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彼时阳光》兰尘梦无

2、第 2 章

　　——欢迎回来，小菊。
　　——啊！您好，王先生。抱歉，在下又来打扰您了。
　　本田菊并未料到再一次来到那片墓地会真的遇到王耀，但其实也曾抱有一点隐隐地期盼。
　　——没关系阿鲁。有时候有个人陪着聊聊也是很不错的呢。说起来，小菊，你还是不要再叫我王先生了阿鲁。听着还真是有些别扭阿鲁。
　　——非常抱歉！那个……在下以后可以称呼您为王桑吗？
　　——唔，随你阿鲁。

　　后来，本田菊又断断续续地去了那片树林几次，大多数时候能遇到王耀，有时也遇不到，只能干坐在小坡上发呆，或是一个墓碑一个墓碑地挨个看上面的内容。
　　有一次他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王耀，而是两个和他一样大的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叫王嘉龙，很寡言一个人，似乎对本田菊抱有某种敌意，但那张一直淡漠着的脸却也并未显露出什么异样的情绪，只是保持着疏远的距离，默默观察着后者；女孩自称比王嘉龙要大一点，但本田菊总觉得她年纪其实很小，叫王梅梅，性格很活泼。梅梅大概是对本田菊有些感兴趣，因为据她自己说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人类交过朋友了，然后也不管本田菊是否愿意，硬拉着他给她讲述这片山林之外的世界。虽然本田菊并不喜欢太过活泼的人，但对于女孩子还是多了几分耐心。而王嘉龙则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地离去。
　　那天，梅梅跟本田菊说了很多，说了她在山林间的趣闻，说了王耀教她读书和写字，说了其实她和嘉龙还有王耀其实都不是人类，而是龙心树的树妖。
　　“那个，你觉得王桑是个怎样的人呢？”临别时，本田菊犹豫一番后，还是问出这个在他的心中徘徊已久的问题。
　　梅梅笑了，弯起的眉间和嘴角里都是纯粹的快乐，“哥哥是天底下对我最好最温柔的人，我最喜欢哥哥了！”
　　那笑容不由地让本田菊想起王耀温暖的笑容，不由地喃喃道：“在下也是这样认为的呢。”王桑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后来，王耀从梅梅那里听说了那个下午的事。他说，小菊果然是个温柔的人啊。本田菊没有说什么，但心中却否定了这个说法。他不清楚自己温不温柔，但他知道他不喜欢在王耀身边看到除了他以外的人存在，不喜欢看到他对于其他人所露出的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他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心中积郁了某些他自己也描述不出来的情绪；那些情绪就像是大片大片的阴霾压在心中，其中似乎还在孕育着什么东西。他猜想自己大概是得了什么病。

　　——小菊，你知道吗，其实我不是人类，而是一个树妖，龙心树的树妖。
　　——在下知道。您的妹妹和在下说过，而且在下也曾在爷爷留下来的书中看过一点关于龙心树的内容。
　　——哎呀，我本来还指望能靠这个秘密来吓你一跳阿鲁。
　　王耀一脸惋惜地摊手，换来本田菊一脸诚惶诚恐的神情。
　　——真是非常抱歉，王桑！
　　王耀无奈地扶额。

