      极撒风的那一脚,来势凶猛,竟然将景萨奇给踢倒在一旁,在地上滑出几尺之远。

      景萨玛大惊,忙走过去,将妹妹给扶起,看着自己的丈夫,诧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正想问你呢。”极撒风转头,看向她,一双眼睛,闪着内敛的寒光:“你们,是想在这里杀人吗?”

      “她,她不过是一个贱民。”景萨玛解释。

      “没错,她不过是一个贱民,”极撒风道:“所以,我没有必要因为她,而和二弟再起争执。”

      说完,极撒风唤来侍女,让她们将靡音抬到客房去。

      然后,他转过头来,对着景萨玛道:“作为皇妃,我希望你明白什么应该做,什么不该做,别给我惹麻烦。”

      说完,极撒风转身。

      他的衣衫,在这个时刻,发出了坚脆的声响。

      景萨玛和景萨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色苍白。

      当靡音醒来时,第一个感觉,便是痛。

      无边无际的痛,像潮水一般,向着她涌来。

      xiong口,像是压了块石头,根本就喘不过气来。

      每一次呼吸,就像是有一把刀刺&入了她的xiong腔。

      比死亡还要可怕的痛苦。

      这时,一个人握&住了她的手。

      靡音轻声唤道:“远修……远修。”

      那只手,有了略略的僵硬。

      然后,极净万的声音,在她头ding响起:“在一个男人的怀中叫另一个男人的名字,靡音,这样可不好。”

      靡音缓缓地睁开眼。

      但只是一瞬,便再度闭上。

      一种轻飘的忽视。

      极净万拿着锦帕帮着靡音擦拭着额上因疼痛而渗出的汗珠,轻声道:“抱歉,我没有能保护好你。”

      靡音笑了,无声地笑了:“你并没有保护我的责任。”

      “靡音,”极净万道:“你是不是在怪我?”

      “我为什么要怪你?”靡音的声音很轻微,因为稍大的动静都会引起肋骨的疼痛。

      “这次的事情,都是由我而起的,今后,我会好好保护你。”极净万将她额头上汗湿的发丝给抚顺:“靡音,给我个保护你的机会。”

      “那么,”靡音的声音很轻:“你能够带着我暂时离开这里吗?”

      “你的肋骨,折断了,需要静养,根本无法移动。”极净万想了想,道:“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高远修来陪你的。”

      “不!”靡音叫了出来。

      这么一叫,牵动了断骨,她的脸庞,痛苦地扭曲了。

      极净万忙将她按住,道:“别动。”

      靡音紧紧地闭上眼,好不容易等那阵剧痛过去后,才虚弱地开口:“我就是不想让远修知道我受了伤……请你,请你帮我瞒着他,好吗?”

      “这件事情,因为牵扯到大皇妃,因此很少有人知道。”极净万沉思了会,道:“但是如果想要瞒住高远修,确实也只能由我带着你出一趟远门,待伤势好转之后,再回来……这样吧,离这三十里外有一处温泉,对伤口愈合是有好处的,我就对外宣称是带着你去游玩,你看怎么样?”

      “那么,便谢谢你了。”靡音的声音,似乎已经虚弱到极限,成为了最细的丝线,临近断裂的边缘。

      之后,她再度闭上了眼睛。

      “好好睡吧。”极净万的手,触碰着靡音的眼睛。

      在极净万的手掌中,靡音的眼球,在缓缓地转动。

      极净万的速度很快,第二天,便将一切准备妥当,带着靡音上了路。

      在头天晚上,靡音不顾极净万的阻止,忍住剧痛,拿着笔,给高远修写了一封信。

      靡音不想让他担心。

      是的,她是从他的府中被抓走的。

      只要高远修想到这一点,他便会痛苦,并且,说不定他会失去理智,会去找景萨奇,作出不理智的事情。

      靡音清楚,她不能让远修冒这样的险。

      所以,她必须要瞒着他。

      为了不引人注意,极净万一行人,天不亮便起程。

      耶罗的夜晚,还是颇有些凉意。

      靡音躺在马车上,手上是冰冷。

      尽管马车行驶得非常缓慢,但是,靡音的伤口还是时不时会被颠簸得疼痛。

      她闭着眼,紧紧地咬着牙齿,脸色,像纸一般苍白。

      极净万拿着锦帕,一边为她擦拭着汗珠,一边轻声询问道:“你对高远修,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

