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南北》鱼在在藻有莘其尾

60、李晟与刘启文

　　脚步声渐远之后李灏才从树后走出来，看着地上的念儿神色复杂。
　　敛了所有担忧笑道“能得见你被这种人欺负一陈也是难得。”
　　“这种人，”念儿笑道“哪种人？他们敢作敢当，比之你们皇室几位兄弟不止强上百倍。”
　　“下手倒还挺重。”李灏歪过脑袋随意看了看伤势“早年在我这你倒是半点亏都吃不得，下来多受受历练看来也不是坏事。”
　　“你此行到底所谓何事？”
　　“本王担心你饿死在这南疆”说着随手抛出一个锦袋。
　　念儿顺势接住，竟是银子，掂一掂少说有三十两，抵得过她五个月的份额。
　　“不必。”
　　“看来你当真不信本王仅是来看看你过的如何。”
　　“此处露财实非善计，无非招人耳目。”
　　李灏疑道“正是因此本王才备了几十两。”
　　“呜~~”号角声起，延绵在军营之中。念儿将银两塞入李灏怀里，吩咐道“点兵了，你速出了营去。万一叫人看见将你当做细作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灏拉住念儿，“你到底还想胡闹到什么时候？”
　　念儿反射性按住李灏便出手攻击，扼住李灏咽喉时才一个激灵，生生顿住，怒道“松开！”
　　李灏僵持未几，缓缓松开，轻不可闻低声道“自己小心。”说罢隐身去了。
　　念儿心中起伏，她也不知为何不敢去见李宸。
　　其实这两年静心想来，当日之事颇有蹊跷。皇上善用计谋，从不以蛮力莽撞行事。一则他深谋远虑，识人匪浅，颇善于攻心；二则羽林军虽说为皇上所用，却处在众目睽睽之下，调兵之时还需经过何涛处审查。一经调动满朝皆知。他可用的兵力实则近暗卫营那区区数十人。即便先前想追查吕擎之时，都需魏峥大人相帮，设计陷害贪污之罪，才得以又光明正大的藉口追查。
　　行刺并非他的行事作风。那天到底是受何事所迫，为何会决意冒险截杀他二人？而当初父亲押送官银之时，又是为何非要彻查我吕府不可？
　　以往青寻在时，所有事都有他操心，如今青寻一死，先前所难解的疑虑也一个个被摆在眼前。一团团疑云遍布，她看不懂皇上，更看不懂朝中之事。
　　倘使皇上信不过青寻，当日又为何为青寻加封？若是早有预谋刺杀青寻，先前不过是个戴功的罪臣之子，如今位居二品更容易惊起朝中的腥风血雨，引起动荡。
　　若是此次行动非他所愿，或是临时起意。皇上又为何忽然改变主意，将本可以为他所用之人残忍杀害？

　　其间到底发生了何种变故？

　　沙场之上黄沙漫漫，瘴气迷蒙，李宸的嗓音肃杀而淡然，刺穿重重阻碍直逼人耳，叫人不由为之心神一震。
　　“今日你们在此，对着敌人提刀相向，每一个都是我北朝的英雄，你们是在拿刀保护自己的父母兄妹！你们身侧所站的都是与你并肩作战的兄弟，他们为了自己也同是在为你的亲人而战。今日你战死沙场，还有我们弟兄誓死保护你们至亲！你们都不是逃兵，都不是懦夫，你们都是我北朝的勇士！”
　　念儿抬头，李宸身着银盔铁甲，高举长枪，气势逼人。熠熠生辉光芒万丈，浑身充盈着天之骄子的傲然之气。
　　念儿紧紧盯着他，半分挪不开目光。那是李宸，是她的李宸啊。
　　尤记李宸前往郾城之日，两人不舍别离，紧紧相拥，她依在他胸前那块铁镜，年少而任性。他将她护在胸前，温暖而和煦。
　　他们的婚事有整个北朝相贺，有天下百姓为媒。他二人青梅竹马的情事流传在乡间巷里。
　　时隔三年再见，他仍是高高在上，她却早已掩入沙土里。
　　如今的她满眼的怨，满心的恨，见李宸视作一枚可用的棋子，来这郾城也不过想怂恿李宸谋反，借他之力刺杀皇上。她又何颜得以面对他。

