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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六十七章 生产 ...


  •   据说生孩子的痛苦相当于从鼻孔里拉出西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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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位新朋友要给大家介绍。

      “……晚上好,忍君。”

      那个半透明的小幽灵转过身来朝我笑笑……没错这就是他和其他粉团团最大的区别!他有脸!有脸你怕不怕!至于为什么不是正常男人的五官而是像多轨那样的Q版三瓣嘴的萌脸我就不明白了。看上去很怪……不过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还是挺萌的。我撑着个拐杖,感觉左手都快废了……芹生啊芹生,我可是你老婆你都不放点水……好吧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就是想埋怨两句,在心里。

      天野忍悠悠地飘过来扶正了我的拐杖,然后对我又是温和地一笑……我道过谢之后看着他飘到庭院里面,那里开着很多的红花,说起来……这到底是什么花呢?满山满野开的都是,也完全没有要凋谢的意思。冰室大宅是个非常不合理的地方,每到晚上,灌木上灯笼状的植物就会开始发光。芹生告诉我那其实是酸浆,又名“鬼灯”,冰室家用这种植物来招魂,是冰室家的鬼魂们寄宿灵魂的地方,每个灯笼里都住着几个鬼魂。满院子的酸浆……我寒了一下,这是要百鬼夜行的节奏啊,当初冰室叶月抓我的排场可真够大的。

      除了晚上会发光的酸浆,在庭院的深处有一棵大到不科学的樱花树,花瓣粉紫,夜樱会发出幽幽的怪光,即便一直有樱花的花瓣落下也从来不见它光秃秃的样子,仿佛花瓣永远不会凋谢完一样。我认出这是我那时被封印的地方,就是这棵树冠大到遮天的樱花树下面。他们说樱花树之所以长的那么好……是因为下面埋了点特别的肥料。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虽然我好像已经猜到了。

      天野忍的鬼魂……没错,他已经死了。虽然我逃跑之前冰室小姐确认过他有气,可那之后他就再没醒过来,芹生冷笑着说应该是那个叫阳炎的人打算在冰室小姐把我封进结界石之后再把他们全给“咔嚓”掉,冰室小姐去的时候,其实已经无力回天了。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活口。他彻底没气的时候,我也是差不多死人一样躺在床上……结果我现在虽不能讲活蹦乱跳,但至少还有自己的身体可以走来走去……幸好冰室把天野忍的魂给留下了。

      天野忍不像芹生和冰室,他和我一样,基本是个普通人,是爱丽丝学园的学生,爱丽丝是通过灵魂侵入……听上去很屌,但用在他身上,就只能钻进个杯子或花草里跳来跳去逗冰室叶月开心。他还是个文艺青年,喜欢写写小说剧本,有的时候会钻到锅碗瓢盆里面演一出奇怪的剧目给冰室看,把冰室逗笑了他就扔去报社,一般都能大卖。我想连冰室那样至少也要“烽火戏诸侯”才肯笑的冰美人都能展露笑颜,可见天野忍的喜剧功夫确实不一般。

      “忍君,这到底是什么花啊?”我替现在成了一个粉团团的天野忍剪下一朵红花,看上去很漂亮,花茎很直,没有多余的叶子,但看着很妖娆。天野忍是个比较开朗的人,他听到别人叫他“天野君”他会不自在,说“感觉像某个玩手机被病娇看上的废柴妄想男”……其实他剩下的名字还会让人想到“萝莉吸血鬼”,我没忍心说……还有他的老婆也确实离病娇不远了。

      “曼珠沙华,是开在冥界的彼岸花,黄泉路上开了好大一片,像火烧一样……能让亡者想起生前的记忆,我也是在那一瞬间回想起了叶月,所以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不是我不想回来啊,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牵引着我继续走一样。”他的声音有着幽灵那样的回音,不属于像芹生那样比较低沉的嗓音,他伸出两只没有手指和手掌的小手臂,就好像万圣节蒙着一块白布装幽灵的孩子,“不过我还没过河就被叶月敲晕带回来了。”

