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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心意 ...

  •   河埂有点陡,叶小凡拽着草,慢慢往下滑,他身下就是河水,若是一不小心,就会直直跌入水中。
      阿宝看得心惊胆颤,“老大,你小心一点。”
      团子颠颠儿迈着小短腿往叶小凡那跑,被柳安长一手拽住衣领子,柳安长皱眉,“鱼竿不要了,你上来。”
      叶小凡毫不在意,又往下滑了一步,“没事。”
      柳安长面色冷沉。
      叶小凡终于滑到水边,他的视线顺着麻绳往下滑,鱼钩沉在水里,看不清楚到底钩住了什么。
      他换了个姿势,脚将将踩在离水面一尺的草上,一只手拽着草,一只手拽起麻绳拉了拉。
      河面下浮起一片阴影,叶小凡探头去看,是一截烂木头。
      他笑了笑,将麻绳踩在脚下,弯腰探手进河里,去捞那一块木头。

      柳安长神情更冷,“叶小凡,你上来。”
      叶小凡不理会他,烂木头在水里泡的久了,外表滑滑腻腻,叶小凡够了好一会儿,手指扣进烂出来的窟窿里,才终于将木头拖上来。
      他往后一坐,腾出手来,将木头翻个面,瞧见鱼钩是戳进木头了,扎得还挺深。
      叶小凡拔出鱼钩,往上扔了扔,对柳安长笑,“好了。”
      柳安长面色稍缓,叹气,“上来吧。”
      叶小凡点头,刚要往上爬,余光里就瞧见了一样东西。

      他左边的河埂不像这边,地面平平的直直入河,那边靠近河面的地方凹了进去,应该是水流湍急时冲出来的坑,而在那坑边,离水很近的地方,长了数个小红果儿。
      叶小凡拽着草就往那边靠,神色兴奋。
      他之前在附近转了转,没看见覆盆子也没看见灯笼果,还未到成熟季节,这些个野果子就都没露头,他对此无能为力,就只能拔些茅针给柳安长玩。
      没想到这时候看见了蛇莓,红通通、水润润的,一颗颗圆润饱满地托在绿叶上,似是一掐就冒出汁水来,它和覆盆子很像,和草莓也有些相似,看其外表,似是一种美味。
      然而尝过之后就会知道,这果子徒有其表,味道寡淡,入口之后汁水爆开,还略有涩味,等到天再热一点,这些果子就随处可见了,田埂、水沟边到处都是。
      叶小凡摘它自然不是为了给柳安长吃,只是想着这大少爷一定没见过,拿给他看一看玩一玩罢了。

      柳安长见叶小凡不但不上来,还顺着河边不知道往哪走,正要出声,就见他脚下一滑,身形一个趔趄,滑落水中。
      河水深不可测,眨眼就没了叶小凡的身影。
      阿宝惊慌失措,“老大!”
      柳安长将团子往阿宝怀里一塞,撩起衣摆,顾不得其他,往地上一坐,顺着河埂向下滑。
      “快来人啊!救命啊!”
      “少爷,你不能下去!你不会水!”
      阿宝急得团团转,汗珠子从他的的脑门儿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他一会儿高声喊人帮忙,一会儿又忙着阻拦自家少爷,见柳安长快滑到河面,阿宝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哗!”
      叶小凡突然从水里窜出来,露了个头,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一抬眼,就看见了坐在河埂上的柳安长,他愣了愣,“你这是?”
      “老大你吓死我们了!”阿宝的声音带着哭腔传来。
      叶小凡对上柳安长焦急的目光,又见他神情冷得似是结了冰,恍然明白过来,他张大了嘴,哑然失笑:“你们不会以为我溺水了吧?”
      阿宝点点头。
      柳安长沉默不言。
      叶小凡无语地拍拍额头,“我带你们来大河埂,肯定会游水的,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大胆下来不是?”
      柳安长冷冷看他,“那你一时半会在水里干什么?阿宝都喊人救命了你没听见么?”
      柳安长很生气,叶小凡有些瑟缩,他挠挠脑袋,“我好久没游水了,又刚好掉下来,所以就沉到水底闭了会气。”
      柳安长闭了闭眼,胸口聚了一大团的气,胀的他心肝脾肺都在隐隐作痛,他转身,拽着草往上爬。

