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国记]凝墨》今风

17、第十七章

　　1.
　　这是一个和想象如出一辙的贫瘠国度。
　　白圭宫位于在瑞州的首都鸿基的云海之上，王宫一片狼藉，一部分装饰保留着骄王时期的奢华，另一部分据说则是在宁墨前一代的泰王骁宗的手下被拆毁了，但是百官从中中饱私囊了多少，他们自然不会说。
　　先代的王和台甫谜一般的消失，面对这种状况，百官对于王的谥号一事持有异议，尚且等着新继任的泰王决定。
　　戴国人尚武，先代泰王乍骁宗乃是将军出身，可谓名噪一时，众望所归，可是这样的一个挑不出错，又才华出众，有过人眼界的王，都因叛乱殒落了。
　　新王践祚，本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白圭宫之中群臣也有猜测，新王的人选在他们心中自然也各有计算。最受人推崇当是如今的大司马元洲。只是文武百官出来迎接新王之时，谁也没想到，来到的竟然是一个妙龄少女。
　　新王宁墨，昆仑出身，年十七，被蚀卷入十二国常世，流落雁州国，后因强大的王气，引得台甫泰麒离开蓬山，亲自找到她，立下誓言，侍奉她为主。站在她身边，露出温顺如小鹿一般神情的少年台甫正是最好的证明。
　　新王即位，立刻忙得天昏地暗，光光是熟悉戴国的情况就让她无暇顾及百官的小动作了。
　　官吏之间，流言四起。
　　戴国玉座上长期没有王，维持国家运转的正是假朝，而冢宰禹柳，大司马元洲则是权力的中心。一个王朝，有一心侍奉王，忧国忧民的官吏，自然也有唯利是图，结党营私之徒。国道中落，自身难保之际，为了利益，官员沆瀣一气。新王不属于任何一个党派，更不受人掣肘，完全是个突然闯入者，官吏担心新王年轻气盛，捅破那一层薄纱，闹得双方都不好看。
　　宁墨抵达白圭宫时，朝中重臣一半还未及从蓬山归来，朝中能说得上话的人只有太宰秦海，此人并无让人惊艳的才能，但是为人圆滑，毫无野心，他有自知之明，善于明哲保身，是个十足的老狐狸。
　　这本该是宁墨插手国政的最好时间，可惜宁墨是山客。
　　前泰王骁宗曾经对官员做过初步的清洗，但是五十余年过去，朝中官员再次更迭，朝中仍是乌烟瘴气。
　　接受这么一个烂摊子，任谁也开心不起来。
　　虽然每天接受群臣的跪拜，身着华丽的宫装，但是宁墨每天都头痛不已。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戴国，先前从延王二人那里对戴国的现状略有了解，略有了解是无法治理一个如此残破的国家的。即位仪式之前，宁墨从戴史读起，沉浸在书的世界里，仪式之事托付给通晓规矩的官员，朝中大臣议事时，她总用借口推辞不去，他们也不勉强，没有王的议政厅照样下达政令。
　　“女王陛下有何举措？”
　　风尘仆仆归来的元洲，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
　　“主上一直在书斋，闭门谢客，几乎不露面。”
　　元洲哈哈大笑：“奇怪的女王！”
　　下官汗颜。
　　“等等！元洲大人！主人吩咐过，未经允许，不得入内！”
　　元洲置若罔闻，径自推门而入。
　　2.
　　新任的女王素衣墨发，长发未束，端坐在梨花木椅上，端正的宫装被整齐地放在一边，宽大的书案上摆满了书，一角堆叠着，一角胡乱摆着。女王小巧美丽的脸掩藏在漆黑长发和书堆之下。
　　元洲把门关上，屋子里唯一的光源变成了燃烧的油灯，女王对于他的到来一无所知，全心读书，头也不曾抬起。
　　“女王陛下。”
　　翻页的手一顿，年轻的女王抬起头。
　　“什么事？”
　　没有生气，也没有惊讶，那一双眼睛似乎藏着碾碎的寒冰，在灯光下晶亮亮，冷若冰霜又锐不可当。
　　“女王陛下为何置朝政于不顾，一个人在此读书？”
　　他目光一转，悄悄看了眼书案上的书。
　　“您是何人？”
　　不答反问，女王合上书，端坐着，锐利的目光扫向了元洲。
　　冰雪聪明又锋芒毕露的女王。正如元洲所想。宁墨前往蓬山接受天赦之时，元洲与戴将来的女王有过一面之缘。
　　“臣乃大司马元洲。”
　　女王叹了口气。
　　“你退下吧，一切等即位仪式以后再说。”
　　“恕难从命。”
　　“你……”
　　元洲疾步向前。
　　“您觉得还能等吗？戴国已经等待了身为女王的您五十六年，您还想等多久？”
　　女王美丽的脸上充满了愤怒，仍然是让人惊为天人的绝色。
　　“大司马元洲！”