      我脑中想象着天野忍站在开满曼珠沙华的三途河河岸那里忧郁地看风景,思考着“To be or not to be”这样的深层次问题,然后突然被人一锅铲下去,被穿着和服大着肚子的冰室拖回了人世。天野忍告诉我说现在的日子过得也不错,大概是因为他回不去身体了,所以附身也变得更为得心应手,有的时候能帮上冰室的忙他也很开心。冰室为了挽住他的魂花了很大的力气,至于到底是多大的力气即便我问芹生,他也是回答我“你不知道为好”。

      应该真的是很大的力气。

      “啊……阿静你不要凑近闻比较好,曼珠沙华本来就是一种有微弱毒性的花,而种在这座山上的花毒性会比较大一点……叶月说是她曾曾祖父有一次练习赶尸的时候不小心污染了山上土木的关系。”我手颤了一下,天野忍朝我笑笑,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有开我的玩笑,“不过只是拿着的话应该没事,毕竟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我们找了个花瓶,把剪下来的曼珠沙华插在花瓶里,灌上了水。芹生监督完我练字以后就去了附近的镇上,估计要明天才能回来吧,因此……我非常无聊。我们两个趴在桌子上看着花,冰室好像也是在忙自己的事情,不许天野忍靠近……所以他比较失落,刚见面的时候还是个上蹿下跳和失控的棒球一样天天“啊哈哈哈哈”飞来飞去的怪家伙。冰室最近总是会和芹生单独在房间里谈话,虽然他们郎才女貌,我们俩是不怎么担心他们,他们不打起来已经算很给面子了。

      今天来了次幻肢痛,很奇怪的感觉,有的时候坐着痛得难受忍不住想要摸,却只是扑空……只有疼痛似乎是真实的。我皱了皱眉,右肩下意识动了动,很不平衡,只能苦笑了。

      “阿静的手,现在还很疼吗?”

      “没办法,这是必须的过程嘛……”

      “嘻嘻。”他笑了笑,“看来没有了身体也是有好处的,即便被叶月用竹刀打都不会痛了。”

      他悠悠地在房间里飘来飘去,一副闲然自在的样子,让人想不起来他前几天才刚刚死去,而冰室叶月的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他的尸体现在在哪里我不知道,但叶月随身都带着一个小瓶子,里面有特殊的材料是专门用来存放天野忍的魂魄的,到了早上……人形的幽灵们必须回到他们各自的鬼灯中,只有这种小幽灵可以在日光下轻轻地飘动,也不能太活跃了。他们是违反了自然法则的存在,而冰室作为这个家里维持着一切鬼魂活动的人,压力也很大。

      道歉的话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现在冰室和我们站在同一阵营,芹生也叮嘱过我不必在意这些事情,凭我的脑袋是想不通其中复杂的关系的,所以我也不问。只是我被附身的时候,冰室那种焦急的心态却不断传达给我……想要见忍,想要救他,想要把孩子生下来,然后两个人一起过普通的生活吧。那样的愿望和我很像,所以结局变成了这样……不禁令人唏嘘。

      “是吗……魑魅魍魉虽然可以修复坏掉的部分,但是像这样整个手臂都失去了的话就很难了。阿静你放心,也不会完全没办法的,爱丽丝学园可是奇迹制造工厂,你是校长的女儿嘛,是大小姐,医生们为了带薪假期会全力以赴。”

      “……千万不要努力过头给我高达Z的手臂就好。”

      “那就机械铠……”

      “我没有进行奇怪的人体炼成!”

      “真是位挑剔的客人啊……那十三英寸的紫衫木……”他用卖魔杖的奥利凡德老板的神经质语气说道。

      “我是个普通的麻瓜还有我想要的是手臂!The Arm!啊……刚才那段英文会不会有点屌?”

      “恩,十分吧,顺便一提满分是一千分。”

      “好过分啊……要是冰室小姐的话你是不是一亿分都肯打?你这个黑心裁判!”