　　春天走到了尽头，又一个夏日即将来临。
　　又是一个周末，本田菊早早地便向那座山走去。踏在这条无比熟悉的小径上，他感到他想要见到王耀的那种迫切的心情正随着离目的地的距离的缩短而无限增大。
　　今天，王耀答应要教他书法。这是他恳求了好几天才换来的。
　　然而，当本田菊站在坡顶时，他犹豫一番后止住了脚步。
　　坡下的墓地旁的空地上，王耀正与一个陌生人站在一起。
　　那个人比王耀要高出半个头，身材壮硕。尽管暮春的天气已十分暖和，但那个男人仍穿着一身厚实的浅咖啡色冬衣，甚至还围着一条白色的围巾。从他那头白金色的头发来看，这人肯定是个外国人。因为角度和距离的关系，他看不清他的脸，却能听见两人的声音。他们似乎是在争吵，愤怒使声音放大。
　　“所以小耀还是不愿意和万尼亚走？”高大的男人的声音是与其身材极为不符的软绵绵的童音，但此刻那语调只令人觉得异常冰冷。
　　王耀坚定地说道：“是的，伊万，我说过，我是不能也不可能离开这里的。”
　　沉默在两人间随着王耀的回答被撕扯出来。
　　也许是那个名叫伊万的青年的表情触动了王耀的某根心弦，他放软了神情，无奈地叹息一声，道：“你又何必非要我陪着你呢？你已不是当年那个鲁莽的孩子，我在你身边又能给你什么？更多的权力和财富？不，我能给予的那些已全都给你，不能给的除非我死去不然你也得不到。既然如此，我在与不在你身边又有什么区别？如果你……”
　　“够了！”伊万厉声打断了王耀的话，“难道你以为我希望你和我走只是为了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吗？”他的声音里燃着愤怒的火焰，又陡然熄灭，变得如同悲鸣，“我只是希望你陪着我，陪在我身边，直到有一天我死去，你亲手把我葬在那片墓地中。仅此而已。”
　　“我知道你不是为了那些，但那是我唯一能付出的。”王耀摇了摇头，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勾勒出他脸部的轮廓，“伊万，我的存在本就是虚无的假象。你有你的世界，而我却永远不可能融入那个世界。回去吧，伊万，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你可以在梦中小憩，却永不可能将梦拖入现实。”
　　伊万紧紧地抓住王耀伸出的那只手，道：“后天我就要回国。明天，我还会再来问你一次的。”说完，他缓缓松开王耀的手，转身准备离去。目光掠过缓坡，猛然在本田菊的身上锁住。
　　本田菊尴尬地自山坡走下，简单地向王耀问候一声，便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低着头。
　　眨眼间，伊万的表情已由惊讶转为了然，然后又立刻被暴怒所替代。他指着本田菊，转头瞪向伊万，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地质问道：“这是什么？又一个孩子？小耀，这难道就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的理由？”
　　“你这是在迁怒。”王耀之前根本没有发现本田菊的到来，现在突然发觉，表情变得有些僵硬。为了掩饰那份不自然，他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故作平静地道：“你知道的，我不可能……”
　　“你别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总是这样！爱的时候宠爱得像个珍宝，一旦长大就立刻像块破布似的撇开！”伊万粗暴地打断王耀的话，用歇斯底里的声音控诉道。
　　“伊万，别像个孩子那样错下去了……”王耀放软了声音，眼里含着恳求。现在，他希望能早点结束这场闹剧。
　　“是的，我错了！我居然曾以为你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人！结果呢？你根本就是这世上最残忍的滚蛋！”说完，伊万拂袖而去，纷乱的脚步声如鼓槌般重重地砸在王耀的心上。
　　许久，本田菊看着仍愣在那里望着伊万离去的方向的王耀，迟疑地开口试探道：“王桑？”
　　王耀这才回过神来，走近本田菊，蹲下身一把将其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有没有被吓到，小菊？抱歉，让你看了笑话………王耀的声音关切中带着深深的无力，“伊万是个好孩子，只是他……”
　　本田菊轻轻地摇头，任由王耀抱着。半晌，他轻声问道：“是真的吗？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王耀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和他的声音一般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什么其他的理由。
　　一抹苦笑攀上王耀的嘴角，“他只是被我拒绝了太多次，恼羞之下才说出那番话的。小菊，别放在心上。”他松开了怀抱，起身，微笑，“来，小菊，我来教你书法。”
　　“或许他是对的。”本田菊听到王耀的叹息声里隐约藏着这句话。
　　本田菊一边默默思索着，一边紧跟着王耀的脚步。
　　龙心树林的中心有一棵整片林中最为高大繁盛的龙心树，粗壮的树冠上有一个小木屋，在茂密的紫色的叶片遮掩下并不引人注目。没有看到梯子，也没有什么绳索，本田菊不由地感到好奇，到底该如何上去。正想着，没有注意脚下，一不小心他的脚被地面上突出的树根绊到，顺势向前摔去。
　　王耀这时也恰好停下脚步，转身便迎面扶住本田菊的身体。本田菊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
　　王耀笑笑，指着面前的龙心树道：“这棵是这片龙心树林的母树，也是我永远的居所。所谓的母树，其实就是这片树林的主体，其他的龙心树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不过是他的身体的一部分。”
　　他俯下身将本田菊抱起，转身走向母树，“抱紧我。”
　　因为角度的关系，本田菊根本没有看到王耀到底是如何登上树冠的，只觉得有风从耳边匆匆地冲过，眨眼间便到了小屋的门前。
　　小木屋的门上没有锁，轻轻一推便推开了，屋内的一切也立刻尽收眼底。小屋不大，一张方桌、三把椅子、一个书架和一张单人床便几乎占满了全部空间，却也并未给人拥挤之感。方桌上文房四宝整齐地摆着。
　　“这是您的家？”本田菊问道。
　　王耀颔首，拉着本田菊到方桌旁的椅子上坐下。铺开宣纸，磨好墨，王耀在一张纸上写上一段古文，让本田菊临摹，自己则从书架上随便抽了一本书翻看着。
　　许多年之后，当本田菊回想起这一天时，他总是觉得其实王耀不是在看书，只是单纯地不想空闲下来而已。
　　当下午差不多都过去的时候，桌子上的宣纸用完了。王耀简单地看了一遍那些字，然后说：“天已经不早了，小菊，你先回去吧。下次来，我再教你书法。”声音里是掩不住的疲惫。
　　本田菊沉默了一番，然后缓缓开口道：“王桑，您有什么心事的话，如果不介意，请和在下说。虽然在下可能什么也做不了，但有人可以倾诉的话应该会舒服许多吧。”
　　王耀愣了一下，然后释然地笑了，“是呢，不管发生什么小菊还在这里陪着我呢。小菊还真是一个温柔的人阿鲁。”
　　小菊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颊上是莫名的绯红，“请，请不要这么说，王，王桑。在下只是经常觉得，如果苦恼的时候有人能倾听在下的心声的话是一件很好的事。”
　　“是吗？其实小菊你有什么烦恼也可以找来我分担阿鲁。”王耀亲昵地摸摸本田菊的头发，“呀，小菊的发质真软。”
　　“王桑……您喜欢就好。”本田菊本想拯救自己的头发，最终还是败在了王耀的笑容下。
　　那种宛若阳光的笑容，真是叫人无法拒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