      柳安长素来爱穿浅色衣服,今天穿的的月白色锦衣,原本穿起来潇潇洒洒风流倜傥,这时候从大腿至屁股,乃至到后腰的位置,染上了深浅不一的绿色,是刚才他滑下来时,使得众植物枝叶分离、茎秆折断而留出的“血迹”,作为“现场证物”控诉着柳安长这个“凶手”。
      这背影着实好笑,叶小凡就笑了一声,而与此同时,他的心尖却仿佛被火苗灼了一下,又疼又烫。
      叶小凡仿佛听见了“滋啦”一声,这滋味难受,让他再笑不出来。
      柳安长爬上岸,回头见叶小凡还在水里泡着,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在水里泡着做什么?等着喂鱼?!”
      叶小凡哦了一声,爬上了岸。
      他从上湿到下,衣服在“吧嗒吧嗒”地滴着水。
      柳安长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脱了外袍想给他披一披,却一眼瞧见身后染上的绿色,他眉头皱得死紧,神情焦躁。

      叶小凡战战兢兢察言观色,此时连连摆手,堆笑道:“不用了,这大太阳还在天上挂着呢,我又不冷,等会晒晒就干了。”
      柳安长斜睨了他一眼,外袍也不穿了,就这么穿着里衣,“阿宝,回去!”
      阿宝连连点头,抱起了团子,柳安长自顾自地往前走,叶小凡对上阿宝的目光,阿宝朝他小小声到:“少爷担心你,所以生气了。”
      “还不走?”柳安长声音冷冷。
      叶小凡叹气,他拎起木桶,扛起鱼竿,老老实实跟上,这都什么事啊?

      几人走了好一会儿,柳安长突然问,“你弄好了鱼钩,不上岸往旁边走干什么?”
      叶小凡瞄了他一眼,“我是看见有蛇莓,所以就想着去摘几个。”
      柳安长静默,叶小凡不会无缘无故去摘什么蛇莓,这大概是为了他,想到这一点,他心口的沉闷散去些许,神色暖和许多。
      在一旁悄悄观察的阿宝松了口气。
      柳安长抬眼看远方的山寨,察觉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他何曾这般揪心焦急过?刚刚那一刻,什么危险、泥泞,全被他抛之脑后,他心中所念所想只有叶小凡。
      如果不是叶小凡从水里冒出来,下一刻他会做什么?
      柳安长脚步一顿,忆起起那时的想法——救叶小凡上来!
      他忘了自己不会水,又何曾为了别人这般忽视自己的生命?
      柳安长揉了揉眉角,突然意识到,叶小凡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与日俱增,已经到了不可忽视的地步,“叶小凡”三个字在他的心中已然成为庞然大物,占据了半壁心房。

      几人沉默着回到了山寨,刚走到寨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笑声,叶小凡愣了愣,怎么好像有个陌生人的声音?
      柳安长也愣了愣,他突然脚步加快,几步走进去,果不其然,他看见了人群中的柳安远,“二哥。”
      柳安长一转头瞧见柳安长的模样,顿时皱着眉头从椅子上站起身,迎上前来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外衣呢?”
      “脏了,”柳安长不甚在意,“二哥你怎么来了?”
      柳安远见柳安长不但无事,气色反而要比以前好,脸上隐隐可见些血色,便放下心来,面上浮现些笑意,“这段时间我不忙,刚好家里人又都在念着你,所以我就过来看看。”
      他说完,问,“小贵呢?”
      柳安长眉头拧起,“二哥,是叶小凡。”
      “啊!”柳安远扶额,“对对,是叶小凡,那他人呢?”
      柳安长往身后一指。
      柳安远走出大堂,一眼就瞧见了落汤鸡一般的叶小凡,他第一反应,“这天没下雨啊!”
      随后他看到叶小凡刚放下的两根鱼竿,恍然,“掉河里了吧?”