      “叶月冷着一张脸对我说‘the arm’啊……噗。”

      “等等!!忍君你是鬼魂吧!为什么鬼魂还能流鼻血!这不科学啊再说这场景哪里戳到你的鼻血点了!”等等鼻血点是什么。

      天野忍一脸痴汉地浮在半空,红色的血有种惊悚的效果,但他因为已经没有身体了,所以也不存在血液这种东西,都是他身上的死气模拟出来的,所以他也不用擦,猩红的血液落在桌面上很快就成了一团白雾回到了他身上。他还沉浸在妄想之中无法自拔:“闷骚御姐破功的一瞬间才最让人无法自拔!阿静你是不会懂的。”为什么要表现出一幅“鱼唇的人类”的表情。

      ……其实我真的懂。比如芹生有的时候回家累倒在床上一副无防备的样子……那家伙是天使吗。我捂住了口鼻,太糟糕了!我们两个这种痴汉度全面飙升的情况真是太糟糕了!不过我说实话级数大概比他低一点,最终鼻血没有留下来,这一局姑且算我输了吧。不不不我对芹生的痴汉度是不会输给任何人哒!这是矜持,矜持!

      “忍君你呀,真的是喜欢冰室小姐到没救了呢。”

      “有救我也会放弃治疗的……因为我最喜欢叶月了嘛。”他安静下来,坐在桌子上……像个软扑扑的面团。“喜欢她强悍的样子,害羞的样子……反差萌很美啦!不过最喜欢的还是喜欢我的她……真可爱啊,我向她求婚的时候被狠狠抽了一顿呢,最后还是答应我了,我差点就感动到哭出来了。”

      ……什么情况?我眼角抽了抽,这恩爱秀得怎么这么有即视感……话说芹生是怎么和我求婚的来着?哈……对不起我忘了我们是包办婚姻,我的心口上又多了一道伤:“求婚啊,真好!”他们俩原来结婚了啊。

      “恩……不过我是入赘哦!”为什么这家伙一脸自豪的样子,“呀咧呀咧,当初被叶月的兄长大人追得满屋子跑,差点被砍成肉酱呢。”

      “……兄长大人?”冰室不是说自己是冰室家唯一一个活人嘛。

      “就是那个戴着鬼面具经常在叶月身边的那个身材高大的人……本来是这一代的家主,但是在叶月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暗算了。虽然叶月小时候被他很严厉地教导了,但现在看来完全就是一个妹控。”他一脸悲愤,“拿柴刀追着我砍也太过分了!”

      我默然,右臂好像又痛起来了呢。

      “忍君和冰室小姐是在学园里认识的?”

      “嘛算是吧,和哥们真心话大冒险输了,选了大冒险,附身钻到路边一只金毛猎犬的身上去追第一眼看上的女孩子,追到对方不耐烦回头的时候跟她说‘妹子哥看上你了跟哥走’然后回头猛跑。”

      “……那个妹子是冰室小姐对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伸出小手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我那哥们死得好惨啊。”

      你到底怎么卖的队友?!难道这就是所谓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为了妹子插朋友两刀的真屌丝?!太悲惨了这个故事……他甩干自己的眼泪之后继续一脸温和微笑,但我是再也不相信他这张脸了。他若有其事地点点头:“那可真是捡回了一条命啊……不过求婚的时候更加惊险,我附身到了初次见面时的金毛猎犬身上,叼了封放着戒指的情书去找她。叶月你别看她那么高冷,她对小动物还是比较温柔的,这样就算她拒绝我我也能全身而退,我还是有点头脑的。”

      大哥你是去求婚的吧!

      “结果她看了情书居然就把我扔在了门外!任由我是又呜咽又甩尾巴又挠门她都不开啊。”你身为人的尊严呢!你身为男人的尊严呢!囧!

