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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岁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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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儿果然在藏书阁第二层的阁楼内找到了程仕,门口有看守的侍卫和记录出入名单的公公,正当盛宠的郡主自然不敢阻拦,程仕却估计是从二楼窗门跳进去的。
程仕躲在书阁的角落里,衣袍下还有血渍,怀里抱着一本史书,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念儿伸手轻轻触及他手臂程仕便浑身颤抖着往角落里面猛地一缩。
念儿心里一紧,前几日还是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模样,带着长剑风流倜傥。见她关的久了说要带她出宫玩,见她被李晟欺负神色慌张。每一个神色都生动无比,笑起来是那样灿烂,严肃起来又是这样认真,被睿哥哥教训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的嘟着嘴,撒谎的时候会挠脑袋。
他原本是那么耀眼,她至今记得当日躲在昭阳殿外第一次见他的模样李睿让他带她进去,他掐着自己的脸道“真是个精致的小姑娘。”笑起来灿烂若艳阳,像是盛开的彼岸花。
念儿笨拙地抬手轻轻搂住他,程仕却立刻一手掐住了念儿脖子,眼里泛着狠辣的绿光,那才是一个杀手暗卫该有的狠厉眼神。若不是今日所见念儿都快忘记程仕的身份。她心下一惊无助地喊了声“程仕哥哥。”
程仕抬头见是念儿才缓缓收了手,目光又黯淡空洞下去。
念儿在程仕身侧坐下,两人都静静坐着并不说话,程仕是个暗卫,擅长隐藏声息,除了念儿轻微的呼吸声,或是书阁外偶尔来来往往的宫人们所发的嘈杂声带来一点生气,整个书阁就笼罩在一片死寂里。念儿看窗外夜色一点点渐渐地深了,新月高高挂起,时不时偏过头去看看程仕,见他一动不动又低下头来安安分分地蹲好。
直到将近子时,程仕才开口问道“你为何在这?”
念儿不敢提及今日之事,缓了缓道“想来便来了。”
“你来找我便是打算来陪我坐一晚?”
念儿瞎诌道“当然不是了,我自己来看书来的,在这都能遇上程仕哥哥了可真是巧了。”
程仕又沉默不言只是蹲着。两人又陷入无尽的黑暗和静谧里。
“这里的史书记载我父亲为国效力辅佐皇上的旧事。”
念儿抬头看着程仕,只听他又缓缓道“我自小就想像父亲一样征战沙场,为国效力,也不知北朝可有规定太监能不能出征。”说罢苦笑一声回想起今日皇上面无起伏地沉声问他“朕将睿儿托付于你,望你今后无所牵挂一心侍奉,你可否做到?”
他朗声答道“属下自当尽心竭力,不畏万死也会护殿下周全。”
可万万未料及他做的这般决绝。从今以后,他没有自尊,不会有妻儿,不会有情爱牵绊,甚至没有了信念,他只会是李睿的一道影子,李睿的一个附属品,他只将为了李睿儿活着,李睿便是他活着的唯一信仰,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木已成舟,他虽从未想过要做个公公但如今不愿做也是做了。
念儿见程仕又不作响,忍不住揉着肚子道“程仕哥哥你可坐够了?要不够去芙玉殿坐坐可好?”
程仕总算站起来揉揉念儿的脑袋自嘲到“今后该改口喊程公公了。”气氛一下又凝下来,念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之词,木然半晌未做反应。听的程仕轻轻道“我送郡主回去。”
念儿欢呼一声一下子站起来,忽然又觉得此时欢呼地不大合适,程仕才看见念儿狼狈的模样不比他好上半分,问道“你这是……”
念儿看了看自己,随手掸了掸衣服道“没什么,来之前恰巧与人打了一架,我也不是第一天与人打起来了不必操心。”
程仕笑起来道“也是,哪天你要不闯祸了倒更叫人操心。”
念儿看的心里一紧,还是一样的笑容丝毫不差却只怕再也不能与当日一般纯粹明媚了。
念儿回到芙玉殿时李灏李晟青寻叶璇都来的齐了。念儿未见到李宸有些失落,李晟不看她盯着鞋尖,脸上还是如同平日一般阴沉着脸好似别人都欠了他银子。叶璇蹙眉道“你可算回来了,三殿下府上出了事先一步回府了。”
“又生了何事?”
李灏并不回答,见了念儿一把拉过她警惕地看着程仕道“你这副鬼模样去了哪瞎逛了一夜?”
念儿打开他手打“管着吗?”
