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人生自是有情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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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纠结间，神尊忽然睁开眼，目光灼灼将自己望着。淡色的唇微微扬起一弯好看的弧度，音瑶愣了愣，想是水波荡漾的缘故，神尊方才可是笑了？如水清扬的一个笑，没有多少波澜，却一圈一圈漫进心头。
愣神间，听得他含着一丝清浅笑意道：“你不想我与别人在一起？”
音瑶被他这个好看的笑晃了一晃神，觉着神尊这句话有些个别扭，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别扭。思来想去，觉得神尊约莫是误会了什么，天地良心，自己不想他与玄女在一起万万不是见不得人家好、见不得人家恩爱幸福，乃是因之不愿让自家姐姐受委屈。
遥想，若是神尊娶了九天玄女，以玄女之仙位、以他二人之间的情分，于情于理玄女都是雷打不动的正妻。那么即便五姐最终入得了神尊的心，顶多也只得是个侧妃。孤身一人托付于这东极紫微宫里，若是哪日聚鹤因与神尊生了点嫌隙而失宠，那五姐还不是得一人受尽整个紫微宫明里暗里的白眼。即便聚鹤再思慕神尊，这点女儿家的自尊还是不能丢的。
音瑶给东皇又抹了点沐发的汁液，浅蓝色的泡泡在日光下泛出好看的七彩色泽：“神尊不要误会，小仙的意思不是说不想您与玄女上神在一起。额……不过好像前提是您不能和玄女上神在一起。虽则结果是一样的，但源头却不是神尊您想的那般。”
他定定瞧了音瑶一会儿，轻飘飘地“哦”了一声，复又挑了挑眉道：“我是如何想的？”
音瑶又给东皇添了点温水，神尊的头发好是好，却是太长了些，要是减掉那么一两寸，说不定洗起来更方便些。原先以为神尊他是不大乐意与别人谈论他的情感私事，却不想眼前他这个模样看上去倒是很想继续与自己探讨他的个人情感问题。
音瑶想了一瞬，觉得得换一个问法，抿了抿唇道：
“神尊，若是有一个姑娘几万年前因为一桩小事而对您种下了情根，却碍于种种，一直将这份思慕之情埋于心底。那姑娘晓得，这四海八荒倾慕于神尊的姑娘数之不尽，她亦不过是这沧海一粟，是以一直鼓不起勇气来向神尊袒露心声。但这个姑娘对神尊怀的绝不是朝秦暮楚之心，乃是矢志不渝、情比金坚。倘若……”
音瑶试探性地看了神尊一眼，见他一直静静倾听，方将五姐这个话头终于引了进来：“倘若，这个姑娘日后向神尊袒露心声，不晓得神尊会如何待她？”说完，终是长长吐了一口气，为他人牵红线这种事，委实是门学问，且是门高神的学问。得了空得向司命探讨探讨，兴许学到些经验来。
是时，一院堂风拂过窗棂，带进来扬扬洒洒几朵凤凰花，落在地上，落在东皇的衣襟上，落在清凌凌的水里。
东皇眼中似有隐隐的微光闪过，还来不及细看转瞬却已归于平静。但如海深沉的眼眸里盈盈映出的是音瑶的倒影，他问：“你口中说的这个姑娘，是谁？”
音瑶见此事竟有苗头，心里头十分高兴，面带喜色道：“小仙的一个姐姐，姿容清丽绝美，脾性也好，还十分能干。虽然年岁上不大，但十分稳重端庄，决然不是那种心性未定的娇宠姑娘……”
音瑶逮了劲儿地夸赞五姐聚鹤，却不想神尊忽的伸手挑起自己一缕头发来。
他的一双手在天庭回曲廊初见时就不禁夸赞了一番，此时，他修长的手指慢慢将自己的头发绕在指尖。方才唇边那一抹淡淡的笑意恍惚间已不见，擦过的却是一丝黯然。音瑶觉着自己看错了，神尊他怎的会黯然。闭了闭眼再看时，那丝黯然确然已不见，倒多了分不同往日的专注，一双眉眼认真地瞧着自己指尖绕着的青丝。
音瑶讷讷提醒他：“神尊，您……揪住我头发了。”
他淡淡道：“我知道。”
“……”
音瑶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所以说自己给五姐聚鹤说媒这桩事就这么黄了吗？这黄得实则是毫无征兆，神尊他前一刻不是还十分有兴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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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皇仰头看着素衣白裙的女子，其实她何时闯了进来，自己也不知道。如果要说合适，其实也并不那么合适。但若说非要选一个人出来，三界八方又好像确实非她不可。性格是不错，一个冷一个热正好互补，但仔细想想她其实不是特别热，还很害羞。不过自己也不是很冷，看起来而已。
第一次相识的场景其实自己并未过多留意她，还是个小女孩儿，说不上善良，帮人还不忘自己得到好处。但不知为何回到东极，他却辟了一方地，种上了琪花。
第二次相逢的场景他自己也有些哭笑不得。几十万年来，人人都说他清心寡欲，对男女风月之事不甚在意。他确然是不甚在意，风月情爱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多则多矣，少则少矣。但那次在东极海将她抱回紫微宫，却第一次生出来不同的情绪来，被她死死抱住时不动声色地红了脸。