      “莫非她不喜欢金毛猎犬了?但之后我又试着附身了泰迪熊(犬)、吉娃娃、萨摩耶、黑背……最后试到约克夏的时候她还是不开门。”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的狗!而且这些狗肯定都是家养的吧你让那些主人们情何以堪?!真亏冰室小姐居然最后还能答应。

      “也许她不喜欢狗了……也许她太讨厌我以至于能对可爱的汪星人视若无睹,最后一次我用真身上,敲第一下门的时候,门就开了……”他甜蜜的表情直直让我想到了欠抽这个词,“她把我拉进房间里关上门,然后就是‘啪’‘啪’‘啪’……”

      等等……当年冰室小姐这么豪放?!我惊恐。

      “她用竹刀抽得我可疼了呢(+`ω) 。嘛不过最后还是答应我了!在帮我涂紫药水的时候……啊哈哈哈哈哈。”

      天野忍无视我扶额的无奈表情笑得一脸人生赢家。

      但人家至少有求婚对不对……是从恋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光这点就值得我的羡慕。天野忍喝光了杯子里的茶,雾团团的身体一点都没变……那茶去哪了呢?质量守恒定律哭晕在厕所!我两指捏起揉了揉鼻梁,世界果然离我很远了,常识这种东西被狼吃了吧。

      “阿静呢?”他凑得近了些,真有些像是二乎的哈士奇,我明白为什么冰室总叫他“蠢狗”了,我都能看到具现化的狗耳朵和尾巴了,“Persona先生啊……叶月离开学园以后偶尔会提到他,觉得是个很难相处的人呢。阿静是怎么钓到他的?”

      “不要说钓到啦!唔……不像你们那么美好,算是包办婚姻吧。”我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空洞而深远起来,“那个时候我……相当缺钱啊,刚毕业就被老板给甩出了门,没见过几次面的老爹外面欠了一大笔赌债,然后学园就把我叫回去给芹生当老婆啦……三年会给上亿的钱呢,因为太值了所以我根本无法拒绝。现在想想只不过是因为校长想把我留在学园一辈子吧。”

      “……契约婚姻婚后恋爱,多么好的题材。”

      “你再真相下去会被作者封口的啊。”

      “好的您继续。”他乖乖坐好。

      “……知道他在我之前死了三个老婆我就知道不妙了,果不其然啊……我估计那上亿的钱全都是给我拿去垫医疗费的。一个月就把我整进医院五次啊……每次都至少住三四天,一个月才三十天左右啊!又傲娇又洁癖还喜欢家暴……对就是家暴,会家暴也就算了你见过把暗杀技术用在自己老婆身上的吗?冰箱里总是出现不明物体,天地良心嫁给他之前我可是只碰过食用性肉类的良家妇女啊。衣服破掉一点就扔掉……被血弄脏了就扔掉……粘上墨迹了就扔掉……简直就是败家败到可以啊!”回想起那段日子,我的牢骚满腹像找到了泄口一样一股一股往外倒,天野忍听得一愣一愣。

      “但是呢……”我瞥开眼光,“可爱的地方,也不是完全没有……温柔的地方也是,要是好好相处的话,还算是个省心可靠的家伙。总而言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变成‘糟糕我好像喜欢上这家伙了’的情况……现在已经完全走不出来了。”

      “阿静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是病,要治的。”

      “对不起,我决定放弃治疗了,而且我也不想被同房的病人这么说啊忍君。”

      我们两个对视了一会儿。

      “很可爱呢……不凶暴的时候就是个天使了。”冰室和芹生两个人都是这个属性【和谐哟】吧,不愧是师徒。

      “是啊是啊。”忍君很感同身受地点了点脑袋,“不过,阿静……在我看来,你也被Persona先生深深地爱着呢。”他吓到我了。天野忍慢悠悠飘过来,“你没醒过来的那段时间,Persona先生的脸色相当吓人,可怕到晚上幽灵们都不敢到你房间周围溜达的地步。每天都是一言不发地把你抱去浴室,除了和叶月谈公事以外什么都不说一点表情都没有……虽然具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但是叶月肯出手救你也应该是Persona先生的坚持和交易吧。叶月和我说过……她之所以能够安心离开学园,是因为后继者是个除了与学园有关一律冷血无情的合格人渣……对不起,没恶意的……我想她说的就是Persona先生的事。”