      隔了许久,靡音才缓缓答道:“他是我的亲人……现在,我只有他了。”

      “我总觉得,你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极净万道:“或许说,你对哪个男人,都没有男女之情。”

      “我不需要那种感情。”靡音依旧闭着眼睛,声音小得要竖起耳朵,才能听见:“我真的不需要。”

      疼痛,浸入了她的骨髓。

      “我想,你并没有尝过爱一个人的滋味,”极净万道:“那是很美好的感觉。”

      “你又怎么知道呢?”靡音道:“你也没有爱过吧。”

      “你说得对,”极净万俯下&身子:“所以现在,我正在尝试着去爱。”

      靡音笑了,尽管此刻的笑,是需要力气的,是要承受痛苦的,但她还是笑了:“千万不要爱我,千万不要。”

      “为什么呢?”

      靡音缓声道:“因为爱上我的那两个男人,下场并不怎么样。”

      “是吗,”极净万笑了:“但是在那之前,他们也曾经得到过许多的快乐,不是吗?”

      靡音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忍耐着痛楚。

      那些颠簸,她在忍耐着。

      终于,来到了极净万所说的那处地方。

      经过长途的跋涉,牵动了伤口,靡音一直在发着热,昏睡了许久。

      在大夫的精心治疗下,到第五天时,她的热,便散了。

      这里,由于地质特殊,只要有水源的地方,就能开凿出温泉。

      靡音所居住的屋子,靠着山,地势便利,直接引了温泉水进屋。

      因此,靡音时时刻刻便能浸泡在屋子里的温泉池中。

      这里的泉水,对疗伤有着奇效。

      靡音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

      靡音喜欢浸泡在泉水中。

      这让她感觉到温暖。

      她喜欢这种温暖。

      喜欢这种回忆。

      曾经,她和青兮也时常在双灵宫中浸泡温泉。

      靡音喜欢将下颚浸泡在水中,鼻端就这么靠近着水面。

      那种时不时发作的压迫的窒息感,让她有种受虐的愉快。

      她还喜欢向水中吹着气。

      这样,水面就会有许多的泡泡。

      透明的,单薄的,易碎的。

      泡沫的生起,还有破碎,就这么在她的眼睛中闪现。

      每到这时,她的嘴虽然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但是她的眼睛,却是弯的。

      眼中,有种晶亮,孩子似的,天真的,单纯的晶亮。

      漆黑的眼睛里,洒落着璀璨的星。

      鞭痕,一条条累积着,将她难得的雪白的肌肤给毁了。

      极净万不能允许美好事物的逝去,所以,他日日都为靡音的伤口涂抹滑肤散。

      这药,是极为珍贵的。

      而效果,也是神速,渐渐地,那些伤口,变淡,变浅。

      现在,虽然还有一些印记,但是,也是一种透明的荧色。

      “伤口,还疼吗?”极净万问。

      靡音摇摇头,动作很轻微。

      稍不留意,她否定的意思便会溜走。

      “靡音,你害怕吗?”极净万忽然这么问。

      “害怕什么?”靡音反问。

      微微的天光,倾斜着照进屋子。

      穿过那些袅袅的热气,落在水面上。

      水面上,还有靡音和极净万的影子,不断地漂浮着。

      “害怕有人会再度伤害你。”极净万道。

      “害怕。”靡音道:“我害怕。”

      “我说过,”极净万掬起一捧水,轻轻地撒在靡音的肩胛上:“我可以保护你的……这并不是威胁与交换,只是,我想保护你,真的。”