第三次，历的一番情劫，记忆里的情节依然清晰，故事恍若眼前：
记得那是四月的天，阳光好的分明，透过薄薄的窗纸映进来，柔柔打在脸上，说不出的明暖。
白鸢微微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俊容。她下意识地移了下身子，却觉环着自己腰身的手一紧，他缓缓睁开眼，神色略带慵懒，但一双黑眸却带着华光，语声说不出的温柔：“醒了？”
白鸢有些晃神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久久不知道说什么。神思却在下一瞬恢复清明，昨夜是和衣而睡，白鸢起了身将衣衫理了一理便要离开。
身后的男子却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鸢儿，明日我便要离开一阵，带兵北上。今日……”
白鸢原就心思不定，他如此温存一语，念及日后便要许久不见，竟回了身，问他：“今日如何？”
他含笑看着她：“可否与我濯发？”
此语一出，白鸢便愣住了“这是怎么个说法。”转了身又欲离开。
他恍若未闻，伸手从背后将她拥进怀里，伏在她肩头柔声说：“可好？我想记住。”
我想记住。我想记住这一刻时光，一如那年在湛吟山下我身受重伤，你为我濯发，那样近的距离，看见你的眉眼，感受到你指尖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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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扶疏花木，拂过音瑶的一头青丝，拂过她一团凌乱的凄凉心境。东皇收回思绪，微微扬了扬头看她：“怎的忽然停了？”
音瑶回了回神，抱歉道：“小仙方才走了会儿神。”
东皇对她的头发似是饶有兴致，又专注地瞧了一会儿，才放开松松绕在指尖的那缕发丝，再次缓缓闭上眼：“既是专心于一桩事，便由不得你分心。如今不过是濯发，便无甚大碍。倘若换作是战场之上，一个走神便会丧了命。”
音瑶听着东皇的谆谆教诲，虚心点着头：“是，是。神尊说的是，小仙谨记神尊教诲。”
这个头洗得也差不多了，期间换了四盆水，用了不少沐液，想是已经洗得十分干净，虽然原先它就不怎么脏。
神尊缓缓坐直了身子，音瑶取了羽面毛巾替他擦拭，这上好的羽面料子，吸水能力不是一般二般的强，神尊这一头绸缎般的黑发不一会儿就干了。顺垂地披在身后，华贵尊雅亦不失慵懒清逸，如此风姿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则嫌少。
鬓边几缕黑发因之未擦到，仍带着几滴晶莹水珠，斜阳夕照下透着十分好看的光泽。神尊微微偏过头来从音瑶手中接过羽面毛巾，定定瞧了两眼音瑶。
音瑶觉着神尊这会儿心情应该不错，遂朝他笑了一笑。又觉得自己这番勤勤恳恳地献殷勤服侍得应该不错，不晓得可不可以免了谢礼这一番，寻了个话头旁敲侧击“神尊觉着小仙这番服侍得如何？可还满意？”
东皇似笑非笑道“唔……所以你应当对自己的手艺自信些。”
说话间他一面从竹塌上缓缓下来，一面补充道“还有……瑶儿你若再小仙小仙地自称，我可以给你药里加一味药，不伤元气也不损内力，只是会让你余毒清得慢一些。且有几个好处，可以补气增血，亦十分清甜可以盖过苦曳草的味道。之前与你搭了搭脉，你确然有些个贫血。”
音瑶嘴角颤了颤，恍若被人敲了一棒子，呆了一瞬才回过神来：“神尊开玩笑了，这……恐怕、恐怕不好吧，岂不是有损神尊的仙态？
东皇抬手倒了一杯茶，挑了挑眉，不以为意道：“怎的不好？”
神尊这番确是过分了些，音瑶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不仅洗头洗的口干舌燥还与他废了这么多口舌，连带着还动了动肝火。见他手里倒了杯凉茶，顺手将白瓷杯盏取了过来，仰头喝了一口。
这茶确是个好茶，火气一下子就被压了回去，且细细回味了一番，甘醇清香、舌根后的一阵苦涩微微顿留后方才渐渐隐去，随之而上的恰是一份柔滑，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恍若听曲子时的曲音绕梁之感。
音瑶又喝了一口，诚恳道：“我近来也在研究茶艺，但泡出来的茶却总觉着差了几分味道。神尊在这方面可是有些经验之谈，可否与我说说？”
东皇显是愣了一愣，不晓得是音瑶转话题转的太快，还是态度转的太快。他低头又缓缓倒了一杯茶，从善如流道：
“茶艺是门学问，自然不是一日两日便修得出精髓的。至虚极，守静笃。心静则通达，上善至若水。方可一私不留、一尘不染，一妄不存。”东皇垂眸喝了一口茶，眉目舒展地将音瑶望着：“这些……你都办得到吗？”
唔……诚然，确是有些难办到。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