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无虞》水谷清君

6、邵阳小镇

　　路经邵阳小镇，街上很热闹。

　　一行人一路上回头率非常高，不只是因为君如手中的小白狐，更多的是被君如聒噪的大嗓门所震撼，寻常人只听其声不见其人皆是这样想的：嗓门如此大，长相一定粗俗。若是见到君如，想法就有很多种了。譬如刚才的那位教书先生，他告诉君如，女子应该温婉贤淑，声音就要如同黄莺一般婉转动人。他的想法就是教导君如好好做人。君如并不领情，将他打成了黄莺。还有一种就是与她臭味相投，譬如眼前这位。

　　“姑娘真是豪爽之人。想我那婆娘说话细如蚊声，扭扭捏捏让人讨厌。”络腮胡子拦住我们的去路。

　　“本姑娘才不会像个娘们一样。”君如拍拍自己的胸膛，很是得意。

　　君如是在自欺欺人。我是这样想的：络腮胡子瞎眼识君如，君如不慎误入歧途。

　　络腮胡子也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白沫飞溅：“汉子与汉子之间的事就不能扭扭捏捏。你把那狐狸送给我当做汉子之间的情谊”他的想法是骗倒君如。

　　君如是受不了夸赞的人，听见那络腮大胡子的话就要把怀中的糯米送出去。我虽然不阻止她与那个老大叔说话，但我不能任由她沉沦，将我可爱的糯米送出去。

　　我使劲拽住温君如的手，凶神恶煞地对温君如说：“你知道这世间最痛苦的死法是什么吗？”

　　温君如摇摇头，想挣脱我的手。倒是一旁的大胡子好奇地望着我。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好胡编乱造：“世间最痛苦的死莫过于为情而死。”我说这话也不是完全没有依据，凤仪给我看的《儿女情长死亡录》里表达的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我接着恐吓君如：“你要是敢把糯米送给他，我就诅咒你最痛苦地死去。”君如呲之以鼻，我只好将凶狠的目光转向那位老大叔：“你要是再敢打糯米的主意，你就完蛋了。”

　　络腮胡子看了我一眼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就骂骂咧咧地走了。君如说我封建迷信，还问我是谁教的。我骄傲地对她说我是无师自通。君如告诉我诅咒是最不灵验的。我问她缘故，君如说她小时候常常诅咒她爹快点死，她爹却一直活得很好。我一度认为我恶毒无比，没想到君如比我更恶毒。

　　许师兄不仅木讷而且少言，一路上除了叫我与君如少斗嘴快赶路就什么也不说。君如抚摸着糯米问我许师兄是不是不好意思，我摇头道他是太好意思了。

　　行至正午，我们三人一狐停在了一家客栈前，许师兄让我和君如先进去点菜，他去个地方一会就回来。

　　我拖着他的剑柄道：“你要快些回来。”

　　许师兄很是欣慰地摸了摸我的头：“长生知道依赖师兄了。”

　　我抛开他的手，道：“我是想你快些回来付银子。”原本我不知银子为何物，下山后我就明白了银子的重要性，同样许师兄也明白银子的重要性，所以从不给我保管。

　　许师兄并未显得尴尬，很淡定地说：“知道了。”许师兄就是赵子楚所说的收放自如之人。

　　看着许师兄消失在街头，我才敢同君如说：“他刚刚就是在害羞。”

　　君如赞同地点了点头，拉着我进了客栈。

　　“两位客官，要些什么？”小二上前问道。我打量着这家客栈：两层楼，一楼通坐，二楼雅座。小二数名皆是身穿粗布，头戴顶帽。我一直认为，无论是客栈还是酒楼都应该像墨儒客店一般别致优雅，后来我发现我的想法太不真切。于是我安慰自己，墨儒客店标新立异不是一个好的客店。但是每到一个客栈我就会去寻找墨儒客店的影子。这充分说明，我依旧表里不一。
　　君如豪气地将佩剑放在桌子边，掀开衣服坐下去将一条腿放在凳子上，对着小二扯开大嗓门:“先来两壶好酒，再把你们店的名菜都端上来。”

　　在君如自己的眼中，她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女侠。在其他吃菜人的眼中，她是一个没有教养的姑娘。在我的眼中，她就是个疯子，就算许师兄把我卖了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我急忙拦住小二，绘声绘色地告诉他那个姑娘是治病路过此处，小二惊讶地问我:“那么俊俏的一个姑娘，到底生了什么毛病？”

　　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故作惋惜:“此番就是前来治病的，她说的话你就不要当真，上两个便宜的小菜就行。”

　　小二深信不疑地点点头。

　　“你真的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我看着君如望着别桌的菜肴流口水。君如曾和我提到过她是富贵出生，至于有多富贵我也不知道。