      叶小凡打量着柳安远,刚才听柳安长喊二哥,这么一看,两个人长的还挺像,只是这个人年纪大些,看起来成熟温和一些,不像柳安长那般冷淡疏离。
      听到他的问话,叶小凡笑了一笑,“是啊,脚一滑,就掉下去了。”
      阿宝放下团子,连连点头,“把少爷和我吓得够呛呢!”
      “是么?”
      柳安远表情不变,心内诧异,这是小贵么?怎的性格这么好了?
      以前在宅子里,只听说他整日不说话,阴沉沉的没个笑脸,现在这逢人就笑的,简直判若两人了。
      而且这孩子,他又低头打量团子,阿宝说过小贵养了三个小娃娃,这就是那最小的一个了吧?看起来被养得很好,胖胖乎乎的,面相很讨喜。

      “去换身干衣服,”柳安长对叶小凡道。
      叶小凡点点头,对柳安远笑了下,“您去屋里坐,我让黑大他们泡些茶。”
      “不用,”柳安远摆摆手,笑道:“我都喝过了。”
      叶小凡点点头,进屋去换衣服。
      柳安远拽拽柳安长的衣服,问他,“小贵到底怎么回事?到现在还装作不认识你?”
      “不是,他失忆了。”
      “失忆?”柳安远大吃一惊,“怎么可能?他不会是骗你的吧?”
      柳安长无奈看他,“二哥,你声音小一点。”
      柳安远瞟一眼叶小凡的屋子,又看一眼屋内的众人,点点头,放小了声音,“真失忆了?”
      柳安长点头,“不然你觉得他和小贵像吗?”
      “是不大像,”柳安远摸着下巴,“性格上变了很多。”
      “不止性格,还有其他一些地方也变了。”
      “你说说,”柳安远催问道。

      “二哥,刚才咱说到哪了?你快来接着说啊!”
      黑五从大堂内探出脑袋,乐呵呵地看柳安远。
      柳安长无言,他二哥就是这个毛病,不管走到哪,不管碰见什么样的人,都要跟人称兄道弟。
      他推推柳安远,“以后有机会再说,我去穿件衣服。”
      “哎,”柳安远拽住他。
      “就是!二哥,我们都等着呢。”黑九跟着喊。
      柳安远无奈,见大堂内众人翘首以盼,只得回去,柳安长摇头失笑,回到了自己屋里。

      叶小凡换了身干净衣服,拿布巾擦着头发,一出门,就撞见了刚好穿好外套的柳安长,他一怔,仔细观察了柳安长的神色,见他嘴角带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叶小凡赶紧走到他跟前,问,“不生气了吧?”
      柳安长看他半晌,摇头一叹,“你又没做错事。”
      是他反应过激,也是他太过在意,实则冷静下来一想,叶小凡何错之有?不过是为他去摘蛇莓,也不过是失脚落水,又因为贪玩在水里待了一会儿,这三点,哪一点都没错。
      叶小凡挠头,既然如此,那刚才一路冷着脸的是谁?
      而且,为什么他会莫名心虚?
      奇了怪了!
      叶小凡擦着头发皱眉苦苦思索,怎么偏偏柳安长一摆脸子,他就内心打鼓呢?他叶小凡什么时候这么怵一个人了?

      “我让阿宝给你煮点姜汤吧,等会你喝了祛祛寒。”柳安长道。
      叶小凡“噗”地笑出声,“我哪里用得着喝姜汤?别麻烦阿宝了,这天气又不冷,对我来说掉河里,和洗了个澡没区别。”
      柳安长:……
      “那你把头发擦干,我去和我二哥说说话。”
      “好嘞!”叶小凡响声应道。

      大堂里,柳安远正在给黑汉子们将他这些年走南闯北的所见所闻,汉子们听得津津有味、聚精会神。
      柳安长听了两句,摇头失笑,这些故事,他都听过许多遍了,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家里人不让他出门,怕他烦闷,就挨个儿给他讲故事,父亲给他讲过,父亲过世后,就是大哥给他讲,大哥出门远行的时候,就换二哥讲。

