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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折柳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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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长安的人都知道,杜家的后院有一棵老柳树,陪伴了杜家几代的人,被视为吉祥之物,身为杜家的小少爷,听到被人这样称赞自己的宝树,自然是洋洋得意。
天宝十三年,杜离刚满十六岁,却可以让他爹头疼,杜离一见他爹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让杜老爷看着心烦意乱,不过,杜老爷在外的时间远远超过在家的时间,在他不在的时候,杜离摇身一变就是全长安人躲都躲不起的小霸王。
杜离如此纨绔,不仅仅是因为杜家财大气粗,更是因为杜家是皇亲国戚。
天子脚下,柳树成荫,杜鹃花开。
当今皇上的两个侄女分别下嫁给了杜家和柳家。
柳司徒位列三公,权倾朝野,其实坐到这个位置,少不了柳夫人的帮助,但女子毕竟是女子,即使她有满腹经纶,也免不了嫁人生子,美人迟暮。
杜离没少在柳家赖吃赖喝,杜离娘亲早逝,杜老爷又不管他,柳夫人就是他最亲的人,柳司徒也把他当半个儿子看。
春天刚过,杜府后院的柳树垂下万条绿丝。
司徒府的下人满大街的找杜离,想不到最贪玩的杜少爷竟懒洋洋的倚靠着自家柳树品茶乘凉,下人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表少爷已经好些日子没到府上了,夫人可是整天念叨着您啊,上好的碧螺春都给您准备好了,您就赏个脸?”
杜离一摆手:“就说我不在。”
下人的脸色立刻变了。
杜离皱皱鼻子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离家十年的三少爷回来了,姨娘让我与那三表哥见面,我又不认识他,见了面多尴尬。”
“哎呦,我的表少爷,您忘了您小时候整天黏在三少爷身边了?这会儿变得不认识起来了。”
杜离最讨厌别人那这说事,气的把茶杯一摔:“不认识就是不认识,做什么那么多废话。”
下人吓得连忙赔不是,这主儿可惹不得,正想着怎么劝,杜离却自己个站起来了,拍拍屁股,大声喊:“麻雀,给我换衣服!”
下人顿时松了口气。
杜离这一准备就是一个时辰,好不容易折腾到司徒大人家,杜离下了轿子,整了整衣衫,摇着羽扇,迈着四方步走进去。
下人把他领到了司徒府后花园,杜离把下人赶走自己躲在假山后面偷偷观望。
就见柳夫人身边站着个年轻人,对他问长问短。
杜离探出半个身子,眯着眼睛看。
男子高挑的身子,穿着青色的衣服,头发用发带随意束起,明明不是女子,却长了细长的柳眉,一双醉人的桃花眼,高高的鼻梁,嘴角微翘。
司徒大人有三个儿子,柳清,柳源,柳濛。
三表哥柳濛从小体弱多病,八岁那年被送到一所道观养着。
杜离真对这个三表哥没什么印象了,如今再见他自尊心却碎了满地。
杜大少爷当年一句话惊动了长安人,他说:“宋玉潘安,卫玠长恭,都不如长安杜离。”
何等自信!更离谱的是,居然没有人反对,杜离确实生的漂亮,再说,谁见过那四大美男?
那年,杜离不过十四。
如今,主角该换了吧!瞧姨娘身边几个丫鬟,眼睛都要长柳濛身上了,见了杜少爷怎么就躲着走?
病秧子居然长了张美色绝伦的脸,这要是让长安的小姑娘看见了,杜大少爷还怎么混?
“濛儿,娘天天盼你回来啊,这回好,咱家总算是团圆了。”
柳濛露出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孩儿一切都好。”
柳夫人转身问丫鬟:“派人去叫离儿了吗,怎么还不来?”
“夫人,早就去叫了,表少爷可能一会儿就到了吧!”
“这混小子,又不知道去哪里野了。”
柳濛道:“娘不必担心,我看离儿一定是怕生,躲在哪里不肯出来吧!”
说着,似有似无的向杜离这边瞟了一眼。
杜离躲不过去了,干咳两声,从假山后边转出来。
不自然的摇摇扇子:“三表哥好眼力。这十年没白费。”
柳夫人在旁边笑:“离儿说话怎么总带着刺?当初叫小柳儿,现在叫三表哥,可莫要把濛儿当做生人。”
小柳儿?呕!
杜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柳濛似笑非笑的看着杜离。
柳夫人道:“你们先聊着,晚一点来中堂,今天姨娘要亲自下厨。”
“姨娘慢走!”