　　北朝统共分为三军，军中又分编军营。五十人为一队，江祁与念儿分在一队，矮个儿是其一小队的领头。
　　依据江祁所言，来时江郡守称其犬子实乃将相之材，可惜无遇识马之伯乐，望李宸能托以重任，必能不负所托得立军功。
　　应江郡守所托，点兵之时李宸才得以叫念儿所在分队随行左右，冲锋在前。
　　分队内既喜又忧，头一次冲锋在前难免紧张些，又是与九王爷同战，只需往他身侧一站，日后说起来委实便也能算得上是件光宗耀祖的大事。
　　兵临城下，两军交战，摆好架势，李宸途径江祁队中时微微侧首。
　　念儿刷的低下头来，只江祁与他对视一眼后匆匆打马而过。
　　队内无不振奋，神色放光，低声夸赞江祁“还是你面子大，连王爷都认得你。”
　　江祁抬高下巴“若不是跟着我，岂有你们出头之日。那九王爷算个什么东西，如今在分封在我爹地头，照样是我父亲说了算，哪还有他说话的分！”
　　一颗石子不知从何处冒出，正中江祁眼前。他捂住眼睛痛呼一声，“谁！”
　　四下肃穆无人响应，瘦高个猜测道“多半是前方的马顽劣，蹬了地上的沙石。”
　　谈话间，两军鼓声大震，“咚！咚！咚！咚咚咚……”愈敲愈疾，紧接着号角声呜咽而起。
　　“杀啊！”身侧之人一个个皆是昂扬着斗气冲上前去。眼前马蹄嘀嗒，扬起层层黄沙，铺天盖地袭来。
　　对方摆的是方阵，我军前锋相抗，中锋压势，不出意外应是场没什么花式的硬仗。两军兵力伯仲，旗鼓相当，胜负无非也便是看天意了，今日胜明日负，她委实不知南朝此行何意，又有何利可图。
　　念儿只求明哲保身，避在空处，只随手砍倒身侧几人。
　　队内之人已是不敌，李宸剑术耍得好，又有一行人在身侧相护，渐渐杀出一圈来，几人见了只往前靠。
　　眼见江祁手上拿刀不稳，颤巍巍地直往李宸马跑去。
　　一个敌军挥刀撇去，直逼江祁后背。
　　“小心！”念儿踢起地上死者的短刀打在敌将腿下，余势割开他半条腿。
　　李宸恍惚好似听见了什么，侧身往此处扫过一眼，盯着方才想要往他这处靠的身影眼神变幻，为何分明听见了念儿的声音。御马想要过来却受敌军所阻，挪不动半分。
　　念儿杀敌上前单手劈开眼前一个敌将，拉过惊怔的江祁往身后一掩，江祁缓过神神态自若地弹了衣襟嗤笑一声“这些孬兵，不瞧瞧老子是谁！”念儿冷冷开口“闪开！”
　　念儿生的白嫩，平日里大骂也是不还手，却未料到杀敌这样生猛。如今只觉羞恼“老子就让你瞧瞧这营中是谁说了算！”说着抡袖堵在中央处处碍事。
　　“今日若是不想死在此处就闭嘴！”
　　江祁冷哼一声“老子是郾城郡守之子，你若胆敢让我死在此处还想不想在此长混下去。”
　　“不过是个郡守之子，诸如郾城之类不毛之地，你当真以为有人稀罕。”
　　江祁被驳得无言，瞪红了眼睛看着念儿。
　　敌众我寡，我军中几人都是自顾不暇，念儿分心救人渐渐有所不敌，越发处于劣势，在顾不上砍向江祁的刀枪，只得舍江祁求自保。
　　正是千钧一发，眼前又是银光一现，李宸亲自策马越过敌围将江祁救下，用力拉上马背，因跑得急了身中一刀。身侧之人皆是大惊，丛丛目光汇集，打量着他。连江祁也是讶然。
　　李宸拎起他时就已经察觉身形有异，只微微颔首，并无多少便将他放下马去。
　　几波护卫及时赶至，附近终是清了干净，念儿寻隙而逃惊魂未定。
　　她与江祁并无交好，但营内军规有定，五十人中若死一人，余下偷生者四十九人当罚。死者越多，刑罚越重，唯一偷生者，当斩！
　　当见队中几人不敌，还是一一出手相救。

　　硝烟散去，这场仗也终是到了尽时。援兵将到，想必南朝也不过想趁骁骑营大军来援前拼死一搏。散后点兵，清点伤员死者。
　　念儿回到城中见多人围坐一处，无疑又是江祁吹嘘。一个小兵惊讶地已经说不出话来“方……方才，可是九王爷亲自救的祁大哥，我是不是看错了。”
　　“哼，老子是郡守之子，他哪敢让老子死。”撇过人群之外的念儿，江祁起身推开身侧之人，抢过念儿手中的饭菜“吃饭呢？”
　　说着横过胯，矮个识相地接过碗放在江祁身后。“你今日若是从老子□□转过去，这碗饭就当喂狗了！”一众人哈哈大笑，抚掌等着看笑话。念儿弃饭欲走。
　　江祁拦住她道“不是不稀罕么，老子今日叫你看看郡守之子有何稀罕。”说真身侧两人强按着念儿的头往江祁身下压去。
　　念儿低着头，手上青筋暴现。
　　“如何，你还想动手？”江祁猥琐而笑，“今日你敢动老子一根汗毛，老子叫你日后再没法提刀！”他身份特殊，且今日被三王爷救下，料得念儿不敢动手。
　　“青寻？你为何在这！”一道低沉的沙哑嗓音笑着传来难掩震惊与喜悦，念儿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