      其实三哥讲的故事最精彩,因为他最能编,什么样的故事到他手里添油加醋一番,就都来了个大换样,精彩程度堪比说书。
      叶小凡从厨房端了个碗进来,他把搁在柜子上的瓢拿下来,给小八哥喂饭。

      经过两天的喂食,小八哥不像刚捡来时那般虚弱了,虽然身体还是光秃秃的,却精神了许多,它仰着小脑袋,无需别人来掰它的嘴,自己把嘴巴张的大大的,等着叶小凡投食。
      “呦,哪来的小八哥?这才出生没多久啊!”柳安远瞧见了,问了一句。
      “捡来的,”叶小凡笑,一粒饭一粒饭的塞到小八哥嘴里。
      真是变了,柳安远内心感叹,小贵以前哪像这般好相处啊。

      “二哥,接着说接着说,那女子随富家少爷回家之后呢?”黑五蹲在椅子上,急不可耐地催促着。
      叶小凡撩眼看他,“下来,好好坐着。”
      “哦,”黑五乖乖地把脚换成了屁股,坐在椅子上。
      柳安远突然又想起来,阿宝说了,小贵成了山大王,他们上山那天,正好就是撞见小贵打劫。

      小贵是怎么成为山大王的?又是怎么招到这么多手下的?这打劫是违法的,他要不要去跟这边的县令打个招呼?
      他内心堆了太多疑问,如同猫抓一般,想要开门见山地问一问,一扭头,却撞上了柳安长的眼神。
      柳安长:别说话!
      柳安远只好叹一口气,继续讲故事:“那公子家境富裕,父亲是有名的商人,平时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教育孩子?因此这公子是被他母亲管教着长大的,他带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入府,这夫人怎么能不知道,立刻喊了两人去花厅。”
      叶小凡听了这么两句,摸下巴,莫不是什么精怪的故事?
      柳安长喝了口茶,摇头,这故事他听了好几遍了,而且各个结局不同。

      “公子携了女子到花厅,夫人一看,心内一惊,不得了啊!这女子面若桃花,眼角微翘,言行举止之间皆是媚意,夫人一拍大腿,喝问公子,为何带青楼女子回来?败坏家风!”
      “公子当即和母亲大吵一架,言明无论如何,都要留女子在府,夫人气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妥协,自此,府中怪事频出,总有小厮和丫鬟失踪,官府来查也无济于事,事情就这么日益严重,府中草木皆兵,家丁战战兢兢,直到有一天,一位云游四方的得道高僧来到大门之前,言之凿凿:府内有妖!”

      黑大等人听得全神贯注,十多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柳安远。
      果然是妖怪的故事,叶小凡给将八哥放回木瓢,将团子抱起放到柳安长怀里,“你带一会。”
      说完他转身去了院子,拿了剪刀出来杀鱼。
      柳安长抱着团子跟了出去,柳安远瞟了一眼,想要跟上去看一看,奈何被黑大等人的目光粘在原地。

      叶小凡用剪刀将活蹦乱跳的鱼砸晕,随后去鳞,扣腮,他眼前一暗,抬头一看是柳安长,便问,“你怎么不听了?”
      “我从小听到大,”柳安长道,他看着叶小凡墨黑的头顶,笑问:“那你呢?怎么不听了?”
      “我来杀鱼么,”叶小凡剪开鱼肚子,扒拉出内脏,“而且这些故事,都差不多的,听一个跟听十个没什么区别。”
      他可是看过电视的人!叶小凡自豪地想。
      以前那聊斋、白蛇传、西游记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妖魔鬼怪的故事不知看了多少!

      “那你觉得”,柳安长放下团子,改成牵着他,他蹲下身,笑问叶小凡,“这是个什么妖精?”
      叶小凡把杀好的鲫鱼扔到盆里,闻言笑道:“狐狸精吧!”