      “我害怕很多事情。”靡音的声音轻飘飘的,她的眼睛,透过窗外的柔绿的叶,清雅的花,看见了蓝天白云:“小时候,我害怕黑,可是黑暗还是会如期而至。后来,我害怕姐姐离开,可是她还是走了。接下来,我害怕殷独贤和杨池舟,可是,我却要日日夜夜待在他们的chuang上……我害怕很多事情,而那些事情,总是随着恐惧发生,阻止不了的。”

      “那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我都不在场。而这次,我会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我需要付出的东西太大了。”靡音笑了,那个笑,倒映在水面,是飘忽的。

      “难道,属于我,是那么不可接受的事情吗?”极净万问。

      “可是,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要给我自由的。”靡音的声音很轻,却无端端地带上了一种锐利。

      “带着痛苦的自由,是没有意义的。”极净万这么回答。

      水,在光滑的肌肤上,遗下透明的水帘,带着诱&惑。

      他在等待着靡音的回答。

      但是,靡音忽然就消失了。

      她潜进了水中。

      她的长发,在水面飘散着。

      像是某种黑色的植物,充满了神秘的味道。

      头发,吸了水,带有重量,浮动起来,带着质感。

      极净万在等待着。

      一直在温泉边等待着靡音浮出水面。

      当靡音沉下去时,水面起了一层波动。

      涟漪,潋滟了整池水。

      可是,当这场波动平息时,靡音也没有出来。

      水面,是平静的。

      只剩下靡音的长发,在飘动。

      极净万眉眼一跳,没有多想,立即跳下池中。

      在水下,他看见了靡音。

      她睁着眼睛。

      可是,她的眼里,是茫然。

      光,从水上射下,在她的身体上投下点点光斑。

      极净万一把环住靡音的腰肢,将她拖出了水面。

      “你在干什么?”极净万盯着她。

      靡音的脸上,有许多的水珠,一点一滴地,在洁净的脸上蜿蜒着。

      此刻,她看着极净万,粲然一笑:“看,我不会死的,我不会有事的。”

      极净万看着她,看着她脸上那些缓缓流动的小水珠。

      良久,他像是叹息般地说道:“有时候,我真的看不清你是什么样的人。”

      靡音也看着他,她问:“极净万,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呢?”

      她的睫毛上,有着晶亮的水珠。

      像一颗颗珍珠,穿在上面。

      极净万伸手,轻轻一碰,那些水珠就这么抖落在水面上。

      那声响,在清脆与钝闷之间徘徊。

      “或许我应该问,”靡音道:“为什么你,殷独贤,杨池舟都要喜欢我?”

      “我的喜欢,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极净万道。

      “不,其实,你们的喜欢,是一样的。”靡音的眼睛,被泉水的热气氤氲:“没错,是一样的。”

      “因为,”靡音仿佛能看穿极净万的心:“因为,你和殷独贤,都是同一类人。所以,你们的喜欢,也都是一样的……这也就是,我要远离你的原因,因为和你在一起,会让我想起殷独贤。是的,你让我想起了他。”

      “你是我生命中第一个挫败。”良久,极净万这么说道。

      “对此,我应该感到荣幸吗?”靡音问。

      “应该,但是,”极净万眼中,有着暗暗的流光:“但是,我总有种预感,我能够得到你……总有一天,你会自动投入我的怀中。”

      “其实,我是感激你的。”靡音道:“你将我从盛容带了出来,你让我看见了这里的草……我喜欢这里的草,绿得那么自由。”

      “我说过,我可以让你拥有的。”极净万道。

      “你就这么自信,可以得到耶罗的皇位?”靡音问。

      “为了你,为了我自己,我一定会得到。”极净万的嘴角有着迷&离的笑。

      “是大皇子将我转交给你的吗?”靡音问:“我以为,你们是敌人。”

      “可是他认为,你只是个女人。”极净万道:“他认为为一个女人而起冲突是非常不智的行为。”

