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国记]凝墨》今风

20、第二十章

　　1.
　　半月后，从庆州国借来的粮食由庆国的使者送了过来，百官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喜笑颜开。
　　“好歹能撑过今年了。”
　　泰麒笑着说：“真是太好了主上。”
　　脚步声传来，泰麒身边的宫女施礼。
　　来者冢宰禹柳跪伏在地上，得了宁墨的命令，才起身。
　　“主上未免高兴得太早了。事情可不是借到了粮食就会解决的。”
　　宁墨挑眉。
　　禹柳继续说。
　　“戴国在您到来以前一直依赖我们维持，虽然老夫尽力除去了不少奸佞之辈，但是一人之力实在微小。如今粮食拨下去，一层一层偷偷短斤少两，本来勉强足够的赈灾粮食绝不会足够百姓过冬的。”
　　宁墨惭愧低头：“没有冢宰大人提醒，我差点忘了这一层。”
　　禹柳显然很满意女王谦逊的态度，又抚着胡须说道：“庆州国这两年收成也不佳，不如主上再派使者前往雁州国和柳北国借些粮食，先把今年支撑过去，戴国盛产玉泉，将来要还债决不至于还不上。我国因为玉石金银贸易，与各国都有商业往来，要借粮食也好开口些。”
　　“我会考虑的，多谢您指点迷津。”
　　等禹柳离开之后，宁墨陷入了沉思。
　　泰麒低着头说：“主上……”
　　“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宁墨回过神来，把泰麒抱到自己腿上，不想这个举动让泰麒更加犹豫了。
　　“我以前在蓬山的时候，会做一些梦……”
　　宁墨点头。
　　“安安以前说过，是预见之梦吗？”
　　泰麒眨了下眼睛：“是有关过去的梦，我梦见了隐王台甫的事情。”
　　隐王乃是女王折晶以前泰王骁宗的谥号，因为骁宗和他的台甫是失踪，生死不明，所以谥号不知如何处置，宁墨索性提议用隐字来表示那一线希望。
　　虽然骁宗身死的可能性更大，但是下定论未免太残酷。
　　“隐王因为清洗官吏过于雷厉风行，所以才会被嫉妒的同僚背叛而下落不明的。”泰麒说，“主上……”
　　宁墨爱抚着他长长了的银黑头发。
　　“安安提醒了我。”宁墨盯着他的眼睛说，“可是你好像很难过。“
　　泰麒笑了起来：“因为想起了梦里隐王把隐王台甫抱起来的时候……”
　　宁墨表情凝滞了一会。
　　“记得六太说安安和隐王台甫长得很像。”
　　泰麒立刻回应：“听女仙和玄君说……是长得一模一样。”
　　宁墨想起了一些资历较老的官吏对待泰麒的态度，就像在看别的什么一样，那种稍微反感的眼神，她忽然明白了，一定是他们把安安当成了隐王台甫吧！那眼神仿佛在说：亡国的黑麒。
　　就是因为像被这样对待也太可怜了，安安是无辜的。
　　“安安就是安安，和隐王台甫是不一样的。那些流言碎语，不要理会它们，好吗？”
　　宁墨握住他的手，认真地说。
　　泰麒回以灿烂的微笑，点头乖巧地说：“嗯！”
　　其实泰麒自己没关系的，泰麒一直这么认为，要是能够分担主上的压力，让泰麒做什么都可以，比起主上所受的歧视来说，泰麒所收到的一些饱含猜测的视线根本不算什么。
　　主上是山客，对于国家的情况一无所知，她看到雪会惊讶，会感叹，但是戴国百姓就不会。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山客如何如何，但是毫无疑问，主上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
　　除了有着光风霁月般胸怀，一心忧国的冢宰真心辅佐主上以外，主上一直被官吏们怀疑着，一旦犯错，就会受到非常严厉的批评。
　　“安安，我想到一个方法，你愿意帮助我吗？”
　　等待着主上这句话，希望能帮助主上的泰麒，马上笑着回答：“谨遵主命！”
　　2.
　　“不可以。”
　　宁墨提出离开白圭宫的时候，遭到了元洲的反对。
　　冢宰禹柳在一边叹气，但是并不说话。
　　元洲如剑一样锋利的眉毛紧紧皱起，虽然是作为臣子低着头在发言，但是语气不容拒绝，他一发话，所有人都跟着附和。
　　“是啊，主上还请三思。”
　　元洲厉声说：“离开白圭宫太危险了，现在国家还没有安定下来，万一您出了意外，我们怎么向百姓交代？到时候一定会受到责备，‘都是因为您们没有拦住冲动的主上’，您任性也该有个限度！您已经是戴国的王了，怎么能拿戴国的子民开玩笑？！”
　　宁墨拍案而起，锐利的目光几乎要把元洲刺穿。