青寻怕二人再打起来,用身子挡在中间道“念儿!九殿下今日可为了你没少花心思,你可知道你今日闯了什么祸事?”
念儿尴尬地看了程仕一眼,怕细说碰到他伤口,忙撇开话题道“我们俩今日都未能吃的上饭,能不能先做点吃的来。”
李灏道“我颐华宫里可没有放在多余的闲杂人等的口粮!”
念儿瞪圆了眼睛道“李灏你会不会说人话!你若是看不爽我今日便将这芙玉殿移除颐华宫去!”
青寻闻言喝斥了念儿一声。
程仕干脆不再掩饰半个袍子的血渍,大大方方道“郡主既然已经回了芙玉殿,属下也该回昭阳殿复命了,属下告退。”
念儿“哎!”的一声,伸手欲拉,程仕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念儿还欲与李灏争执下去,叶璇拦了念儿道“程仕身手哪里是你能追的上的,你可知今日打伤之人是谁?”
“自然知道。”
“那你可知你打伤六皇子可是死罪。”
“不过是个草包,并无将相之才,我料得他也不敢多言。”
“他祖父可是朝廷命官,在朝中也算是说得上话的老臣,你说若是由他口中提及此事,皇上能否不顾及他的颜面,为他主张公道?不说死罪,必要入狱整治一番。”
念儿委屈地哼了一声,浓浓的鼻音惹人怜惜。
“所幸皇上公事繁忙也无暇顾及这些琐事,后宫之事也一直由皇后娘娘掌管。且他祖父平日与我父亲交好。方才便是九殿下为你去皇后娘娘和父亲那里求的情,你不感激反倒不问缘由就责怪他。”
若是皇后娘娘此次还好说话,叶相则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不用多言念儿也自然明白李灏花的心思。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也说不出什么感激的言辞来一脸通红憋不出半句话。
李晟打破僵局道“既然郡主平安,我也先告辞了。”
一言起青寻也相继而去。李灏等到最后也拂袖去了。
次日宫里传来消息,德妃出事了。
德妃前两日身子不大舒爽,请了太医把脉,来者正是当日为淑妃诊治过的郑太医。
当日即断出身怀六甲,因德妃身子偏凉还未确诊。可昨日一诊却道是个死胎。德妃当即晕厥,郑太医想下药使其将死胎排出竟生生将德妃憋死了。
自古新人笑旧人哭,新人来旧人去。在宫里上演地并不离奇,德妃盛宠且没有朝中重臣可仰仗,又是怀了六甲。不出些意外都对不起这暗潮汹涌的皇宫。
任谁都将郑太医与太子殿下的交情看在眼里,太子自小瘫了病,一直是郑太医在一侧照顾。虽说两人结交到何种程度未可知,但倘使是李睿所做也太过于明目张胆了。
皇上并无多说什么,只说是德妃不幸怀了死胎,体弱不能受之而死。甚至连郑太医都未有给他什么处置。朝中之人心知肚明,若是将太医判罪无非是扇在李睿脸上的大耳光子。
念儿与青寻在偏殿找到李宸时,他还穿着孝服,一脸疲乏地坐在大堂上睡了过去,长长的睫毛打下一片暗影,眼睑处有些肿胀带了青色,恐这几日累极。皇家就是薄情多变,宠你时为你摘星捧月,可自古帝王并无长情者。皇上连德妃的后事都并未多少插手。
念儿走到李宸身侧,李宸睡得浅,闻声缓缓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美若一汪幽幽潭水,还带了初醒时慵懒的迷糊。见了念儿勉力弯了眼角,扯开笑道“你来了?”
李晟得知淑妃病重时这样慌乱,德妃死了李宸也不哭不闹,念儿有些心疼他,点了点头眼里就蕴开了。李宸将念儿头扶住有些好笑道“念儿你是来替婆婆哭丧的么?祭典在两日后你可是哭早了?”
青寻也宽慰到“念儿!早知你来了不过让三殿下多糟心些便不带你过来了。”
李宸替念儿抹掉泪珠儿笑道“无妨。”
同年五月,李睿正式从颐华宫分出,住入东宫,其中李睿所住重新修葺之处由李睿亲自提笔赐名“永昌宫”,李睿开始每日例行早朝参与朝事。东宫与以颐华宫为主的后宫分布东西两极,李睿性子孤冷,寡言并除去早朝外很少外出。
李睿太子之位看似已然敲定,皇上对其愈加器重,宫内的暗涌愈加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