      “叶月对学园造成的损失是绝对不会被原谅的,这点即便是我也很清楚……我和叶月现在还能过安稳的日子,也是多亏Persona先生在学园方面的交涉。”

      “……交易吗。”芹生确实有说过他和冰室叶月有交易关系,但是,这是因为我嘛?我撑着头,有点发呆。

      “所以,我们现在很幸福呢。”

      米团团幽灵在房子的天花板上绕了一圈,然后轻轻停在了我的右肩上。

      是啊,即便已经没有了身体,没有了手臂,我们最宝贵的东西却一样都没有丢。

      “忍——大——人——!!”走廊里突然传来了小幽灵高了八度的呼唤,我帮天野忍拉开拉门,“怎么回事?”天野忍不愧是只有头有脸的小幽灵,对方看见天野忍,飞的高度都低了,但它的音量和音调也没低多少:“大——小——姐——她——要——生……!”

      剩下的话那只小幽灵还没来得及说完,天野忍就像只炮弹一样“嗖”地一下飞了出去,我撑着拐杖让小幽灵给我带路,虽然它没有说完整,但我也大抵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没有敌人攻过来,冰室叶月会出什么事?她还能出什么事?!唯一能出的事就是……

      她要生了,现在!

      现在这座宅子里的活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我,一个是冰室叶月……现在很晚了,而且是在山上,送去医院估计是不可能的,那也就是说……要在这里生?!这可怎么办……接生什么的我可是一点点都不懂啊!我只知道要用热水和毛巾什么的,其他的一概不知啊!没走多远,我就听见冰室痛苦的悲鸣……叫得很响,像她那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人,真正说明了生孩子是女人的一道坎。

      幸运的是现在是半夜,而冰室大宅正是热闹的时候。拿柴刀的哥哥一巴掌把想要冲进房间的天野忍拍在了门外,几个女幽灵进进出出的,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我也放心不少。我把惊慌失措的准爸爸米团子拉回来,否则哥哥的意思好像是要一柴刀把他劈成两半。现在他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山里没信号,也不能给医院打电话求助,但现在冰室家鬼魂们的排场倒像是他们早就准备好要在冰室老宅子里生下这个孩子了。

      “不对啊……不对啊……比预产期还早了很多呢!”天野忍低声喃喃着,彻底慌了神。

      里面冰室的惨叫声一阵高过一阵,越听越觉得邪乎,哥哥虽然不说话,但拿着血迹斑斑柴刀的那只手一直在抖,天野忍更是像个被戳爆了气球在走廊的屋檐上飘来飘去好久了。我大概是在场最淡定的一个,也被那个惨叫声搅得惶惶不安……她叫得也未免太惨了。冰室叶月是武道世家的人,更是芹生的前辈,普通的痛绝对不会让她叫成这样……不安的预感在一个女幽灵端出来的热水变成了血红色的时候化为了现实。

      “胎位不正……恐怕是难产。”

      一个明显年长的女幽灵走出来,说胎儿是脚先出来,已经开始出血,这样下去孕妇和孩子都会很危险。TMD你现在千万别给我来什么保大人保孩子的说法,我担心地看着门内,只能看到一堆女幽灵,和冰室的脚。但你想想也是啊!明明是该好好养着的时候冰室却各种被拉去当苦力还要忙着绑架我,底子再好的身体久了也是要垮的……糟透了,真是糟透了,这孩子太不会挑时间了!天野忍一听是这情况,离弦的箭那样飞了进去,这回没人再拦他,因为搞不好这一家子都要去阴间相聚了。

      “叶月!叶月我在这里……”他紧张地飘到冰室叶月的身边,从一个米团团慢慢扩展成了一个人形,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人形……颜色透明了很多,他全身都是珍珠白,所以也看不出原来的发色和眸色是什么,他紧紧抓住了冰室叶月的手,对方已经痛得不成人形了。丝绢一样的黑发被汗湿黏在脸上,睁大了一双空洞洞的黑眼睛,脸色几乎和幽灵一样白……房间里充斥着血、羊水等等气味。