　　“大司马！好，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主上，那你可有把我放在眼里！”
　　她忍无可忍，说出了心里话。
　　这时，文官持羽勇敢地上前：“主上，忠言逆耳利于行，请您冷静下来。”
　　有持羽解围，其他官员也连忙跟上，缓解了两个掌权者之间尴尬的气氛。
　　宁墨叹了口气，坐回去：“我冷静下来了。”
　　在边上的泰麒把感激的目光投向持羽，持羽冰冷的面孔对着年少的台甫稍微露出安抚的笑意。
　　过了一会，宁墨又说：“我会再考虑这件事情的。”
　　“那么主上对于赈灾粮食的分配有什么想法？”禹柳这时候才慢悠悠开口，让人捉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元洲大人怎么想？”宁墨说。
　　虽然她表面上屈服了，可是宁墨心意已决。官员更迭一事确实如泰麒所说，不可操之过急，可是毫无动作的话，这些蛀虫只会让戴国本就艰难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的，就算偷偷溜出宫，她也要把那些做得太过分的贪官一个一个亲手斩了。
　　冢宰禹柳正直坦荡，为人公正不阿，仍然是感叹除不尽恶徒。他不久前就把权力拱手还给了宁墨，这让宁墨无比感激，同时也开始了思考。
　　元洲虽无异心，可是分毫不肯让权，他是个光明磊落的臣子，这一点在很多人那里得到了承认，同时宁墨自己也有识人的眼光，能感受到他确实对戴国忠心耿耿。可是他根本不把宁墨作为王来看待，而是持有一种看待女人的态度……他一天不归还权力，真心向宁墨效忠，宁墨这个女王就形同虚设，这是简直就是元洲的国家。
　　她如何能不气。更不提他凡事都喜欢和她对着干。
　　此人不得不除，又除之可惜，元洲的才华，是如今百废待兴的戴国迫切需要的，可是他与宁墨这个女王可以说是不能共存。
　　不是她死，就是他死。
　　这个勉强维持运转的脆弱国度实在经不起两个掌权者的明争暗斗。
　　怎么办？宁墨孤立无援，身边只有泰麒可以倾诉，可是泰麒是麒麟，生性善良，她不忍心将人间的龌龊告诉他。
　　除不了元洲，宁墨的目光只能扫向云海之下的贪官污吏。
　　3.
　　下朝之后，持羽来到元洲府邸。
　　“元洲大人，您太针锋相对了。”
　　“是持羽啊，怎么，女王陛下央求了你过来抱怨？”元洲不以为意地笑，举起酒杯，示意持羽一起来吃酒。
　　持羽皱眉行礼，非常认真地说：“主上还很年轻，您这么随意驳回主上的意见，主上面子上也过不去……”
　　元洲笑了笑：“女王陛下确实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她眼里揉不进沙子。”
　　“您知道这样还要去刺激主上吗？”持羽稍微激动了点，“您终究只是一个臣子！”
　　“持羽还是喜欢直说啊。”
　　持羽低头：“惭愧。”
　　“像女王陛下一般风华的女子，还是性情平和一点比较好。戴国的话，有我们在不是吗？女王陛下没必要为了这些琐事费脑筋。艮海对岸的雁州国，是让人羡慕的富裕国家，我有熟识的朋友，据说延王大人可是把大部分政务都委托给了臣子呐。本来一个国家的兴衰，就是所有人的事情。为女王陛下分忧是我的荣幸。”元洲罕见地露出温柔的笑容来。
　　持羽道：“主上能够体会到您的心情就好了。”
　　可实际上，女王实在是个性情激烈的人啊。而且女王是那么骄傲，在她眼里，元洲的行为到底是透露着怎么样的意思？
　　如果主上能够理解元洲大人就好了，可惜两个人都太强势……持羽感到遗憾。
　　女王习惯把心思藏起来，而不喜欢与人倾诉。元洲虽是豪爽不遮掩的个性，但是面对女王，他却一直是默默在做事。
　　不说出来是不会互相理解的。
　　“元洲大人！！”太宰秦海的声音突然传来。
　　元洲不悦地皱起眉毛。
　　“什么事？”
　　被放行进来的秦海，附在两人耳边焦急地说道：“主上和台甫突然失踪了！！”
　　元洲和持羽对视一眼，暗叫不好。
　　“快……”
　　回到白圭宫，宫里封锁了消息，知道此事的只有秦海、元洲、禹柳、持羽四人，首先发现的人是冢宰禹柳，他要去和宁墨商议借粮的事情，不想去了却不见人影，问过了宫女才知道宁墨带着泰麒消失了。
　　持羽奉命秘密寻找女王。
　　白圭宫的平静再次被打破了。

作者有话说

　　存稿箱。
日更日更。。。
墨墨真傻
捉虫伪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