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香》爱丽丝的兔子洞

10、雪莲

　　“噗~”一口血，公子琰脸色苍白，冷汗淋漓，眼神迷离。我大惊，赶紧上前一探，气若游丝，竟然能强忍至此，已是极不易了。我迅速的行针互护住心脉，喂他服下护心丸，又唤来小厮服侍他躺下。
　　此时，天已渐明，且我已劳累损耗数日此时已累极，待我写下药方交予小厮，便去偏阁歇下。不多时，我便被惊醒，小厮慌慌张张的奔来道：“先生，先生，公子又呕血了。”
　　我匆匆赶至，只见雪白的锦帕上大片鲜红的血分外的刺目。我定神探脉，竟比昨晚更差。尸蹩之害本就损心脉，昨日又强行逆势而为，故此时，心脉竟有衰竭、油尽灯枯之相。
　　我正苦恼犹疑之时，门外一阵嘈杂，祈羲头发凌乱，战袍血污，满目血丝的进来。
　　“公子如何？”声音沙哑。
　　“心脉枯竭，不妙。”我忧心忡忡道。“照影可有良方？”祈羲急急追问道。
　　“养心圣物惟有天山雪莲，奈何此时虽是阳春三月，祁连山长年苦寒，冰雪连天，天山雪莲实难求。且，此方必须在采摘半个时辰内制药，否则效果大打折扣。”我犹疑道。
　　“如此，我们即刻前往雪山之巅采摘天山雪莲。”祈羲一脸急切的道。
　　我心中默叹，真是一呆子，祁连山之巅又怎是如此轻易可以去得，“你现在这般憔悴邋遢相，要如何去雪山？你且去休息一日吧。我自会先保住公子心脉。去雪山也该准备妥当才是。”
　　“如此，就听照影的。”祈羲抬手朝我肩膀一拍，我疼的龇牙咧嘴。
　　“照影如何似一柔弱女子般娇弱？肤似樱花，唇如粉杏。”
　　我怒极，拍掉他的手怒喝道：“武夫，莽夫，还不快去梳洗，瞧你那邋遢讨嫌样。”言罢，转身去写药方。
　　祈羲怏怏的挠着头道：“就去，就去，你这凶巴巴的样更像个女儿郎呢。”
　　经过一日的休息和准备，第二日清晨，我们一行二十人便全副武装的出发了。临行前，祈羲拿来一个火红的狐狸毛斗篷，道：“前些年打过一只成年火狐，奶娘做了这斗篷。可惜颜色太艳，配你却是正好。就当昨日的赔罪礼，照影可还生气？”
　　“泼皮无赖。东西我权且收下了。”我故意板着脸道。
　　在雪山采莲人的引路下，我们慢慢向雪山之巅行去。祁连山陡峭险峻，长年积雪没膝，冰冷的山风似刀子般割的人生疼，似时刻准备着将人席卷而去。
　　我们从天将明行至日中，才爬了三分二，众人已疲惫不堪，更糟糕的是，早晨还阳光明媚，此刻竟突然黑云沉沉，众人心中渐渐焦虑不安。引路人焦虑的道：“少将军，天色突然阴沉，怕是要有风雪了，不如改天再行吧。这风雪可是吞人的猛兽啊。”
　　就在众人决定下山时，突然狂风大作，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几不能视物。“快往山顶走，找个山洞避避，这般大雪别发生雪崩才好。长生天保佑！长生天保佑！”
　　众人相互搀扶向山顶行去，一路跌跌撞撞。我被风雪刮的东倒西歪，昏昏沉沉，吸进去的空气似要冻彻心肺。
　　“照影，还能坚持吗？”祁羲的话喊出瞬间便被风雪吞没了，我耳朵里只有呼呼的呼啸声，眼前一片迷蒙，眼睫毛上都挂着冰霜。
　　祁羲解下披风给我披上系好，蹲下来，喊:“照影，上来。”我已精疲力竭，便趴在祁羲背上。隔着厚厚的锦衣，仍然能感觉到祁羲身上冒着的热气，虽然依旧风雪交加，摇摇晃晃，我在稀薄的温暖中慢慢的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见祁羲放大的脸正焦急的看着我说什么，手还在拍我的脸。我慢慢才回神，道:“我没事。”声音沙哑的厉害。
　　“照影，你这浑小子，吓死我了。”祁羲嘴里虽然凶我，但是却伸手过来摸我的额头。
　　我别过头道:“我是医士，无妨的。情况怎么样了？风雪可停了？”
　　“外面风雪尤盛，今夜怕是要在此过夜了。照影可饿了？”
　　我默默的点点头，环顾四周，黑洞洞的山洞中，插着几个火把，众人皆三三两两抱在一起裹着毯子在休息，想来也是累极。