      “看来,你们两个很不一样。”靡音道。

      “是的,我认为,为一个女人而起冲突是非常值得的。”

      chuang前,摆放着丝绢屏风,光线晕在上面,成为流动的白色。

      靡音半阖着眼睛。

      那些白色,让她恍惚。

      良久,她忽然问道:“盛容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极净万道:“没有,我们也在等待着,如果殷独贤真的死了,耶罗便会趁着朝中大乱之机,发兵进攻。”

      靡音没有做声。

      “靡音。”极净万唤她。

      “什么?”靡音问。

      “如果,如果……殷独贤并没有死,那你会怎么办?”

      极净万感觉得到,在这句话后,靡音的身子,僵硬了。

      “如果,他没有死,你还会再次回去杀他吗?”极净万没有停下,而是继续问着。

      靡音还是没有说话。

      但是,极净万听见了牙齿的碰撞声。

      很轻微的碰撞声。

      从靡音的嘴中传出。

      那声音,太过轻微,让人听不出是害怕,还是浓浓的恨。

      良久,靡音终于开口:“你,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现在,我还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在提供一种假设……如果,他真的没死,那么,我可以帮助你杀了他。”

      屋子的角落中,放着一盆兰花,此刻,正在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靡音的声音,也是幽幽的:“我不晓得……我不晓得自己会怎么样。”

      “那时候,我会帮助你的……但是,到那时,这个帮助,就会要求回报了。”

      靡音闭上眼,心内,是说不清与道不明的荒漠。

      那些绿得自由的草,似乎在远去了。

      极净万就这么陪着靡音,在此处待了一月有余。

      但这天,耶罗宫中却派专人传来皇帝的旨意,让极净万速速回宫。

      极净万吩咐下人,将靡音照顾好,接着,便快速赶回。

      靡音在屋子中泡了回温泉,接着,又读了会书。

      接下来,就是百无聊赖。

      靡音害怕这种闲适的时光。

      因为每到这时,她便会胡乱想起许多的事情。

      她害怕安静。

      因为当周遭安静的时候,她的耳边,会突兀地响起许多的声音。

      惨叫声,鲜血汩汩流出的声音,剑出鞘的声音,还有男人在欲*望中的喘&息声。

      这些声音,一直存在于她的生命中。

      一直,都存在于她的脑海中。

      无法忘怀。

      就连天底下,最锋利的刀,也无法挖去这样的记忆。

      此刻,这些声音又开始在她的耳边响起。

      并且,越来越大声。

      靡音无法忍受。

      因此,她出了门。

      她是悄悄出去的。

      她不想身后有陌生的人跟随着。

      她居住的这处地方,是一座大山。

      放眼望去,葱葱郁郁,绿意蔓延。

      而树林中,还开放着不知名的花,像朝霞一般,热烈地开放着。

      将人的眼睛,都映得柔&软。

      靡音慢慢地,向着那些花走去。

      地上,是枯腐的枝叶。

      脚踩在上面,有绵绵的响声。

      她一步步地,走到那些花的面前。

      然后,伸出手,抚&mo。

      她的皮肤,异常白&皙,在阳光下,闪着莹莹的光。

      那光线,似乎真的能够穿透。

      如瓷器。

      如玉器。

      美不可言。

      那只手,就这么握上了花。

      那花,是新鲜的,今晨才开放的。

      靡音握&住了那朵花。

      花瓣是饱满的,丝绸的触感下,似乎有汁液在缓缓流动。

      靡音握着它。

      渐渐地,收紧了手。

      才刚盛开的花瓣,在压力之下收紧,向着花&蕊靠近。

      可是不够。

      那是不够的。

      靡音的手,还在使力。

      是的,还在使力。

      花,渐渐变了形。

      由美丽,变成了狰狞。

      花瓣下的汁液,终于,在一道柔&软的声音后,冲撞出来了。

      靡音的手,染上了红色。

      像血一般的红色。

      可是不是的,那并不是血。

      靡音清楚血的触觉,她碰触过太多次血了。

      自己的,别人的,她碰触过太多次了。

      血,mo上去,是有波动的。

      因为它还保留着主人的心跳波动。

      所以,当它溅在皮肤上时,靡音可以感觉得到那种波动。

      感觉得到血的主人,临死前的最后心跳。

      靡音就这么想着,嘴角绽放出黑暗的笑。

      像是曼陀罗。

      黑暗,妖娆,美丽。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它会痛的。”