      柳安长挑眉,“为什么?”
      “这种故事里面的妖怪,十有八九都是狐狸,而且你二哥说了么,那妖怪妖媚得狠,不是狐狸是什么?”叶小凡耸耸肩道,摇头,这种问题简直毫无难度!
      柳安长笑,“那你再说说,妖怪为何要害这公子一家?”
      “这个么……就得分情况了。”

      阿贵撒着欢儿跑过来,在叶小凡跟前打着转,叶小凡挥手赶走它,接着道:“有可能是这妖怪很坏,要杀人达到什么目的,比如说修炼,然后看上了这一大户人家,就诱惑了那公子。”
      他话语顿了一顿,嘎鱼滑不唧溜的,他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它从水里捞起来,一边开膛破肚一边道:“也有可能是这妖怪和这一家有仇怨,她来报仇来了,我觉得啊,要是有仇的话,估摸着是这狐狸精的父母或是兄弟姐妹被这家人给扒了皮,做成了衣服。”
      这种故事么,就这么几个套路。
      好的事,就是报恩,坏的事,就是报仇。

      柳安长点头,“你说的第一种是我大哥给我说的原因,第二种是我二哥给我说原因,那你猜猜,我三哥是怎么跟我说的?”
      “嗯……”叶小凡沉吟一会,猜测道:“难不成是这狐狸爱上了这公子?不对啊,这样她干嘛杀他家里的人呢?”
      “猜对了一半,”柳安长笑,“我三哥说,这个妖怪曾经是个女子,被公子抛弃后自缢而亡,魂魄附身于一只狐狸,便成了妖。”
      嚯!叶小凡大吃一惊,这三哥脑洞大开啊!居然说了个重生的梗!啧啧,搁21世纪,是块当编剧的料!

      团子扭着小屁股要往前走,奈何柳安长拽住了他的衣服,他迈了小短腿儿好一会儿,始终在原地踏步,没挪出个两步的距离,他扭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柳安长,瘪着嘴,似是要哭。
      柳安长见他这模样,赶紧松了手,摸摸他脑袋,“好了好了,自己去玩吧。”
      团子立刻笑弯了眼睛,他直直走向洗鱼的木盆,扶着木盆看了一会儿,伸手就要去玩水。
      “哎哎!”
      叶小凡喊,“不能玩,你没看里面都是血么?”
      团子仰脸看了看叶小凡,又低头看了看木盆,坚持不懈地往里伸手。
      叶小凡“啧”了一声,喊柳安长,“你快把他拉走。”
      柳安长一把抓住团子的手,将他牵离水盆,见他眼巴巴地望着木盆,柳安长便解了腰坠给他玩儿,团子得了新奇物事,立刻专心致志地研究起来。
      “你别给他玩,摔坏了怎么办?”叶小凡赶忙阻止,这柳安长身上的东西必然金贵,摔坏了多可惜!

      “没事,”柳安长毫不在意,“这是木头做的,摔不坏。”
      这珠子是他小时候,他娘给他从寺庙里求来的,说是驱邪避灾,有没有起到作用柳安长不知道,但起码还挺结实,从小到大摔了不知多少次,也没摔裂。
      他捏捏团子的脸,“送给你了。”
      “喂!”叶小凡睁大眼睛,“这么贵的东西,不能要。”
      柳安长笑看他一眼,“不贵,还不如团子身上一件衣服值钱。”
      叶小凡看着团子身上阿宝带来的衣服,一时无言。
      他还能说什么?