杜离耸耸肩,看着柳夫人和丫鬟走远了,转身坐到石凳上,随手抓起果子啃着。
柳濛坐在了杜离的对面,笑眯眯的看着他。
“喂,看什么看啊!我警告你啊,要是敢跟我抢姑娘,看我不把你打的连家都不认识。”
柳濛歪着头:“十年没见,再见到我居然是这句话,离儿,你想我了吗?”
杜离瞬间把果子甩到柳濛脸上:“你有病么?”
柳濛掏出丝帕淡定的擦了擦脸:“你还没想起来?”
杜离吓得倒退两步,还没等摆平他,他却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
看这柳濛不仅是个病秧子,脑袋还有问题,怪不得姨夫姨娘把他送到山上。
柳濛皱着眉头道:“离儿,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小时候的事情我早忘了,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我说的不是小时候。”
杜离无语,不是小时候难道是上辈子?疯子一个,还不如两个木讷的大表哥,二表哥呢!
杜离一甩袖子走了,剩下柳濛独自呆坐在石凳上,手帕飘落在地。
杜离跑到中堂,柳夫人已经备好了山珍海味,杜离口水都流了出来,乖乖的坐在桌子旁边等着开饭。
直到全家人都落了座,柳濛还是没有出现,柳大人皱皱眉:“濛儿去哪儿了,不是和离儿呆在一起吗?”
杜离心想,我怎么知道他脑子有病啊!
“三表哥他……”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柳濛脸上挂着标志性的微笑走进来。
柳夫人忙道:“不碍事,快坐下吃饭吧!”
杜离觉得柳濛的眼睛一直盯在自己的身上,只好低头猛地扒饭。
“离儿,濛儿才回来,对周围的环境一定很陌生,明天你和濛儿出去逛逛。”柳夫人给杜离夹了一只鸡腿。
“这个,这个……”
“我在回来的路上就听人家说,长安杜大公子才貌双绝,我还犹豫是不是说离儿,今天见了面才知道,离儿出落的竟这样好看,我想,如果离儿肯跟我同行,表哥自然是很有面子的。”
从来没有人说杜离才貌双绝,长安人都说他是纨绔子弟,
杜离三岁会写诗,五岁会作赋,六岁,柳濛离家,杜离跟在马车后面跑,长安灞桥那里,车夫实在看不下去把马车停下,车内,柳濛早已泪流满面。
柳濛还记得,矮他半截的杜离站在石头上折了枝柳条,气还没喘匀就笑嘻嘻的说“飞花轻如梦,杜鹃啼子规。灞桥折柳去,天涯断肠人。小柳儿,离儿就在这等你回来,好不好?”
直到看不见马车了,杜离还向着东方使劲的摆着手,仿佛柳濛能看到一样。
柳濛怎么也不会想到能过目不忘的离儿居然能忘了自己。
十年,十年而已啊!
第二天,没心没肺的杜大少爷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刚一睁眼就看到柳濛放大了的脸,杜离嗷的一声蹦起来:“谁让你来我家的?”
“当然是我自己,昨天不是说好了一起出去吗?”
“昨天是昨天,今天少爷我不想出去了。”杜离马上化身无赖。
柳濛转身道:“那我只好回去了,额,对了,早晨我听娘说,姨夫可能近几天会回来,本来还想约你到城外玩几天……”
“哈,本少爷正有此意,长安城有什么好的,少爷带你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柳濛转身的功夫,杜离已经穿好了衣服:“麻雀,我爹问起我就说我带三表哥出去了,不一定能多久回来!”
外面传来小女孩尖细的声音:“少爷,老爷让你学打算盘,你都拖了多长时间了!”
杜离擦了把脸,拉着柳濛就往外跑,完全无视麻雀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学那劳什子算盘,少爷对它完全不感兴趣。”
“那你爹的生意,以后谁来管?”
“反正我不管,要不让他再生一个儿子。”
纵看全天下,也就杜大少爷能说出这番话。
柳濛拍着扇子笑得好不开心:“离儿就是离儿,就算过了一千年,性子还是这样。”
杜离甩了个白眼:“别说的像你认识我很多年似的。”
“我本来就认识你很多年。”
“记不住的不算。”
杜大少爷不按常理办事,领着柳濛去茶楼潇洒了一圈,才雇了一辆马车出城。
过了好久,柳濛才问:“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爷在城外有栋房子,先避避风头再说。”
很快便到了杜离所说的城外的房子,确切的说是个府邸。豪华程度不亚于杜府。
杜离威胁柳濛:“不许把爷的小宅子告诉任何人。”
柳濛连连摇头:“不会,不会。”
府邸门前高高的挂着牌匾,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柳濛仔细辨认,才看出,写的是,折柳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