      靡音像是从梦中惊醒。

      她缓缓地抬头,看见了一个男子。

      眉目分明,身着苍色衣衫的男子。

      他的头ding,是如霞的花。

      他的脸庞,是无与伦比的温润和宁静。

      而他的眼睛,则像是一泓水,深远幽静,仿佛任何暴躁的血液在他这里,都可以得到平缓。

      靡音一时怔住了。

      直到手上的黏湿,扯回了她的思绪。

      “什么?”靡音问:“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手上的花,会痛的。”那男子道。

      声音,如和熙的春风,吹散所有的焦躁。

      “那又怎么样?”靡音问:“那又怎么样?”

      “它会痛,你也不会快乐。”那男子向着靡音走来,脚步轻缓,像是不欲打扰任何东西。

      他从袖中,拿出一张锦帕,递给靡音。

      靡音疑惑地看着他,半晌,才明白他是递给她擦拭手上的汁液。

      靡音并没有接过。

      男子也没有强求,他将那锦帕放在花丛上。

      “快乐些。”他路过她身边时,这么说道。

      靡音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道:“你是谁?”

      “一个过路的人。”那男子也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靡音听着他的脚步声在树林中盘旋。

      继而,远去。

      最终,消失。

      过了许久,靡音才伸手,拿起了他给予自己的那方锦帕。

      她用它擦拭了自己的手。

      手指上,那黏湿的感觉不再。

      而那方锦帕,有着若有若无的气息。

      像是,青草。

      这天夜里,靡音一直睁着眼。

      她的枕边,是那张锦帕。

      淡淡的气息,时而飘入她的鼻端。

      她的心,非常宁静。

      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

      不知为何,靡音的脑海中,一直想着如霞花海下,那眉目分明的男子。

      她回忆着下午时,他们相遇的那一小段时间。

      一遍一遍地回忆着。

      靡音的心,在幽静之中,有了一丝涟漪。

      她弄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她只知道,她想要再次见到那名男子。

      只是想再次见到他。

      靡音将锦帕洗净,第二天,又来到了昨日他们相逢的那处地方。

      可是一直等到夕阳西下,那男子,也没有再出现。

      靡音就这么站在那里。

      她的周围,是一片花海。

      她的脚下,是软绵而潮湿的泥土。

      山花欲燃,绿叶萦绕,美不胜收。

      可是,那个男人,没有来。

      靡音的心中,是空空茫茫的。

      她就这么站着,一直站着。

      直到许久之后,她的脸上,有了冰凉的触觉。

      靡音的神思,这才缓缓被牵扯回来。

      抬头,靡音看见了雨丝。

      漫天的白茫茫的雨丝,像花海一般,扑扑索索地落下。

      是的,那个男人,不会再来了。

      靡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待。

      她是在期许什么吗?

      靡音这么询问着自己。

      可是,答案却没有着落。

      她看不见自己的内心。

      靡音站在山林中,任由那些雨洒在身上。

      那包裹着她身体的华丽的布料已经渐渐被淋湿。

      而她的发丝,也牢牢黏在额上,黏在脸颊边。

      黑色的发,更显出了她皮肤的苍白。

      苍白中带着一丝透明。

      从雨中回去之后,靡音便发起了热。

      在迷糊之中,她似乎做了许多的梦。

      但是,大部分的梦都是关于那个男子。

      那个在如霞花海下,眉目分明的男子。

      那个让她的心无端安宁的男子。

      那个对她说,花会痛的男子。

      即使在睡梦中,靡音也是迷惑的。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个男子念念不忘。

      是因为在他的身上,她找到了一种渴望已久的安宁?

