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倩兮叹韶华》素以倾婼兮

11、[化作蝴蝶双翩飞]

　　萧兰韵素手轻轻拨动着各宫里送来的大大小小的礼品，眸中掺杂着些复杂的神色：厌烦亦或是得意。
　　入宫不过多少时日，这些日子前朝事务少些，殷氏与她便成了这宫禁中的风口浪尖，岌岌可危。
　　她默默地打开绣金锦盒，抚摸着一抹冰凉，心里却没有片刻的安宁。
　　“到底我如今得意，那些人还肯在我身上花些心思。”
　　一旁的吉祥显然看出了主子的不耐烦，强打起笑道：“小主不必烦恼了。这些送礼之人的意思小主自然明白，若明白了又何必钻那个牛角尖，不把它当回事便是了。”
　　“你倒想得开，本主又何尝不知？罢了，陪本主去江心亭散散心吧。”萧兰韵轻笑着刮了刮吉祥的鼻尖。
　　吉祥仔细想了想，言道:“这几日江心亭的小径已经塌了，皇后娘娘正要着人去修。小主不如去碧玉亭，离宫也近的很。”
　　萧兰韵抿了口桌上的寿眉，习惯性的伸出纤纤玉臂。

　　碧玉亭内。
　　莫氏望着那满园春色，掐下一朵开得正艳的魏紫，无奈道：“又是一年春天过去了，杏花都快谢了，新人又进宫了，”
　　“小主怕什么，您跟随着娘娘还怕没有出头之日么？”旁边的桃灼深深知道自己小主的无奈，所以只能用这一句搪塞过来。
　　“呵，蔺妩裳？这宫中哪有真正的跟随呢？本主看她也没真心对待我，不过是把我当成一条有用的狗而已，若是我没有利用价值的话，她也已经早早的把我弃之敝履。本主再不济也是人，如今却连棋子都不如，她开心时，我便有喘息之时，她若生气怨恨，我便也没好日子过。而她呢，不过是有皇子才能在宫中横行霸道，莫家再不济也是朝廷命官，她？一个破落家的女儿。”莫氏漫然答道，随后轻轻地瞥了桃灼一眼。
　　她眼神中的憔悴与声音中的不甘形成明显的对比，只一刹那，眼中的死灰竟灼热的可怕：“你说如果本主哪天有个孩子又该多好？最起码，这深宫里的寂寞，能有人陪着我...就算她对本主如何如何的不好，只要有孩子，一切都好。”
　　桃灼心里明镜般的清楚，小主已经知道了蔺妩裳的所有底细，若是那一天东窗事发，第一个不留的就是自家的小主。
　　莫宜笑的声音逐渐的变淡：“可是...”随即垂眸嗅闻着玫瑰的香气，“若有一天，她死了，悄无声息的死去，本主是不是就解脱了？”这番话桃灼字字听得清楚，心下一惊，连忙悄声言道：“小主，这话可说不得……”
　　“参见良娣姐姐。”还未等盈良娣回话，一声清脆之音响起。莫宜笑用最快的速度调整脸色，心中惊道：不管她是何人，可若是听到了自己与桃灼之言，定会性命不保的。此时虽然是春末，可莫氏明显感觉到自己如同身在冰窖，心凉似冰。她定了定心神一看，原来是萧兰韵。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朱唇轻启，执帕笑语：“贵人快免礼！方才到不知道贵人来的早，怕是在这儿有一会儿了？”
　　萧兰韵浑然不知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脸上依旧满面春风道：“谢姐姐。妾身不过是刚来不久，也没听到听到良娣姐姐说什么。”
　　萧兰韵心下咯噔一声，她虽然入宫的时间不久，可是看见莫氏对于方才是否听到些什么极为介意，自个儿怕是误打误撞触了些霉头。
　　“既然如此啊。妹妹的耳朵倒好，不知今日怎么来碧玉亭了？本主想这时间，难道萧贵人不是在侍奉圣驾？”莫氏心中盘算着，脸上却依然是波澜不惊地说道。
　　“妹妹本想去江心亭，可听说小径塌陷，这才绕路来了碧玉亭。不知姐姐也在，倒是有缘呢。”萧兰韵抬手轻抚鬓边的乌发，腕间的翡翠手镯随着玉臂的摆动发出悦耳至极的轻响。
　　“不知妹妹听到了什么，看见了什么？请妹妹如实相告？”盈良娣眸中带着一丝寒意，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题，她知道。如果这件事情被任何人知道，自己是没有好下场的。
　　萧兰韵察觉出了她的慌乱，笑面如花：“妹妹确实是什么都没听到，请姐姐放心。”
　　“嗯，妹妹若没听到什么，姐姐便回去了。”莫氏嘴角微翘，转身便走，却又折了回来，低低的对萧兰韵说：“若是妹妹你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就请妹妹守口如瓶，妹妹若是聪明，便会明白，本主会记你一个恩。”莫宜笑话毕定定地看着萧兰韵，眸中平静无波，良久才收了目光。
　　萧兰韵温文有礼的微笑颔首，心中犹豫不决，微垂眸，许久才言：“妾身自是知晓。”
　　眼看着莫氏的蓝色身影隐没在苍翠之中，吉祥自是看出刚才气氛的紧张，但是却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兰韵抿紧了唇角，她隐隐约约觉得，这暗流汹涌的后宫，仿佛已经露出些蛛丝马迹。