      傍晚,院子里。
      叶小凡给楠楠盛了碗鱼汤,见她手里的馒头吃了半晌还有一半,皱眉,“楠楠,快点吃,都快凉了。”
      楠楠喝了一小口鱼汤,揉揉肚子,“爹爹我不饿。”
      “怎么能不饿呢?”叶小凡看她,担忧:“是不是肚子不舒服?胀不胀?”
      “不是,就是不饿,我们回来的时候,路过翠娥姐家,她给了我和哥哥韭菜饼吃,一人两块,有我脸这么大呢!”
      小风点点头,证明楠楠所言非虚。

      叶小凡愣了愣,没再多说。
      黑大等人却高声起哄,“老大,要不你明天去她家谢谢她啊?”
      “带点儿东西去吧!可是带啥呢?要不带些鸡蛋?”
      “得了吧,人家自己养的有鸡,楠楠不是有头花吗,拿一个不就得了。”
      “不行!”楠楠双手叉腰跳下椅子,“那是病秧子给我的!”
      叶小凡瞪他们一眼,“明天抛稻苗。”
      “明天不行可以后天啊,再说我们这么多人,老大尽管去吧!”
      叶小凡额头青筋直跳,“闭嘴!吃饭!”

      柳安长敏感的从这些话里听出些不寻常的意味,他面色微沉,看叶小凡。
      柳安远同样听出了,他瞄了自家弟弟一眼,见他一脸不快,心中暗自偷笑,三年前成亲还得人捆着往洞房里塞,这不过才在一起住了几天,就开始吃醋了嘿!
      有意思了,柳安远挑挑眉,目光兴致盎然地在叶小凡和柳安长之间扫来扫去。
      叶小凡对上柳安长的视线,不解,“你怎么了?”
      人声嘈杂,柳安长垂下视线,“没什么。”

      叶小凡挠头,将桌上那一碗嘎鱼放到他面前,“你吃这个,这个肉细。”
      “给团子吃吧。”
      “他吃不了多少,”叶小凡说着,拿筷子从嘎鱼身上拨了块肉,笑,“这些就够了,你快吃吧,这可是你钓上来的。”
      团子在腿上坐的不老实,叶小凡用大腿夹住他的腿,一手按住他扒饭碗的手,给他塞了口鱼肉,“别玩了,快吃。”
      团子撅着嘴巴
      柳安长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到叶小凡碗里,淡淡道:“你也吃。”
      叶小凡一怔,看了柳安长一眼,“谢了。”
      柳安远挑眉,戏谑地看柳安长,呦,知道关心人了嘿!

      叶小凡拎着两个水桶出厨房的时候,差点撞到柳安远身上,他吓了一跳,看着堵着门的柳安远,“柳少爷,你这是?”
      “别叫我柳少爷,多生分啊!跟着安长叫我二哥,”柳安远摆手道。
      “啊?”叶小凡一呆,什么叫跟着安长叫二哥?
      怎么莫名感觉有点奇怪啊?
      “啊什么啊?黑大他们不都叫我二哥,你也叫就是了。”
      叶小凡:“哦。”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
      柳安远“嗨”了一声,叹气,“你倒是叫啊,又哦什么?”
      叶小凡咧咧嘴,“二哥。”
      “这就对了嘛!”柳安远满意点头,看见他手里的木桶,问:“这是给安长拎的热水啊?”
      叶小凡点头。
      “那快去吧,”柳安远眉开眼笑,“我来帮你拎一桶。”
      “不不不不……”叶小凡一叠声地拒绝,躲过柳安远拎桶的手,疾步走进了柳安长的房间里。
      柳安远看着叶小凡的背影摸下巴,这性格的确是变好了,可怎么感觉有点呆了呢?

      叶小凡将两桶水倒入浴桶,刚要出门,柳安长喊了他一声。
      “嗯?”叶小凡看柳安长,“什么事?”
      柳安长坐在椅子上,他手里拿着茶杯,用杯盖不停瞥着茶叶,却又不见他喝,他看了叶小凡一眼,眉心微皱,似是有些焦躁。
      叶小凡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他开口,纳闷,“有事没?没事我就出去了。”