      靡音不明白。

      而且,她的脑子,慢慢地混沌了。

      这次的病,因为牵动伤口,开始时只是轻微的发热,而到了后来,病势渐渐汹涌起来。

      靡音一直躺在chuang上,没有苏醒。

      服侍她的人,全都惶惶不可终日。

      最忧惧的,当属照顾她的两名耶罗太医。

      极净万临走时,重重地嘱咐过他们要照看好靡音。

      而现在,倘若靡音有什么不测,他们的生命,也估计到了尽头。

      两名太医整日焦灼,但靡音的病情也越见沉重。

      这天,两人终于想到,在这附近,便居住着神医慕情。

      本来两人自持医术高超,不愿求助他人,但到了这危急关头,也不得不放下面子了。

      慕情居住在此处半山腰的一座依山而筑的山庄中。

      山庄内外,种着无数的竹子。

      微风一吹,竹林翻飞,像是一片绿色的海洋。

      同时,那种清雅的气息,萦绕人的全身。

      山庄的建筑,幽静,朴质,毫不奢华。

      两名太医听说慕情先祖本是盛容人,因遭奸人迫害,不得已举家迁到耶罗。

      慕家是医药世家,医术了得,远近驰名。

      耶罗皇帝本想将他招到宫中,可惜慕情生性淡泊,婉言谢绝。

      两名太医在一青衣童子的带领下,分花拂柳,走入院中。

      在树荫下,一名面容淡静的男子正在竹椅上半躺着。

      他的手中,拿着一本医书,正悠闲地阅读着。

      看见来人,慕情放下手中的书,微笑,但不言语。

      他,似乎更习惯等待别人开口。

      太医不想耽搁时间,只能开门见山:“慕先生,我们来,是想请你去救一个人。”

      “哦?是谁呢?”慕情声音淡淡的。

      太医明白,慕情一向不愿为朝中贵人看病,此时,只能据实回答:“这位小姐,也是盛容人。”

      “盛容人?”慕情扬扬眉毛,动作很轻微,就像是那拂动的竹叶:“她……住在这附近?”

      “是的,这位小姐前几日在这山中不小心淋了雨,加上本身有旧疾,病势猛地加重,我们束手无策……这位小姐身份特殊,还劳烦慕先生出手相救。”太医恳求道。

      “前几日……”慕情喃喃念道,他的眼神,看着那摇动的竹叶,看着那柔&软的绿色。

      少顷,他收回目光,道:“那么,就劳烦两位带路了。”

      靡音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中,她再一次梦见了青兮。

      青兮看着她,在微笑。

      那个笑,是真诚的,清澈的,让人愉悦的。

      青兮似乎开口说了什么,但是靡音却听不见。

      靡音很努力地想要倾听,但是却是徒劳。

      于是,靡音走上前去,想要通过观察青兮的嘴唇,猜测她说的话。

      可是,当她看见青兮的嘴时,全身都凉了。

      青兮的嘴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舌头,没有牙齿,什么都没有。

      靡音觉得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大步。

      接着,她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

      那个怀抱,很是熟悉。

      冷而坚&硬。

      靡音缓缓地回头,看见了殷独贤。

      他的笑容依旧。

      依旧是那么冷,那么深沉,那么让人恐惧。

      “你已经死了!”靡音尖叫着。

      那声音,锐利得刺痛了她自己的耳膜。

      “我说过,”殷独贤的声音,还是她记忆中的那样,没有透露出任何的情感:“我和你,是会永远在一起的。”

      然后,他伸手,来抓她。

      靡音惊恐得大叫,像是世界末日一般地大叫。

      她的心,搅成一团。

      她的皮肤,缩紧了。

      她的血液,停止了流动。

      但是,就在这阵混乱之中,一双手,轻抚上了她的额头。

      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靡音的鼻端。

      靡音的心,忽然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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