　　“只有面饼和肉干，喝点白酒暖暖身吧。”我接过祁羲递过来的食物默默的吃完，便裹着毛貂毯子躺下。心中却是感动的，相逢不过数日，却已患难与共多次，想来他也不曾服侍过别人。
　　我还沉浸在对祁羲的感动中，突然一阵寒凉袭来，只见祁羲呼啦啦的躺下，掀开我的毯子钻了进来。
　　我大惊，羞愤不已，抬手就去推他。祁羲一把抓住我的手道:“你这是为何？莫非要我一个人冻死？”
　　我气愤不已道:“我不愿与人同榻。你去和别人凑合。”
　　“你且看看哪里还有我睡的地方？照影怎这般心狠？我今日为了背你可是累极。且，你一个人，万一感染风寒如何是好。大丈夫何必如此扭捏？”祁羲闷声道。
　　我心中还是郁闷不已，遂背过身去。
　　“你这人真别扭。你可知你有多讨厌，从我第一眼见你，我就讨厌。”只听背后祁羲闷闷的道。我莫不作声，懒得搭理这泼皮无赖。
　　隔了好一会又听祁羲低低的自言自语的道:“那天我迷糊醒来看见你，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单薄俊秀的儿郎，却又那般纤尘不染，似山风清泉般。那刻开始我就讨厌你。我出生钟鸣鼎食之家，什么王孙公子没见过，却从来没见过你这般明明单薄似蒲柳，却又那么神采飞扬的人。就如此刻，我也讨厌你，所有人都巴结奉承于我，只有你如此别扭，避我如蛇蝎。世上怎有你这般奇怪的人，偏又让人心生亲近之情。你该不会是哪个山野鬼魅出来吃人的吧。”
　　“噗嗤~祁少将军孤陋寡闻，难道还要怨坏他人？少见多怪。如我是鬼魅，今夜你便命休已，还不快逃命？”我忍不住笑出声道。“今夜暂且这样吧。早些休息吧。”
　　只听背后一阵窸窸窣窣，祁羲亦转过背去，与我背靠背，不久便呼吸均匀绵长。
　　我却是睡不着的，一来之前已睡过一觉并无睡意，最重要的是身旁的祁羲。
　　我虽然算上前世记忆不知多少岁，然从未与青年男子如此近距离接触过，心中别扭非常。想来祁羲也是饮过酒暖身的，我感觉空气中全是酒气蒸腾出的少年儿郎身上的阳光干净的气息，让我窒息不已。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去。
　　我被一阵嘈杂吵醒，迷糊睁眼，只见天已大亮，众人已纷纷收拾行囊。我稍作整理匆匆吃过面饼便遂众人走出山洞。
　　骤雪初霁的早晨，放眼瞭望，一片银装素裹，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璀璨，湛蓝的天空似触手可及，空气只有不寒一丝杂质的清冽，却更让人似觉清甜。如此美景让人忍不住感叹自然之风韵，时而狂躁如猛兽，时而温柔似处子。在这广袤的雪山中，让人不禁顿感沧海一粟的敬畏与豁达。众人一阵欣喜，嘈嘈杂杂的说笑开来。
　　“照影，可收拾好？此处离雪山顶不过一两个时辰的路程了，不若我们早些出发，这祁连山真的风云变幻，指不定什么时候又狂风大作了。”祈羲不掩欣喜的道。“好。”我点头回答。
　　不多时，众人便已来到雪山顶，那又是另一番开阔。我们很快便在一处峭壁上看到一株硕大的雪莲，雪白的花瓣带着簇簇白雪，似与这天地融为一体，只有那青碧的叶子清雅脱俗的舒展着。风雪不但没有把它摧毁，反而让它更加恣意、顽强。
　　祈羲欣喜不已，迅速采摘下来递与我。我抚摸着它厚实洁白的花瓣，心中淡淡的伤感，纵使顽强不息也挣不脱这命运的巧妙吧。
　　我迅速的将雪莲花瓣绞碎，放入之前配制好的药葫里，对祈羲道：“可以了。”
　　既如此，我们便速速下山而去吧。下山远比山上容易快活，厚厚的积雪变成了一张巨大的棉被，大家顺势往下溜，一路尖叫欢笑不断。我亦从未体验过在这连绵的积雪中飞驰穿梭，虽屡次跌倒，但尤觉开阔畅快。

作者有话说

　　大自然面前，我们不过“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惟真情与感动常在。