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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痴二少眷娇宠儿 乱应难题招是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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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这卯时下了场细碎小雨,晨阳自细雨缓缓腾空,也就一会功夫,这雨水便随暖阳蒸发,散做雾气,漂浮半空,整个东京城便恍若梦境催人入眠。正值花草盛季,满园簌簌推搡着冒出花瓣,挤出香氛。雾气萦绕,远看是绯红缃色月白蓝,朱砂乳黄碧葱倩,拂去雾水,近瞧了便见海棠月见蓝莲花,串红金莲鸳鸯柳,其间又生多种植径花蕊,相映生辉。染得这庭院恍若仙境,芬香袅袅,舒畅人心。
辰时才醒的江子默揉了通惺忪睡眼,木着块身子立于床边昂着脑袋使劲往外瞅,盯寻那一团雾气泛起了愁,正欲问知那来往匆匆提水摆盆的几个丫头,只听窗外悬起一音儿:“可是醒了,都这时辰你还竖在那,摆张痴脸给谁看呢,我都随流子兜了圈回来,见得不少花儿都绽了瓣,知你喜好那些玩意儿,便回来唤你,本想若是不见醒,我便拿昨儿景銮拎回来那锈锣敲它几回,震震你脑壳呢?”
这江二爷一听这软音,酥了脸,憨憨道:“姐姐原是遛弯晨耍去了,我就道怎一早起来不见得你那影儿,还道是做了一宿梦,你从那里头出不来了呢。”说罢伸了懒腰,挑了座缩那,懒洋洋不愿得洗漱。这边话一落,那头便见门帐外一柳黄影儿晃进来,走进了细瞧,清目浓情,修鼻凝脂,粉面攒笑,唇齿含香,原是这江二爷最贴贴的一丫头,人唤清歌。
“哟,见是梦里被唬得,大早上就起来说胡话,还不洗了去给夫人老爷请安,怕是晚了点又挨骂,连带着我们受罪。待那时候,可别悔青肠子叨叨,全是活该。”这清歌倒也不会那套,瞥眼见那几个丫头端着瓷盆绸巾簇一头,这子墨闲晃晃的坐那,眯着眼儿痴痴的望着自个儿,随即唤过那端盆丫头,抽了那绸巾放入温水中,自行给那少爷擦起来。
这江子墨见那清歌伸手,挺了身子迎上去,更是凑前嗅了遍,笑道:“月季,合欢,金莲,芙蓉,嗯,还有丝凤仙儿,姐姐溜得这一圈定是逢了此些花,可是对啊?”说罢揉一圈鼻子,努努嘴,等着清歌回话。
“这攻书的劲原净钻鼻眼去了,嗅得倒也真实,我还真真逢了个合欢花,雾气含羞,美得教人挪不开眼。”清歌顾着服侍子墨洗漱,话不走心,随口应了句。可倒好,这江子墨听得这话,自个细细思量起来,记得景銮前些日头跟小丫头扑流萤玩耍嬉笑时,悄听母亲房里新入了个丫头,就名合欢。这头绪一溜,又听清歌这赞许,脑子里全绽出粉绒绒的娇合欢,更是从里踱出一俏姑娘,冲着自个柔柔的笑,正痴想着,忽听面前情歌道:
“你傻笑些什么,快去给夫人请了安随饭点吃些东西添添肚囊,景銮刚去问了前头几个小厮,得知老爷已是出了门,你还是去一趟溜圈儿罢。怪得奴才嘴贱,禁不住点你,瞧你这贪玩脾性,府里也未得有人记起你了,新来的几个都不晓得你这模子,天天不待住净冲外跑,老爷不管你,你就更疯魔。”
“清清儿,你莫要为我愁这些事事,爹不管我可应了心坎,谁愿趴那几上对着层霉灰尘土荒芜年月,还是出门儿自个体验的好,你只管待家儿等我回来,有得丫头陪你戏耍,昨听外头又有了新胭脂,今儿出去给姐姐们捎些回来,试试品儿。”那江子墨捻了清歌为自个攒头的细手,笑声回道,起身待那些丫头三层四绕缠了衣裳,柔声道:“我去给母亲请安,姐姐们玩去罢。”说罢顺了顺鬓角,捋平衣褶,一脚跨出槛儿,折身刚欲提步去给江夫人请安,便听见那雾气里传来一串花鼓般的声响。
“二哥哥,哥哥,阿染说得今天是谢家大哥哥诞辰,谢叔叔要摆局设宴,晚上还要开万里灯会,不知爹爹让不让得我去,二哥哥你可去啊?”
