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相思似春色》紫陌游人

5、青衣公子

　　这两天在笑儿的督促下，我绞尽脑汁想破脑袋都没想出来要送什么礼物好，为此感到十分苦恼。再看老五，她倒是淡定的很，十回去找她有九回都看到她扛着一根破棍子在练习她那些三脚猫的功夫。皇帝不急太监急，她身边的丫鬟话儿可真是为此煞费苦心，每次趁老五练功的时候就跑过来找我和笑儿一齐商量对策。唉，说实话，我和笑儿也是黔驴技穷啊...
　　转眼间，就到爹过寿这天了。一大早起来，就看到满面红光的王管家，正在喜气洋洋地安排府里的丫鬟下人们布置今晚摆宴的场地。“早！”我打了个哈欠，绕过爹和姨娘们那一桌，走到另一张坐着几位姐姐和姐夫的桌上，然后在二姐身边寻了个空位子坐下，准备再跟她讨教一下刺绣的事儿。丫鬟们早已端了早饭送上来，两桌子人吃早饭，气氛完全不一样，爹和姨娘们基本不出声，吃饼的吃饼，喝粥的喝粥，除了在爹吩咐晚宴的准备事宜时点头应几声，谁也不搭理谁。我们这一桌就不一样了，虽然表面上话也不多，但实则却是暗潮涌动。比如，二姐夫的眼珠子总是偷偷往四姐那儿拐，三姐却总是给大姐夫抛媚眼儿，而三姐夫却在桌子下面不时地踢二姐的脚，你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他一开始踢的时候踢偏了，正好踢到了二姐旁边的我...
　　好不容易有惊无险地吃完这一顿早饭，回到房里，笑儿正跟话儿两个围在角落里，叽叽咕咕地争辩着什么。我凑过去听了听，原来是为了礼物的事，笑儿主张让人送块玉佛去庙里给大师开光，因为老爷信佛，送这个他肯定喜欢；话儿却不赞同，她觉得这礼物晚上开宴前就要送了，现在去庙里求，等回来都开宴了，肯定来不及，还不如抓紧时间，派两个可靠的家丁去外面寻几件稀罕的小物件回来糊弄一下，反正送礼的那么多，管他好坏呢，聊表孝心就行了。嗯...话儿说得甚得我心，也真难为她了，老五不管的事，都让她一个人给操了心去了。“咳咳...”听到声音，她俩这才发现我来了，转过头看着我等我拿主意，我赞赏地看了眼话儿，然后吩咐到：“叫上你家小姐，咱们一起出府去看看。”“啊？出府？咱们？”我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头：“是呀，赶快去吧，你家小姐知道该怎么做。”待话儿走后，我便让笑儿和我一起换上男装。
　　当我带着笑儿避开家丁翻过围墙，来到宋府的墙院外时，同样换上男装的老五和话儿已经在那儿等候多时了。笑儿和话儿第一次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难免有点紧张，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直往我和老五身后躲。我笑着安慰她们：“放心放心，没事的，这种事我和五姐经常干，熟练地很，你俩就别皱着眉了，既然是扮男人那就拿出点气势来，不然就拆穿了！”笑儿还在可是：“我，我怕被五姨娘和六姨娘发现，怪我们没有看好两位小姐，那我和话儿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话还没说完又被走在前面的老五打断：“今天老头子过寿，府里人来人往的肯定很乱，我们赶在开宴前回去估计也没人会注意到我们。所以啊---跟着我们两位爷走吧，断不会把你俩给卖了的。”两个丫头相视一眼，这才快步跟了上来。
　　“伙计，你们老板娘呢？”进了兰华坊，看到里面高朋满座，都是些纵情玩乐的纨绔子弟，不由间就想起了当年我和老五在这里挥霍的年少时光，一时间感慨万千。“呃，这是...”闻声而来的小二愣愣地看着我们俩，回想了半天，突然一拍脑袋，激动道：“哎呀，我说是谁，声音这么耳熟，开始还不敢认，原来是宋五公子和宋六公子！可有好些时间没来了！”我和老五颇为感动，唏嘘良久，连一个店小二都这么有情有义，可见我俩当初是有多得人心！却还是故作矜持地笑笑：“难为你了，还记着我们。”小二继而说道：“哪儿能不记得呀？你们两个还欠我们老板娘几十两酒钱呢，这两年没见着你们，还以为你们赖账了！”后面的两个人听到这话捂嘴笑了。老五咳了声：“这个嘛，好说好说，我们俩今天来就是还钱的，咳...你们的老板娘在哪儿？”店小二狐疑的看了我们四个一眼，然后指了指楼上：“老板娘在上面呢，你们可以上去找她。”我道了声谢，塞了一小块碎银给他，又指着笑儿和话儿：“这两个是我们的小厮，劳请小二哥替我们照顾着。”小二接过银子，乐得合不拢嘴，连声说好，笑儿和话儿有点不放心，我朝她们挤了挤眼，示意不用担心，她们这才随着小二到别处去落座。
　　啧啧，两年没来，这店里整修得还不错嘛，连楼梯也比以前结实多了，当初走在上面总是“吱吱呀呀”地响，害得我每次都担惊受怕会掉下来。我和老五熟门熟路地来到老板娘房间，刚要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最快在今年九月，最迟...也不超过明年初春。”我和老五对看一眼，这死小二，怎么都没告诉我们老板娘有客人呢，还是个男的，说不定是哪个相好。里面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嘭”地一声，门被一阵不寻常的风给刮开，我和老五尴尬的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坐在桌前一脸讶异的幻娘，以及那个背对幻娘的青衣男子，我们把目光移到他的手上，刚刚要不是他的掌风收得及时，估计我和老五就跟这两副门一样，被甩出去了。“高手...绝对是高手..”看着那两副被震得摇摇欲坠的门，老五被震撼到了，立马换成了一脸崇拜的表情，两眼发光地看着那人的背影，恨不得现在就贴上去。沉默了半晌，还是幻娘先反应了过来：“啊，这，这两位是我结交的义妹，今天是来探望我的，她们两个平日里淘气惯了，没别的意思，是，是不是呀？”幻娘朝我们使眼色，我和老五会意过来，立刻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青衣男子没说话，只是略略地侧过头看了我们一眼。坚挺的鼻子，薄薄的唇，仅是一个侧脸，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不好看。他正站在窗户边，长身玉立，给人一种浊世翩翩的感觉，看到这幅画面，我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句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时从窗外透进来一缕阳光，光线映在他的脸上，折射出一种别样的光芒，一股难以言喻的魅惑气息在他的周身散发开来。就在这一刻，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完了完了，笑儿，这下完了，你家小姐我心动了......
