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一.但曾相见 ...
-
窗透初晓,日照西桥。水蓝色纱帘柔如风起,金色流苏发出沙沙的轻响。
一少年伫立在窗边,白色衣袂翩然过风。少年眉目如画,一双英眸长睫微曲,墨玉般的瞳如同深不见底的浩淼,宁静淡雅,宛若月光般温润。绝美的脸庞沉寂江山,那目光不知落向了何处,悠悠远远,暗含几缕哀伤,儒雅了一川烟雨迷茫。
木雕鎏金的床畔,一女子安然沉睡。黛色眉梢秀若远山,美若初月,长长的睫毛低垂,睡颜如仙。小巧的唇如水洗过的樱桃般水润,雪瓷样的肌肤辉映流霞,吹弹可破。霎那间,少女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美若秋水的眸悄然睁开,如初涉世般纯澈。
唔,头好痛。梦沄坐起身子,奇怪,自己怎么会睡着呢她下意识的打量了下四周:暗紫色缕空花雕百折枝穿蝶图案的吊顶床,浅绿的丝绸笼纱纹边锦帐,身下绿色苏绸浅点梅花的床单,浅紫色八角苏绣香枕……这,这不是北大吧,怎么像到了宝二爷卧房似的?梦沄大脑一片空白,Oh my god ,这是什么情况?
“醒了啊。”泉水般玲珑柔和却冷冽如冰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梦沄抬头望去,一白衣少年立在旁边,垂睫望着她。梦沄不得不承认,原来世间真有这样美的男子,可以令万物沉沦。他背站在日光里,扬唇浅笑,夜空般深邃而暗含笑意的眸忘住人的时候,仿佛夏夜的星空,星辰所有的光芒和温柔都溶在那一片望不尽的浓黑里,几乎要把人吸进去。
“姑娘?”少年见她许久怔怔,又唤了一声。梦沄赶紧回神,犹觉腮边火热。该死的,她怎么会冲着一个不认识的人犯花痴呢那一袭白衣……不对!古装白衣……梦沄不可置信的盯着少年:“你,你是? ”
“在下清风寨知寨,小李广,花荣。”少年淡然一笑,刹那的锐意豪情万丈。
啥?清清清清风寨?小李广花荣……这名好熟悉啊,貌似……他是《水浒》中傲居第九把交椅,梁山八骠骑之首的天英星小李广花荣???梦沄打量着面前美得不像话的少年,吓,去年热播新版《水浒传》时,她和涵被里面张迪演绎的花荣迷得七荤八素神魂颠倒,今儿这个!”正版”倒与迪哥有八分相似,尤其是颜色中恬静柔和又儒雅自信的清冷,与月自成寂寥。
可是,《水浒》是北宋啊,难不成,她像小说中一样,穿越了梦沄试探着问:“花知寨,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年份?”
花荣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顿了一顿:“我大宋朝现在哲宗天子在位,姑娘怎么不知?”
果然,北宋,哲宗天子在位。
她穿越了穿到北宋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还碰上了小说人物?梦沄直想挠墙,天啊,她可是个无神论者,按说北大高材生也不该相信“穿越”这一奇谈,可是……梦沄盯着少年的白衣,谁能告诉她,这是在做梦?
“哥。”清脆婉转的声音惊起了梦沄。门首,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女婷婷的立着,明眸皓齿,清新甜美。花荣看见她,眸子里的笑多了几分宠溺:“月漓,你做什么去了”那少女甜美一笑,挽上花荣的胳膊:“哥,月漓只是去街上逛逛而已,什么也没干啊。”说着,月漓看到一旁愣神的梦沄,清澈如水的双眸更弯了几分:“这位姐姐是哪儿来的啊,梦沄没有见过呢。”花荣笑:“在位姑娘方才不知怎么睡在了门口,我把她带进来了。”
呃…她梦沄有那么丢人嘛……没等她怨念,月漓已坐在她旁边,一脸诚恳:“姐姐好美哦,叫什么名字啊”梦沄脸红:“我,崔梦沄。” “哦,沄姐姐!梦沄亲昵地揽着她的胳膊:“那,姐姐为什么会睡在门外啊”
这个……怎么办,她总不能说自己是从21世纪来的吧,估计人家会把她当疯子。梦沄偷偷瞄一眼花荣,看他站在一边,黑到吸住魂魄的英眸似笑非笑的望住她,几乎要把她望穿唉,在少年强大的威压下她心一横,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正在樱花下走,突然就很困很困,然后就睡着了,醒来之后……”月漓微微点头:“那,姐姐家在哪儿?看姐姐的衣着,不是这里人吧”她家在2012的北京啊,估计这丫头都不知道北京是啥玩意吧梦沄瞎编:“我原来在青荒天山以西的……”
神啊,她在说什么啊,谁信啊……不料月漓不但没有笑,反而在目光中带了同情:“那,沄姐姐,你先在我家住下吧,反正你在这儿也没有亲人啊。哥,好不好?”好纯的古人,果然好骗!梦沄不安的看向花荣,忐忑中……毕竟,她在这大宋举目无亲,要是他不要她,那可真要了她小命了。
少年低首冥思了半晌,唇边漾起清浅的笑,比阳光更为耀眼:“好。”
许久没有一个人如她般明媚了,也许留下她,也谓为不可。
“知寨,徐教头求见。”一简单青衣女子在门首低眉道。花荣略一沉吟:“就来。阡陌,以后你就跟着这位梦沄小姐好了,她的一切由你负责。”那名女子抬头看了梦沄一眼,容颜清丽,随即便垂下了眼帘:“是。”
宋朝和煦的阳光透过折枝镂空窗棂斜射进来,映出满屋温馨与和谐。少女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甜美幸福,如泉水般清澈。
如果现在的她,可以看到那隐在落雪深处的结局,那么她还会不会笑得如此开怀?一切在开始时已成定局,他和她,又有谁能料到,窗外如雪的樱花下,埋葬了多少痴恋的眼泪?