      “咚。”
      茶杯碰到桌面发出轻轻一声响,柳安长抬眼,问叶小凡,“楠楠口里的翠娥姐是谁?”
      叶小凡张大了嘴巴,“她啊,就是李婶的闺女。”
      “你和她什么关系?”柳安长又问,眼睛紧紧盯着叶小凡。
      叶小凡挠挠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柳安长眼神一凝,握紧了扶手。
      叶小凡瞟了两眼柳安长,总觉得这不太好出口,一时犹犹豫豫,半晌后才道:“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以前有人给我和她说媒,我觉得我带着三个小孩儿不好拖累人姑娘,就没答应。”
      这样么……
      柳安长悄悄松了口气,握着扶手的手松了开,端起茶杯。
      叶小凡道:“那我出去了。”
      柳安长一口茶还没喝进肚,突然心头一凛,“等等!”
      叶小凡再次停住脚步,错愕:“又怎么了?”
      “你说是因为带了三个孩子才拒绝的,那如果,没有团子他们呢?”
      柳安长看着叶小凡,屏息而待。

      叶小凡自己还从未深思过这个问题,当初媒人过来时,只隐晦提了提,叶小凡当时也没想其它,他指了指怀里还不会走路的团子,直言道:“现在没心思想别的,就是想把孩子们带好。”
      媒人知趣而退,叶小凡也就没再多想,这个时候被柳安长一问,他愣住了。
      若是没有孩子,他会同意么?

      柳安长见叶小凡愣住,心口酸得发疼,仿佛谁打翻了一杯浓醋在他心头上。
      这分明就是犹豫了!
      分明就是有这样的想法!
      柳安长咬牙切齿。

      “那也不会,”叶小凡突然笑了,他眉眼弯弯,眼里映着烛火的光,“成亲这种事么,还是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说完,他拎着桶出了门。
      柳安长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他撑着头笑出了声。

      柳安远进屋,瞧见柳安长笑得停不下来,诧异,“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柳安长缓缓收起笑意,他将门关上,开始脱衣服,“没什么。”
      “你骗鬼呢吧!”
      柳安远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跟小贵有关吧?”
      柳安长看他一眼,没否认。
      柳安远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他嗅了嗅空气中的药材味,“每天晚上都泡?”
      柳安长坐到浴桶里,指挥着自家二哥给浴桶盖上盖子,点了点头。

      “哎?”柳安远颇为八卦,“我问你,你现在是不是挺乐意小贵当四少夫人的了?”
      柳安长看他一眼,闭上眼睛,没回答。
      “小样儿!”柳安远笑出声,“当初人大师都说了,你非不信,成亲的时候被绑着拜堂进洞房,让宾客都看了一场笑话,现在倒好,你又看上人家了,你说你非折腾那么一出干什么呢?”

      柳安长默不吭声。
      柳安远又道:“现在人都失忆了,把你忘了个干干净净,你说你亏不亏?”
      柳安长睁眼看他,“不亏。”
      如果小贵一直待在柳家大院,一直是那样阴沉沉的模样,可能他终其一生,都不会产生与他共度一生的想法。
      他是在来到这个寨子后,被他言语奚落过,被他大声笑话过,被他细心关心过,也被他气得的咬牙切齿过之后,才忽觉内心情愫暗生,蓬勃生长。
      他喜欢的不是那个柳家的四少夫人,而是这个山寨的老大。
      他不会诗词歌赋,也不会琴棋书画,更不会同他饮酒品茶。
      他会的是喂猪养鸡,会的是种田种地,会的是在清晨午后,带他下河摸鱼捞虾。

      “哎呦这还不亏呢?”柳安远一拍手,冲他举起三根手指头,“三年啊!你媳妇儿跑了三年,你想想你少了多少个恩恩爱爱的日子,还不亏呢?”
      柳安长无力反驳,毕竟从这一点来说,倒是挺亏的。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柳安远拍拍浴桶的盖子,“我看小贵对你不错,不像以前,看你跟没看到一样,你什么时候带他回去?”
      柳安长微愣,他还未来得及想这个问题,尚未明确叶小凡的心意,怎么带他回去?
      况且……叶小凡喜欢这样的田间生活,这样的无拘无束,若是回到了柳家大院,他怕是要不习惯了。
      柳安长摇摇头,“以后再说吧。”
      “随你,”柳安远坐回椅子上,“就是娘提了好多次了,说让你带他回去让她看看,这一走好几年,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柳安长轻轻一笑,“以后会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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