　　待我回过神来，他却已经走了，而老五正死死地扒着窗朝下面力竭声嘶：“大侠，别走----”。我摸了摸恢复正常的心跳，松了口气，故作自然地在幻娘身边坐下，旁敲侧击：“诶，那人真是个武功高手吗？看着不像哦....”幻娘走上前去把老五从窗台上拽了下来，关上窗，这才笑着回答我：“他呀，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江湖上的青衣公子...”“李霑衣？”一旁的老五口快地打断道。幻娘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这两年混江湖还是有点出息的嘛，连他的名字都知道，要知道，他可是有好几年不涉足江湖了...”老五满脸艳羡：“我也是无意间听江湖上的朋友们提起过，听说他16岁出师，17岁成名，18岁在武林大会上大败曾经排位第三的南宫世家南宫茗，把那些依仗着武林世家的名头就成天倚老卖老的老头子们气得不轻，19岁更是自创霑花剑法，其剑术独步天下，从此江湖无人不识‘青衣公子’李霑衣...”老五说得口渴，给自己倒杯茶缓缓，看着幻娘满是笑意的眼睛，又继续说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四年前他就退出江湖了，听人说，他的性格为人甚是嚣张怪僻，他在江湖上的那几年总是神出鬼没，就算出现也是同人挑战，从未输过，不过自从四年前就没什么人见过他了，怎的运气这么好，今儿个在你这儿见到了？”听完老五的江湖八卦，我的心又开始跳了，丫的，没想到老娘这么有眼光，看不上则已，一看上竟然是个这么有出息的！看到老五奉若神明般一脸崇拜地历数李霑衣的英雄事迹，一旁的幻娘笑出了声：“你们啊，都被他的外表给骗了，他这个人啊，跟小孩子没什么两样，做什么事都是随自己高兴，什么英雄不英雄，都是他当年好斗，挑战他挑战你的，玩够了，也就再没什么兴趣，这便淡出了江湖...”老五惊讶地“啊”了一声：“这么说，幻娘你和青衣公子很熟了？”幻娘笑得更欢了：“什么青衣不青衣公子，只是因为我喜欢用青色做衣服，所以给他做的衣服都是青色，他也不挑，每次打架都穿着就是了，没想到，你们江湖人倒是给了他这么个称号...”幻娘笑得很风韵，我和老五却是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幻娘笑够了，又补充道：“你们口中的这个武功绝世，天纵奇才的‘青衣公子’啊，其实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这下我俩彻底傻住了。怪不得，我说幻娘一个女人，经营偌大一个兰华坊经营得有声有色，眼红的人不在少数，却没一个来找她碴儿，还以为她是有什么显赫背景，原来，是靠这么个厉害弟弟来做保镖，佩服佩服。
　　说完李霑衣的事，幻娘双手叉腰，开始跟我们算旧账了。“你们两个死丫头这两年不声不响地跑哪儿去了？还欠着我酒钱就说都不说一声地消失了是吧？”看着幻娘一副气势汹汹要吃人的样子，老五赶紧摆手道：“哪儿能呢！倒是想来看您呢，这不是突然就被我家老头子送上水虞山了嘛...”“那你呢？”幻娘朝我看来。“我？我得了伤寒症，一直在家里养病，怕我留下病根儿，爹和娘都不让出来...”听完我们俩小心翼翼的解释，幻娘的脸色缓和多了：“那今儿个你们俩溜到我这儿来又有什么坏水啊？”我和老五对视一眼，一边一个拉着幻娘的手赔笑：“我们怎么会对您使坏水呢，我们今天是有事求您来的...”“哦？”幻娘挑了挑眉，“什么事，说吧---”说完来意，又陪了不少好话，幻娘这才站起来，拢了拢鬓发，走进里间去了，不一会儿，里间传来幻娘懒懒的声音：“就帮了你们这一次，你们两个死丫头可要给我记着，别再像上次那样忘恩负义...”我和老五如释重负，一齐作揖笑道：“那小生这厢就先谢过娘子了...”
　　拿了东西从楼上下来，笑儿和话儿已经在楼下等得急了，我和老五又少不得安抚她们一番，直到她们看见准备好的寿礼，这才放下了心来。付清欠的酒帐从兰华坊走了出来，只觉神清气爽，眼看过了午时，难得今天心情好，便打算带着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去天香楼搓一顿。老五是因为见到了心中的偶像，所以心情格舒畅，我嘛，不说也罢。酒足饭饱之后，又逛了一气，最后看天色见晚五姨娘和娘怕是要寻人，这才动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