江子默还未听清晰这话内容,仅闻此声,笑意便已难掩于心,推搡着全涌到脸上。
这欢悦声调不是别人,正是江家小女——江苒玥,髫龄尔尔。江侯爷四子之中最得宠的便是这小女儿。
话说这江侯爷虽恪守程朱,却不知为何偏偏钟爱女孩儿,更是曾与那俏夫人枕边玩笑,愿生得三四十个,围绕身周,唧唧嘎嘎,其乐融融。
却说这头胎正月初十得一子,江侯爷自然喜出望外,只道给江家留了后便也对得起祖宗了,后边便欲生得些女儿怜惜疼爱,谁料接下那几胎全是些男孩儿。叹其心系旧时念想,不曾放弃,又道是深帷房事,不好于旁人细说,便偷摸寻医问法,讨要偏方。
白衣苍狗,岁月荏苒,一晃几年溜了去,可惜那江夫人的肚子不见得鼓起来,更莫提给侯爷添得女儿。这江侯爷因此心生愁闷,郁郁寡欢,心肺不顺,阴虚气短,不过而立,便招惹了一身疾病。
不曾想,病情竟愈来愈重,一日突然干咳身颤,口鼻溢血,下肢无力,此后日不能行,夜不能寐,瘦骨嶙峋,愈发垂老。江夫人日夜伴其身侧,见此哭啼不止,亦是心急如焚,愧对上下,恰某日听闻圣僧当世,爱夫心切,当日便携了二人生辰八字急匆匆入了庙宇求其算命赐符,那高僧闭目思量,半刻而终,因念道:“火凤木凰天命定,儿孙全无俏娇娘。”
那江夫人听闻赶忙跪地大呼:“求圣僧救吾家老爷性命。”呼罢痛哭流涕,无人能劝。
这僧人倒也不慌不忙,合掌悬声道:“夫人莫要心急悲痛,且听老衲于你慢慢道来。夫人不知天系有一九星祥云,纳足阳气可千年一合,合并当年必定阴盛阳衰,只道这有喜之人,腹中胎儿都会随其变换,遇阳则阳,逢阴则阴。只道是夫人若能在此年怀了身孕,必有半数之上时运逆转乾坤,了却心事。”
江夫人听罢,忙起身凑前问道:“圣僧可否告知妇人,这合并之年,是?”
“首聚尾合阴阳气,阴盛阳衰此春秋。”
得知此事,江夫人赶忙回府告知了江侯爷,侯爷听罢力从心生,喜上眉梢,竟也痊愈了大半的病。夫妻两人更是虔心诵经,三餐素斋,调息静养,可喜当年秋月江夫人便怀了身孕,临产之时江侯爷更是烧香拜佛祈福保佑,几经辗转,次年桂月生下这枚女婴,落草时那和尚更是给了一串念珠,欲得保佑。江侯爷一得这女儿,便忙乎着起名作宴,随即乳名囡儿大名取得江苒玥,寓意这孩子似苒般纯洁天真不惹世俗,似玥般高贵明润不谙世音。孩子虽是难产,打小体弱多病,性子却开朗喜热闹。这面貌更是极二人之优,生的伶俐俊俏,尤其这两年,模子变化大,越发干净脱俗起来,惹得江家夫妇愈加疼爱怜惜。
惊道这江侯爷,打从听闻接生婆子那一嗓子:“恭喜贺喜,侯爷您可如愿,这白嫩嫩的胖娃娃,是个俏娇娘!”大病小病全赤条条折道离了身去,身子骨愈见硬朗健硕,活血通经,气顺面润。夫妇闲时打趣道,怕是十年之后,仍是鹤发童颜稚嫩模子未曾见老。
江家的三个少爷受于爹爹那年年月月的耳提面命,对于这孩子不敢疏忽,全尽力而为,百般疼爱。尤其是江家二少,自小便随母亲入庙诵经,打从这娃娃落地,便傍身陪伴,悉心照料。自然这江苒玥除了父母,最亲的便是这个二哥哥。
“囡儿起的这般早,是不是早早就给母亲请过安了?”江子默抚着江苒玥蓬松发髻,笑如春风。
“是啊是啊,囡儿一进这暑天便睡不熟,天长日高晃得人心儿惶惶,哪里睡得安稳。我刚是随母亲吃过早饭了,二哥怎么才醒啊,都快吃午饭了。”江苒玥个子不高刚至其腰上二寸,离得近说话便得扬起脸蛋,说一会脖颈就难掩酸涩,只得垂下脑袋休息片刻。
江子默看得出小妹这体弱身骨,便拉开些距离弯腰平视:“怎么,又嫌弃你二哥哥做的不好,那往后我早起便是,陪你去给母亲请安一起吃早饭,如何?”