      “忍……我要,去找你了……”

      “找什么找,不准来找我!找我我就休了你!休了你你懂吗!你怕不怕!”忍抓着她的手,一张少年脸都快哭了,冰室叶月嘴角动了动,是痛到真的笑不出来。

      “你……敢……”

      “我敢!你敢找我就敢休!”他也是真怕冰室叶月会和他一起渡河,他的呼喊也被冰室叶月的一声声惨叫给压了下去。比起他的慌张,冰室叶月眼珠子朝下看,似乎是在隔着她的肚子和白色的布单看她的孩子。

      “这孩子……好样的,是……啊啊!是……”她咬了咬牙,总算挤出一抹笑,“是能当……家主的苗子。”

      “冰室叶月!”天野忍也是真被逼急了,不然就他宝贝冰室的那副样子怎么可能忍心连名带姓地喊,“别特么给我想什么家主不家主的!我要孩子也要你!我都要!你说好的……新生活还没开始呢你说什么晦气话!”

      “难产……刚出生就……收了母亲的命……”她攥紧了白床单,强迫自己抬起身子,此时她一向空洞无神的眼睛里也透进了一点光,仿佛是在看一个希望,“这才是冰室家的人!好孩子!”

      “你闭嘴!”

      整个产房都安静下来,直到冰室被疼痛刺激回神开始继续惨叫。我嗓子刚才喊太大声有点痛,一把推开那个要拦我进去的女幽灵和大哥,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我进了产房走到她的另一边,强迫她看着我。

      “孩子没了母亲算什么啊!谁来疼他谁来照顾他他会过得怎么样你想过吗?!谁要你的一条命了!”我咬唇,“你之前不是说过想和天野忍一起把孩子生下来然后过太太平平的日子吗!你还绑架我害我被狼群分着吃!你不把这孩子好好生下来谁来换我一条手臂?!”

      “啰嗦……族外的人,关你什么事!”她瞪着眼睛看我,我也瞪着看她,不愧是芹生的前辈,这种时候还有力气和我对骂。

      “妈的和你这种人道理也讲不通!你要是不亲自阻止我到了早上我就把生下来的小鬼放锅里炖汤喝你信不信!”

      “你敢!”

      “我就敢!别忘了你六天都没抓到我!熬到天亮就是我赢了!”

      房间里除了天野忍以外所有的幽灵都开始对我放阴气,我把拐杖撑好,说实话……我跑不过一间房就一定会被抓住,脚筋都还没好透,每走几步都跟刀割一样。大哥拿着把柴刀朝我靠近,这回可真的是像寂静岭里的三哥了……几个女幽灵现在要忙着照顾难产的冰室没空来管我。我开始后退,一边找路线……我是来真的。

      一个孩子最大的悲哀就是没有母亲……对于我来说,那是童年最大的幸运。即便别人说她脑筋不正常也好,有的时候会想杀掉我也好……我也永远不会忘记,妈妈是什么样的存在……有她在的我曾经是个幸运的,被爱着的孩子。他们又不是那种人渣父母,明明一家人都想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没办法实现?!明明天野忍都已经是那样了……好不容易才过上安慰日子的不是吗?!幸福不是只差一步了吗!

      也许是之前被冰室附身的后遗症,她的那种不甘心与我产生了共鸣,此刻像要爆发出来一样。

      只要我活着,冰室叶月就不敢轻易地去死。

      大哥提着刀……渐渐朝我走近。

      “冰室叶月!”我喊她的名字,“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喜欢这个孩子吗?不喜欢他不喜欢天野忍吗?”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但她确实在听我的话。她握紧了天野忍的手,转过头看了看他从米白色被吓成银白色的脸,血的味道越来越浓重几乎透不过气来。她的声音被疼痛堵塞在喉头,大概这辈子除了出生那天和天野忍死去那天以外再也没流过眼泪的眼睛,湿润了。

      “活……去……”

