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南北》鱼在在藻有莘其尾

4、青葱4

　　崇德殿内一派明黄之色，是个家宴，受邀的都是几个朝中重臣和外戚之臣。
　　笙乐奏起，满殿都是大臣们的寒暄之声，此处一个“听闻贤兄近来写文一篇惊为天人，流传甚广，对流民之事颇有一番见解。”
　　彼处一个“都是些愚弟的乡野陋见，让大人见笑了。”
　　青慕有些无趣，只是紧紧跟在父亲身后，乌溜溜地瞪着眼睛打量眼前两人“吕将军！”
　　“叶相！”说罢又相视而笑。
　　青慕踢了踢腿，见丞相大人看着她又小心翼翼地收回腿恭恭敬敬地低着头。
　　“吕将军之女倒是承了其父之貌。都闻吕将军爱女，如今得以一见才知其缘由。若是有这般可人的貌美女儿我倒也必将万分疼惜。”
　　青慕闻言咬了咬唇躲在青寻身后，她不知道自己如今是喜是悲，她只知道叶相口中集万分宠爱不是她，叶相口中她的貌美也远不及那吕念儿。
　　“令府千金叶璇如今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了哪里逊小女半分。”
　　“大人谬赞了，青寻弟弟方才当得起谦谦公子，温润如玉。”叶璇低垂着眼，身姿款款。
　　“哈哈哈哈，如此温婉佳人我择日便提了亲，莫叫他人抢了去。”吕擎爽朗一笑，虽多次拒绝和叶相苟合辅佐九殿下，叶相此人确实有才坦荡之人，吕擎颇为赏识。
　　青寻闻言一惊，脸涩又涨红起来，不敢多看叶璇一眼。
　　此处众人正聊得欢喜，外头一个“皇上和皇后娘娘德妃娘娘三殿下到~！”一个尖利的不辨男女的声音从殿外漆黑的夜色里传来，划破殿内的嗡杂之声，一殿之中顷刻间鸦雀无声。

　　圣上着一金盘龙纹样的金边窄袖斜领的常服，头戴乌纱矮冠，唇色暗红鼻梁高挺，目不斜视地在簇拥之内一步步缓步走上台前，只在吕擎身旁稍稍一顿，若有若无地扫了青慕一眼。
　　眼睛里含着明明是极淡的目色却有若狐般的狡黠，鹰般的犀利，只一眼就让青慕倒吸了一口凉气。
　　身后跟着两个华服女子，皇后着明黄色牡丹花纹蜀锦裙，一头金钏，云霞九凤纹的金色头花，相貌姣好端庄。德妃身无他物，一袭无纹无绣花的宝蓝色鞠衣，仅胸下腰间系了根浅蓝色百鸟纹的宽束腰，于身后编打作一对展翅雉堞之形，凭借绝美之色及凹凸的身形不逊皇后一分。
　　德妃身后紧跟着的便是传言美极的三殿下。青慕低着头悄悄抬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目光。男子之美有如山泉清水般清丽俊美，有如猎鹰虎豹般阳刚之美，有如女子般妩媚撩人之美，三殿下之美集三美之最。一颦一笑间承了德妃两分艳美，举手投足间承了皇上三分阳刚，眼里光影流动，肤若凝脂眉若远黛。原以为青寻已是世间男子中最美，大抵是瞧着他和念儿的多了，一张和一个女子一模一样的脸比之三殿下便略显女气了。
　　似乎感受到青慕的目光，李宸顿住身形，四下一扫后即刻便对上了青慕的眼睛，随即展颜浅浅一笑。
　　青慕原本便跪了多时，此刻站了许久本就身子疲软，此刻见李宸一笑心下大惊，脚下竟一软险些跌出去。青寻把一切收在眼底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青慕身子，却叫一对头簪飞出，簪上一只青鸟口中含着的碧色珠子骨噜噜滚到李宸靴前。
　　青慕大窘，青寻却忍不住转头掩嘴轻笑“玉簪识破女儿心，引路靴前寻良人。”青慕羞的不敢多看玉簪，只嗔骂了青寻几句。
　　不料李宸停下步子，捡起玉珠几步走到青慕面前，含着笑道“妹妹的珠花掉了。”全殿上下的焦点都集中在一处，目光炯炯带着欣喜、怀疑、探究，连前面的皇上都转头望着这对小儿女。青慕急忙接过玉珠脸色窘迫。李宸笑道“妹妹颜色华然动人，直叫玉簪失色，反倒羞落。”

　　整个殿上鸦雀无声，青慕也是些许诧异，不知李宸何为此举，平日也为听得青寻与之交好，只是无端觉着自己认识李宸与念儿在先，让她觉得欢喜，本是失礼至极，李宸帮她解围，她也很是欢喜。
　　皇上却目色复杂难测，看着李宸一派纯真的笑意哈哈大笑起来，“吕将军府上这对儿女倒是讨喜的很，难怪宸儿喜欢。”说着将手盘在身后转身走到殿上。

　　圣上高坐龙椅，十八个婢子在皇帝身后两列排开，其二高举两页雕画飞仙的百骨芭蕉巨扇，轻轻摇动不见有风。
　　台阶上暗紫色的宦臣低头不语，待公公扯着嗓子。
　　台阶下百官命妇分列两排一一入座。歌舞升起，金樽酒盏，觥筹交错。
　　李灏却迟迟不现身，皇上扣着桌子问道“灏儿身在何处？”
　　“怕是又再哪处见了新奇东西给误了时辰。都怨臣妾平日里养的娇惯了。”皇后答道。
　　“不碍事，近日里贺礼多了总有几件新奇的。”
　　话音未落，一个小公公面色惶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帽子都掉了一半歪歪地凭着根线勉力吊在脖子上“启禀皇上、皇后娘娘，九殿下落水昏迷了。”
　　“怎么回事？”皇后大惊失色。四座哗然，担心有之，幸灾乐祸却装作担心也有之。宫里动不动就说哪个妃嫔掉了胎，哪个皇子落水，哪个侍卫暴死，哪个宫又出了个刺客，这年头随随便便出个命案也不算稀奇，即便吃酒吃着一个脑袋骨碌碌滚到面前大可小嘬一口顺腿小踢一脚叹一声“哟，又掉了颗脑袋。”各位唏嘘一阵也便过去了。
　　只是面色佯装慌张，扼腕叹息地看着小公公满脸泪花“听闻九殿下不知与何人起了争执，打闹时落入水中头部撞到湖底的石块，捞上来时已不省人事。”
　　“太医呢？”皇后险些晕倒过去，皇帝李贤确是一言不发，只是蹙眉看着他。
　　“太医院此去相距甚远，奴才从太子殿下府内借了几位院正。”小公公跪在地上带了话语间都哭腔。底下歌舞骤停，一片肃静，大臣们一言不发明哲保身，连皇后也只是一脸忧心地看着李贤，等他发话。
　　肃静之下，李贤沉吟半晌，沉声道“移驾璟瑄殿！”
　　大臣纷纷舒了口气，莫名地又有些许少了一出好戏的怅然若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