　　宫里人人都知道，蔺氏对于菜品兴趣盎然，所以长乐宫的膳食也是最为精细。
　　“皇上，今个这菜是臣妾宫里的新厨子做的，江南风味的小菜，可合您的胃口？”蔺妩裳明眸微动，使了个眼色，配菜的宫女便麻利的把一道醉蟹夹了些。
　　“嗯，不错，湘儿有心了。”苏逸尘淡然一笑，夹起碗中的醉蟹。
　　他之所以赐了这个湘字封号，便是因为蔺氏最爱湘妃竹，住所附近无不翠竹遍绕，也是一流风雅。
　　蔺妩裳满意点点头，宫女匆忙走进，对娆昭仪耳语道：“今日莫氏与萧贵人不知怎的到了碧玉亭，奴婢打探到她们二人还说了些什么，总之莫氏面色不善。”她眸子一暗，心中掠过寒冷，嘴角依旧挂着微笑。
　　苏逸尘捕捉到了蔺妩裳眼中微妙的神色，问：“你养父办事得力，所以朕前些日子晋了他的官。”
　　“父亲同湘儿定是感念皇上恩德，您若是得空来瞧瞧永靖，就是臣妾的福气了。”
　　他眼神微微发愣，这细小的变化却并没有入蔺妩裳的眼。
　　“朕知道了，对了，方才丝萝跟你说什么？”
　　蔺妩裳妩媚一笑，露出浅浅的梨涡笑道：“是臣妾宫里的人在碧玉亭无意看到了莫姐姐和兰韵妹妹聊得起劲呢！臣妾真是高兴，见着原先的新人个个入宫都规规矩矩的，一点乐趣都没有，还是兰韵妹妹懂得人情世故。这也让臣妾想起来，莫氏比臣妾还大一岁，是最早侍奉皇上的，现如今还是个良娣……”
　　苏逸尘听了，把玩着手上的扳指，心里对于莫氏有了些打算，随机欣慰一笑拉过蔺妩裳的手：“湘儿果真贤惠，嗯，朕想起良娣的位分确实有些委屈她，虽然是个奴才出身，但是到底入府时间不短了。那朕就先回去了，等着改日来看你跟皇儿。”
　　蔺妩裳听了不禁想说什么，却看着苏逸尘离开的身影只能作罢，淡淡的语气透出一股柔和之气，屈膝道：“恭送皇上。”
　　身旁的丝萝悄声耳语，蔺妩裳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怒气的笑容，狠狠的压制住，果然，皇上晚上要与萧兰韵品茗。
　　自己提拔莫氏，也好比是偶尔给狗一块肉，这样才会对自己死心塌地。
　　“萧兰韵，再等等，等她这朵花儿遇到狂风的时候，我便叫她站不稳。”
　　小儿稚嫩的哭声回荡在夜色无边的长乐宫，蔺妩裳抬头见往日金碧辉煌的匾额，总觉得又暗了几分。
　　未央宫。
　　夜色凉如水，未央宫静寂一片。
　　顾卿颜望着窗外那淡淡的一抹残月，微微敛起双眉，她并不知道自己该心烦什么，宫阁怨妇么？她自嘲的想到。
　　入宫已经有几个月了，她以为自己早就已经断去了与澈熙再次相见的念想。可是这念想，像一粒种子，在顾卿颜心中生了根，不断的蔓延，并且包裹着顾卿颜的内心。
　　红蕊悄悄地进来，放下温热的茶盏。顾卿颜并没有回头，音若天籁，却空灵而飘渺：“皇上是否又去了兰韵姐姐哪儿？
　　“嗯...”她点点头，想说什么却没说。顾卿颜轻轻瞥了红蕊一眼，轻言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我..你知道的，所以你说什么也没有用的。”
　　红蕊没有多言，轻手轻脚的下去了。宫内里除了窗外的风时不时的划动窗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顾卿颜双手托腮，在月光的掩映下，面容衬得越发娇美，纤纤玉指在窗棂下的灰中不停地画着什么，月下人儿轻叹一声，终究未言。

　　聊及当年，十里杏花，可你现在又在哪里。是否还记得我，还是早有佳人作伴。
　　思起当初，花喙树林，可你如今又在何方。是否还念着我，还是早已十里红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