　　元洲看着女王一脸怒容，反而大笑：“臣在。”
　　宁墨提剑带着杀意直刺元洲门面。元洲笑意盈盈，开门退了出去，动作从容不迫，恰好躲了宁墨凌厉的剑。
　　她在门口呆住，眼睁睁见他离开，愤愤甩剑。一会儿，泰麒飞快地跑过来，身后跟着两个端了盘子疾走的侍女。
　　“主上！”
　　脸上绽开天真无邪的笑容，泰麒就像飘飘的蝴蝶，跌进宁墨怀里。
　　“唔……”
　　“主上，您太辛苦了。”小小的少年露出又愧疚又兴奋的表情，“打扰您读书了吗？”
　　“没有。”
　　“刚刚太宰大人送了好吃的甜点给我，想到主上还在辛苦读书，我就想给您也送一点过来。听大人说您老一个人闷在这里，不见大家……”泰麒一边说，一边搅动衣角。
　　“泰麒不用担心。”
　　“可是主上……”
　　宁墨屏退宫女，接过食盘，牵着泰麒的手进了书斋。
　　“泰麒愿意和我一起读书吗？”
　　泰麒乖巧地点头。
　　因为害怕自己太依赖主上，给主上带来困扰，泰麒一直忍受着。如今宁墨说要让他一起，泰麒就像得到了奖赏的小兽，露出欣喜的表情。
　　“我会很安静的。”
　　“泰麒。”
　　“我在，主上。”
　　“泰麒对于官员了解吗？比如大司马、冢宰。”
　　泰麒乖乖地摇头：“主上怎么了？”
　　“被人来了个下马威。”宁墨愤愤甩袖，几本书落在地上，泰麒把书捡回来。
　　“主上……”
　　“泰麒，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来自昆仑。你在蓬山可有学习戴史？”
　　“学过！”泰麒立刻点头。
　　“拜托你教我。”宁墨突然上前，握住泰麒的手，她未曾收拾的长发漆黑如瀑，和泰麒银黑的发交织，亦落在泰麒稚嫩的脸上。
　　泰麒笑起来。
　　“能帮上主上真是太好了。可以的话，以后我能和主上一起学习吗？”
　　宁墨受到感染一样露出笑容，微微颔首。
　　“泰麒……”
　　“因为我很笨呐。”
　　“说来泰麒还没有名字呢，我最近想了想，”宁墨爱怜地抚过少年的发，开口说，“泰麒是最聪明的孩子，我想给泰麒取名‘淡安’，泰麒觉得怎么样？”
　　泰麒欣喜无比地点头。
　　3.
　　“真是胡闹的女王陛下！”
　　举着酒杯把玩的男人，有着一张英俊而杀伐果断的面孔，一言一行透露出长期处于高位的霸气。
　　一同升山，让大司马元洲认识了不知名的小文官持羽，他并无架子，与冷漠寡言的持羽聊的来，回宫之后多次邀请持羽参加酒宴，二人相谈甚欢。
　　今天，两人也是在元洲府邸吃酒。方才所聊，乃是女王给台甫取名“淡安”一事。
　　“在蓬山见了她一面，我就感觉到了，女王陛下不是甘愿任人拿捏的人呐。给台甫大人赐字，不就是在说‘我不甘心安定，要闹事尽管来’吗？”元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哈哈大笑道。
　　兴许是元洲眼里对女王玩弄的意味太浓，持羽微不可见地皱眉，道：“听说大人回来之后，没回府邸就直接冲进了主上的书斋？”
　　“确有此事。”
　　持羽不卑不亢，声音平稳地说：“希望大人更尊重主上！”
　　元洲把酒杯一放。
　　“放心吧。”他露出神秘的笑容，胜券在握的模样，“女王陛下是个好女人，不是吗？”
　　持羽想起前几日女王第一次在议政厅露面，下意识点头认同。
　　没有人会否认女王的美丽，她的眼睛宛如碾碎的寒冰，乃是天生的上位者。
　　但是，用对待出色女人的态度对待女王……
　　“主上是天帝选择的王，大人应该知道这一点。”持羽皱眉说。
　　元洲配合地点头。
　　“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让人印象颇深。在西北的恭州国，那里有一位‘年幼’的女王，供王，十二岁升山登基，治世已有百余年。”
　　“那真了不起啊。”
　　“恭州国的女王大人，字珠晶。我们的女王陛下，”元洲不可忤逆、充满威严的眼睛，凝视着持羽，“她的眼睛如同冰雪一样晶莹。女王陛下来自昆仑不是吗？我想她没有字吧？既然女王陛下发话了，我们不回礼，是作为臣子的失敬。”
　　持羽问道：“元洲大人想给女王提议？”
　　元洲捏着酒杯，势在必得地笑了：“我想，折晶，是个不错的名字。和女王陛下那一双美丽的眼睛，相得益彰。”
　　持羽沉默片刻，声音干涩道：“甚好。”

作者有话说

　　小野主上您啥时候填坑呀……
更新了收藏还在哗哗地掉，心中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