　　君如擦拭着嘴角的白沫，不以为然:“我不是难道你是？”听君如说这番话，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另一个身份，燕楚国的四公主。要是君如不说，我都快要记不得我的本名，燕楚卿。我又想了想，或许从来就没有燕楚卿，一切只是我的臆想。

　　“菜来了，二位慢用。”依旧是刚刚那个小二。端上了一碟清炒白菜、一碟焦烤肉丝，一碗洗锅汤。

　　君如仔细地看了一番，叫住小二:“你是蠢蛋吗？我刚刚点的不是这些。”

　　小二看了看我，拿起上菜的木盘就走。君如很是愤怒，我安慰君如定是小二脑子不好使。君如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虽然只是两菜一汤，君如吃的也很开心。我慢条斯理地舔啃着白菜，其实我是可以不吃的，凤仪教我的小法术很好用，只是好吃的吃多了，吃吃不好吃的，就会觉得不好吃的比好吃的好吃多了。

　　“这位客官，要些什么？”一位身着青衣，腰挂佩剑的人略过小二直奔我们而来。

　　“许师兄，快些坐。”许师兄听话地在我身旁坐下。我最恐惧的就是我们吃完了许师兄还未来，因此我与君如啃一片白菜叶都要花上一注香的时间。

　　君如喝着她非常嫌弃的洗锅汤，问道:“威武兄，你刚刚去了哪里？”

　　许师兄停筷道:“这小白菜味道不错。”我用余光瞄他，许师兄从未转移过话题。

　　“你看我干什么？真的不错。对了，小白狐呢？”他继续转移话题。

　　君如冲口而出:“我和长生不敢太过招摇，就把她放在草丛里了。”糯米很难照顾，不能磕着不能碰着。一路上我抱她抱得手都麻木了，好不容易吃个饭当然要把她撂在一边。

　　我补充道:“我将糯米遮得严严实实的，不会有人发现的。”许师兄转移话题还不够圆滑，我若是想知道他怎样说都不行。想当初，凤仪不肯教我法术转移话题被我纠缠了一个月，他说我是蛇精转世爱缠人。子楚哥哥亦教导我，每个人都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东西，称之为秘密，秘密是不能去好奇的。许师兄的秘密可以不好奇，但连七的秘密必须好奇。

　　“长生，你确定是在这里？”君如抛开草丛却不见糯米。

　　我点点头。虽然我脑子不好使但记忆力还是惊人，我能记住《儿女情长生死录》的每一个桥段。

　　“长生，确定是这里吗？”许师兄刨开周围的草丛仍然没有见到糯米的踪影。

　　我依旧点点头，许师兄环顾四周:“糯米应当是被人抱走了。”

　　这个地方僻静很少有人来，就算有人路过也不会去草丛里瞎转悠。我想，应该是善行。善行一路上跟着我们，瞧见我们把糯米藏在草丛里，肯定以为我们把糯米丢弃了。

　　我将腰间的小玉鱼取下来，给它渡了一口仙气。小玉鱼瞬间通体碧绿发出幽兰的光，我将它放在手中与它心灵相通。小玉鱼突然动了动，生出了一双小翅膀往西北方向飞去。

　　“我们跟上它就能找到糯米了。”我朝君如与许师兄说道。

　　君如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许师兄倒是很平淡。小玉鱼可以寻觅踪迹，是我在给善行渡灵力之时发现的。

　　小玉鱼带着我们越过了一个小土坡来到了一座小山前。这座小山夹杂在两座大山之间，山顶草木茂盛，山脚却寸草不生。小玉鱼在山前停留了一会儿便向山洞里飞去。

　　“它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君如不想进这黑黢黢的山洞。

　　“管它带我们去哪儿，先进去再说。”我拉着君如就跟着师兄进了山洞。

　　君如拍开我的手，一脸的不愿意：“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是不进去了。”君如往回走。

　　“我今早靠着你睡觉，那时你并没有害羞。我不牵你的手就是了。”君如的借口好低俗。
　　君如后退了几步：“反正我就是不想进去。”我一直以为君如不怕天打雷劈诅咒她爹，定是胆子滔天的大。

　　我狡黠地一笑：“害怕你就直说嘛，何必扭扭捏捏。”

　　许师兄低垂眼眸思索一阵道：“君如，长生和你一样是女儿身，倒不必介意她牵着你。若你真是害怕就在外面等我们。”

　　我眨眨眼睛，朝着君如微笑：“要是你害怕就在外面等我们。”

　　君如捏紧了拳头，大步流星地往深处走去：“我才不害怕。你们快跟上。”我和师兄对视一眼，

　　我捂着嘴偷偷的笑。

　　君如就是激不得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