江苒玥听得二哥哥这番话,便嘻嘻笑起来,偏头又转回方才那话题:“爹爹一定不许我去,又得给我说教,道些大家闺秀就该深居简出的老话儿,不是拿那些零碎玩偶止人性子,就是命我守着那些陈年积灰的字字画画,苏绣罗娟,囡儿才不喜欢那些东西,不能动不会叫,有得什么意思。”
“你若是喜欢会动会叫的,二哥哥给你拎一双鹦哥儿来,挂你房内,若嫌吵闹,悬在廊外,无聊了就去戏弄一番,如何?”
江苒玥听到这鹦哥也提不起兴致,垂下眼帘背过手,脚尖碾着地上的碎沙石,细声道:“我倒不是讨要鹦哥儿,只是厌倦成天锁在宅子里,,怕是沾了霉生了灰,我想,我想哥哥··”江苒玥抬起脑袋可怜楚楚的盯着江子默,早便猜透这丫头心思的二哥哥,也不见得替她把话道个明白,只翘头笑瞅着小妹,待其说话。
“哎呀,就是想二哥哥陪我出门,晚上爹爹一定出府参宴吃酒,管的松。若我在爹爹走之后出去,回来之前就寝,就不见得会发觉,今晚守门的小厮是三哥哥房的阿坤,叮嘱一声便不敢声张,要是被娘发觉了,一定也替我瞒着的,”说罢抬头瞅一圈江子默,努努嘴娇声道:“我这里倒是万事俱备,只欠二哥哥这缕东风咯。哥哥若是不赴这宴席,便带囡儿出门儿寻一圈吧,晚上可是有灯会的!”
江子默看着这个机灵的小妹,心想这是谢家大少爷的诞辰,又逢每年一度谢老爷举庆办节的日子。城中凡是达官显贵必定会去给谢老爷捧场子,思量家父跟谢老爷是老相处,交情彼深,定会带着自家三子前去庆祝,哪里由得自己。更何况自己刚私建了个瓷窑,父亲甚是不悦,若是在这会上又出岔子,以后有得什么事情便更不好说了。
可是低头瞅见江苒玥可怜兮兮的模样也不忍拒绝,遂轻声哄道:“哥哥回府给你提些花灯好不好,烫边流苏绣球灯,碎银儿灯,檀扇木竹灯儿,但凡见到花鸟虫兽人像情景系云吞雨的灯笼我都给你提回来,悬你宅子四周,每到晚上便让阿染给你点起来,怎样?”
“哼,逛灯会看的虽是那花灯,可年年闹元宵也不过那几种样式,可但凡小姐少爷的,都照旧喜欢,难道真就贪图那几颗破灯笼?”
江子默见江苒玥这模样,嗤笑出声,真是一日不见这娃娃竟也开讲这般刻薄话了。见那可爱模子,随即柔目笑笑,挽起衣袖掏出个绒布玩偶,递给了江苒玥:“接着吧,带你去便是了,不知是跟谁学的这般刻薄犀利,倒不像我以前那个乖巧小妹了。”
江苒玥听哥哥应了自己,接过玩偶喜悦的跳起来笑眸道:“哥哥,不许得反悔,谁反悔谁便是小狗。”
“好好好,是小狗,要不拉了钩罢?”