如果爱情,错了一千年,是否还可以希望永远?如果梦想,隔了一时空,是否还可以期待未来?她与他,在错了的时空遇见,隔了几个光年。
彼岸花永远在彼岸悠然绽放,此岸心唯有在此岸独自彷徨。花开无叶,叶生无花,相念相惜却不得相见,任多少尘烟梦尽随流水东转。
处处总是太相似,美景动人终如此,不知这一次的匆匆于多年后再触景会生出怎样的情。不知多年后的她,还会不会记得阳光下白衣飞扬的少年。
回首凝云怎相隔,岂奈星辰已非昨。
次日。
三月的樱花已落了不少,铺在碧绿的草阶上略盈寸指。少年站在亭中,白色的衫和着白樱,竟如此清冷决绝。
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与谁弹?若是哥哥在这里,他会不会不这么痛苦?少年望向脚下的落花,宛若星空般绝美的墨瞳中含了隐忍的痛,握成拳的手指因过分用力而泛起一丝青白。那些努力忘却的记忆在心间挥之不去。他不禁低声吟起那个女子旧时教他的词:“乐游园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
“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灵阙。”清亮明媚的声音扫却了伤感。少年抬头望去,眸子里的哀伤立即抹去,旧是清冷优雅的笑意:“梦沄如何来这里。”
呃,她只是无聊出来逛,听见有人吟诗随口接了一句,竟然是他。梦沄几不曾遇见和她一样喜欢诗词之人,立刻忘了此人她完全不了解,笑着问:“花知寨也喜欢这词?”花荣从亭中下来,轻笑:“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太白之句何其美也。不过,这么些年,只有姑娘一个人接上。现下,喜欢此道且有才华的女子,可真不多见啊。”
知音呐!梦沄有些脸红,说:“我不过是喜欢翻一翻这些书而已。只是……”梦沄停了一会,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花知寨,你是不是,很孤独。”
是,从她刚刚看见他抬起头的那一刻,她分明从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看到了深沉的痛,尽管只有短短的一瞬,她还是看到了。花荣望了她半天,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抿唇一笑:“梦沄,你想不想看我练箭?”话题转移太快,梦沄有点晕:“练什么箭?”花荣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走吧,在这里闲着怪无聊的。”
梦沄怔怔地任他牵着走,掌间温热的暖度令她的深思彻底混乱,竟没想起反抗。离近了,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樱花气息,少年绝美的脸庞沐浴在日光下,即使如此之近,那精致的五官也找不到任何瑕疵,完美天成。梦沄不知为何感到心安,尽管此前她根本不了解这个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但他身上那莫名的温暖,真的真的,令人留恋。
“发什么呆呢”花荣的声音唤起了她。梦沄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到了寨后的武场上。四下里,杏黄色的旌旗烈烈而动,带着一种古老的肃穆。东西两侧仰天而列五面战鼓,尘土漫漫,兵器在烟尘中银亮如月,气势如虹。
“嘶……”一匹毛色雪白的马看到了花荣,飞快地跑了来。花荣的眸子里弥漫起温和的笑意,轻拍两下马头上的大红色翎羽,语气甚是亲切:“月仞,想我了”那马很听话地扬扬脖子,雪白的鬃毛威风的立了起来。花荣利落地翻上马去,顺手抄起架上的弓箭,月仞立即飞跑起来。梦沄看得异常揪心,天,他半点缰绳也不揽,万一摔下去咋办?
可是没一会儿她就发觉自己的担心有多么多余。白马上少年锐气逼人,儒雅的白衫翩然如风,眸子里自信的轻笑竟似俯瞰山河般的王者从容与霸气。
“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辉脉脉水悠悠。”梦沄的声音开始哽咽:“我不知道,我每次都会好心疼,在他们看来,你温文尔雅,你完美如菩提,可我就是觉得,你其实,很痛苦。你忍受了很多,对么”花荣许久无言,片刻后,才似笑非笑地喃喃了一句:“也许吧。”
也许,过尽千帆皆不是,那么他为什么那么轻而易举地相信了她?他将自己隐藏得那么完美,为什么只有她,短短一瞬便看穿了全部?少年俯身看着身前的女子,说不清情绪涌上心头,他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把月仞身上这个空了如许多年的位置,不假思索的给了这个女子。
沉默中,夕阳渐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