      她的嘴一张一合,说着几乎没有人听见的话,但那个把她视为珍宝的人不会漏掉她的每一个呼吸。

      “什么?叶月,我听着……”

      “我想……活下去……和你……孩子……”有些词语,被喘息的气声所吞没了。

      从她睁大了的眼睛里,流出的眼泪,一直滑进她的黑发里。这个一直想表现得坚强的冰室家仅剩的活人,最后还是输给了一个女人的本性。

      “我好害怕……忍。”

      “没关系,我在这里……一直在。”

      她想活下去,不忍心丢下天野忍,不忍心丢下孩子……她很爱他们,所以害怕死亡,害怕美梦一般的幸福的结束。所以,她努力地求生,什么都肯做,像一个母亲那样。我松了口气,求生欲在这种时候是至关重要的东西,说来可笑……这竟然是我这个不死之人在数次濒死的时候悟出来的事情。被子弹打中也好……车撞也好……死到别人觉得不能再死了的前一个瞬间,我想到的总归是那个家。

      我有家可回,我必须回家,所以我不能死……绝对。

      他在等我。

      我刚放松下来,冰室的反应再次剧烈起来,血从水盆里溢出,她的状况很不好……单单求生欲是解决不了困难的现况的。大哥在那里僵硬了一会儿,拉着我的手就朝冰室那里走,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刀挥下来……割破了我的手腕。

      “果然……”大哥的面具下面传来沉闷的声音,“这家伙阳气够足……喂。”

      “什么!”我紧张起来,手腕上的伤口哗啦啦地流血。

      “借点血……救救我妹妹。”

      “……好?”

      我话音未落,大哥就把我的手腕塞进了冰室的嘴……人有的时候很奇怪,就是咬住一样东西越是咬得紧越是想要咬。冰室她不叫了,也不用担心她会痛到咬自己的舌头……她咬的是我的左手,这回惨叫的人成我了。冰室……冰室大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贵公子/令千金细皮嫩肉我怎么敢拿来炖汤喝呢你行行好敢不敢轻!点!啊!

      冰室死去活来到天亮,我陪她死去活来到天亮,比她老公还尽职尽责,痛都是一起痛的。

      等那小宝宝呱呱坠地,我手腕上的肉几乎也要一同坠地了……生生让我有种这两天字帖白练了的感觉。我整个人虚脱状靠在拉门边,天也亮了,女幽灵们不能在有阳光的地方出现,所以我也只能在幽暗的角落里包扎伤口。冰室渐渐安静下来,但马上就有新的声音填充了这个房间。

      “是个少爷。”

      男孩儿……哭声够大够响,中气十足。但营养似乎不怎么好,头发的颜色也偏淡,女幽灵把他包好了放在冰室的旁边,天野忍一脸兴奋但却不敢抱孩子,因为他怕幽灵的阴气会对孩子不好。冰室让小幽灵们拉开了拉门的一半,初生的太阳将阳光洒落在这个折腾人的小家伙身上。

      “冰室家在白天生下来的孩子吗……家谱上应该是没有先例的,有意思。”差点把我手剁了的大哥坐在我的旁边与女幽灵共享这一片小小的黑暗。“那么,叫什么名字呢?”

      冰室坐起来,她的气色比之前好多了……原来我的血还有这疗效?长知识了。好吧后来他们和我解释这只能对有幽灵体质却又是个活人的冰室有用处,我阳气足可以给她把命给吊着不至于与天野忍共赴黄泉路,并没有实质上强身健体的神奇疗效。冰室抱起那个小少爷,大概知道是妈妈抱他,男孩子也就不哭了,小拳头却挥来挥去的。

      “阳光下生的孩子……”

      她细细地看着孩子的眉眼,忍坐在她的身后,越过她的肩头好奇地观望着,嘴里还说着“我当爸爸了,我当爸爸了”等等意味不明的痴汉话语。

      “……阳一,你是要活在阳光下的孩子。”

      她轻声细语,将世上最美好的祝福灌注进了这个将伴他一生的名字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第六十七章 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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