“拉钩?才不,小孩儿把戏囡儿才不玩呢!”说罢,俏皮着歪过脑袋,指了指江夫人的院子,牵着阿染,蹦跶着离了身。
真真是巧了,事事连着一出出,杂一块教人难以抉择。既是应了囡儿要求,江子墨也不去管得其他,忽想得那酒宴,怕是父亲知晓,棒子抽起来亦不是玩笑,心里就嗖的缩成一把,噔噔的打颤,又是细想那皮肉绽开,血染白绸的,不禁麻了圈头皮,锤掌懊恼起来,却是自小娇惯那小妹,亦是不愿回绝反悔。愁闷焦虑,浑然忘了请安那档子事,只信步顺着那游廊晃荡,忽见一蓬头小厮从面上一晃而过,便大喝一声叫过来,那小厮怕是刚入了府还不认得这二少爷,只偏头细细打量,娇声道:“敢问公子,叫我何事啊?”
“呵,你真真不认得我?我是江府二少爷,怎的你那管事头儿未教你认明白再出来做事,上来就嚷嚷?”江子墨心里头本是堵得慌,见那小儿痴呆模样,心里亦是不快,只管撒了气怒眉冲其吼道。
那厮听得此话此调,吓得忙跪地上磕头,颤音断舌的说不清楚,那江子墨苦着脸摆摆手道:“哎呀,大早上就哭爹喊娘的,丧气人,你可知我哥哥江大少爷?”那厮听得问话,欲是描补失缺,快声回道:“奴才知道,奴才知道。”
“知罢,想必哥哥应是下了早朝回来。你去往一寻,若是见得便道我找他去后院方亭谋事,若是不见得那便自个忙去罢,不用管了。”说罢垂了手撇了那小厮,自个儿往后院走去。
说起这江家大少爷——江子谦,姓江名谦,表字子谦。进士科举连中三元,皇上亲自设宴授官封了殿阁学士。乃江家引以为豪,京城引以为傲的榜样模范,万千文人子弟都知神京有一三元进士,才高八斗通古博今,门口时常络绎不绝慕名而来之人。父亲当年建国立功,先皇册封为侯,与常思公主成亲,这般出身又有一番作为身份更是纡金佩紫。今日蓬头稚子都知若见一面相俊朗身着白衣的儒雅公子,那便是江家大少爷,定要礼貌退让,待其走过才可动弹。闻此传言,江家大少爷日后出门,便不再穿白衣。
这江子墨因是愁闷,只觉走了几步便到了后院,扎进后院花海,虽是雾气消散,花香四溢,却是无心留意,只觉姹紫嫣红一片娇嫩嫩惹人怜爱,自个一蠢浊夹杂其间不免玷污,遂退步回来,挑了石几坐于其上,随手捡来根树杈拨弄起脚边砂砾,也不知在思量些什么,只管一上一下一横一竖的描画。
恰此那江子谦身着绀青燕纹旧裳,外披黛色薄纱,侧门而入姗姗而来,手拎几袋酸果子,脚踏庭院,依稀便见二弟独坐石阶,愁眉不展。眼眸一转,便猜得一二,定是又被囡儿这机灵丫头出了难题,遂加快步子,待影将近,扩声道:“咦,二弟这龙飞凤舞的描些什么,怎不见囡儿?”江子谦从其身后走过,转身垂手收裙也坐于石阶上,不等子默回神,便把酸果子伸到他面前,瞅着地上这乱纹路戏谑道。
“呀,哥哥这般神出鬼没,行路无声,裙不生风,可是唬了人一跳。”江子墨闻声自是颤了圈,心里缓醒过来却又不知如何坦白,只得满脸堆笑,伸手捞起果子含进嘴里。
“未曾见到被唬成何许样子,倒见一公子惬意,正吃我果子。”江子谦心里欢畅,舒眉打趣道。
江子墨心里虽是胆怯焦虑,却见哥哥这般玩笑,遂也沾了欢乐,复了平日那吊儿郎当的戏耍模样,噌站起来,抢了江子谦手拎那袋果子,揪一把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嚼起来,还不忘回身笑道:“偏就吃,给你吃光了事罢。”
子谦见状,遂也起身,掸去身后尘灰,正色道:“看你方才那愁模子,只怕是囡儿让你带她去游花灯不成?”
酸的呲牙咧嘴的江子默被哥哥这么一问,心里咯噔晃了一下,倏然闷闷的囊成一团,却又不愿其发觉,只得佯装忘记,提手一拍脑大呼道:“哎呀,哥哥若不提醒,我还忘了这茬,囡儿哭闹着求我带她,我便应了。”
“囡儿聪明,知你心软人又机灵,鬼点子多,就照你这般溺爱她,怎可能不带她去?”
“小娃娃真是越来越会欺负人了,开口一提酒宴我便晓得她欲出门,可不曾想绕来绕去还是允了她,就该拒绝她让她乖乖听话。”江子默一副后悔莫及的悲痛样子,偏头问起江子谦:“哥你可否去劝劝囡儿,她最听你的话。”
江子谦亦是疼爱那孩儿,因其成天锁在家院,不得出去,今得了这空子能出去溜圈性子,也是大家欢乐,想至此就更不愿去劝说,怕是其伤了心颓了心情,又因不愿插手作坏了形象,虽知父亲严厉,自个不应允了这俩人胡闹,却也拗不过自个儿那心儿,撇不净那情儿,只垂目平静道:“可你既然允了,我便不该从中作梗,扰了她的兴致。”
“那哥哥是不打算帮我?那可如何是好,父亲他若查了空子,知了这事儿,那我,我不得···”
“那就别让父亲知道,”江子谦打断弟弟,收起袖子,把另几袋果子递过,敛容道:“你先将这些分了去,我这给母亲请了安,一会便寻你们去。”江子默见哥哥那冷峻模子,便不敢多言,只轻声嗯了句,转身出了后院,朝着囡儿的院子走去。
这江子墨一路思量方才哥哥那些话儿,估摸其愿意出点子帮自个儿避爹爹耳目,愈想愈得意,这又是去寻囡儿,心里头全然不见忧愁,倒乐呵呵笑出声来,摇首见入了小妹院子,快步至其屋扇,喜滋滋道:“囡儿囡儿,看大哥给你捎的野果子。”正说着,三五步并齐了去,猛扎了身往里蹿。
“谦哥哥?啊,大哥是从宫里回来了,人呢?”江苒玥听闻跳出屋门,恰好跟江子默撞个四仰八叉,幸好从屋内跟来的江子渊单臂捞起,才免得囡儿倒地。
“哎呦囡儿,没事吧,都怪我进来的急,撞得可疼?”
“不疼不疼,大哥呢,不道他回来了?”囡儿站稳了忙又出屋探头寻找。婢女拿来三四果盘,倒出果子摆放整齐,退立一侧。
子渊顺手拾得几颗塞进嘴里,酸的忙又吐了出来,一脸嫌弃:“这是些什么玩意,好生难吃,当是什么山珍海味,这般酸牙涩口的,怎么给囡儿吃,快扔了去。”身旁婢女闻声便匆忙端起,准备倒了去。
“干什么!你们几个端我果子作甚?”囡儿闪进屋,冲着几个婢女呵斥道:“这是我谦哥哥买的果儿,大了胆敢端去倒掉,若是哥哥问起,你们自个儿去说。”忽又回头盯着江子渊:“三哥哥可真是做主子做惯了,到哪都爱指挥人。也不知是样貌身姿差不多,还是自个眼神不好使,净认错了丫头使唤,都是受了一样的待遇,只瞎忙乎我院的,自家院里受了闲,只怕胡作乱闹的给三哥哥添麻烦。”
江子墨听得小妹这学大人模样的焦脾气,忙随性嚷道:“哎呀,几盘碎果子好端端放那,动些什么?真是做不成事儿还净添烦恼。”说罢扭头冲那子渊瞪了眼,又回身抚着囡儿道:“子渊也是好心,嫌这果子酸涩,囡儿咽不下去。”
“才不是才不是,三哥哥自己不喜吃酸食,也不愿囡儿吃,坏哥哥。”囡儿推开桌前婢女,捧着果盘自行摆起来,又嗔道:“你们几个都出去,不许进来,阿染呢?我只要阿染。”江子默给几位婢女使了眼色,遂都匆匆出屋,皆已面容失色。
阿染这时恰从屋外进来,端了杯蜂蜜茶水,放于桌前,见状忙给囡儿顺起背来,因道:“小姐可别恼,小心动了气。阿染在这,刚给小姐泡蜂蜜水去,怎一会儿不在,这几个冒失丫头就作了事。”江苒玥看阿染进来,便偎其怀里撅着小嘴撒起娇来。子渊呆头呆脑愣那,正欲开口道歉,屋外便传来婢女此起彼伏的几声“大少爷”,子墨喜从心生,忙唤囡儿过来。
“哥哥,谦哥哥,想死囡儿了。”囡儿闻声疾步相迎,簇身扑了去。
门外走进来的江子谦见状,快步顺势一捞,将其抱于怀中,欢声道:“呀,可是一天一个模样,娃娃怕是又高了半尺,重了些,今日身体如何啊?”
“好着嘞,往日动弹几步便腰酸腿软,提不起精神,今儿估计是天清气爽,筋骨舒服的很。”
“嘶,这暑天哪来的清爽宜人啊,今早那雾蒙蒙的遮人眼,现儿热腾腾燥人心,哎呦我可是都蒸乏了。依我看,并非这天气的缘故。哎,囡儿今晚有何安排?”子墨亦是欢乐,欲戏弄那娃娃一番,遂扯了话,偏就故意提这茬,余光瞄了眼瞠目结舌的囡儿,硬是憋着笑。
“囡儿今晚上有安排?什么安排啊,道给谦哥哥听听。”子谦晓得弟弟意思,也顺势戏弄下这可爱小妹。
“啊···,能有什么安排,跟平日也差不许多,鼓捣些女红玩意罢了。”江苒玥涨红着一张小脸,生怕二哥哥说漏嘴,让大哥知道了训斥自己。
“咦,今晚上谢老爷不是在城里办灯会,囡儿你想不想去?”子渊想都不想便朝着小妹问去。
“不去,当然不去,女孩子家家的,怎能为了个灯会出了屋门,坏了规矩,爹爹若是知道了还不晓得怎么教训囡儿呢,三哥哥真是傻头傻脑说话不经思量!”
“哈哈,这丫头跟谁人学的,嘴巴何时这般锋利了,小刀似得。”说罢,子谦摸摸囡儿脑袋:“你也晓得被爹爹知道,会挨骂啊?那还缠着你二哥哥不放,真是顽皮。”
江苒玥一听,懵了脑袋,半天才反应过来,娇嗔道:“哎呀,谦哥哥你早便知道了啊!那还跟二哥合伙戏弄我,真是,都不是好哥哥了。”
“哎呦哎呦,就因这个我又不是你的好哥哥了,那晚上还让我这坏哥哥带你出门玩耍?我看罢了,囡儿都不喜欢我了,我还是不出现的好。”说罢又是摆摆手道:“不去了不去了,心情全焦了。”江苒玥一听这话急了,憋着脸,不再言语。
“好了好了,莫要戏弄小妹了,囡儿莫怕,大哥给你作证,他休想钻了空子毁了约。”在一旁呆愣的子渊也忙插话安慰起囡儿:“就是就是,二哥不带你去,我便带你去,不怕不怕。”江苒玥抬头瞅了眼江子默,哼一声,拽起阿染便出了屋门,不再理会身后三个哥哥。
见囡儿离得远了,江子谦转身对着愣头愣脑的三弟,严声叮嘱道:
“子渊,记着守住嘴,莫让父亲知道,晚上有酒宴你先去准备着,我跟你二哥有事先走。”
“嗯,知道了,子渊定不言语,二位哥哥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